陸白霜被程潛一通話說得,臉都發熱,解釋道:“我就是看報上說她大學畢業沒幾年,又熱心腸,想著把咱們廠裡這個問題解決了,我叔也高興點。”要是一分錢不花,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她叔還不得好好誇她,說她辦事得力!

想到這裡,陸白霜不由低了聲道:“誰知道報上說的都是假的,什麼狗屁熱心腸,我們一提讓她幫忙,她就想到了錢。要是出錢,我們至於請她嗎?這漢城有多少正兒八經的高級工程師?”陸白霜覺得,要是費錢還費力地招待,她乾嘛不找一位高級工程師去她們廠看看。

程潛氣得啞口無言,他現在都慶幸沈愛立同誌剛才沒有答應下來,陸白霜這就是特地找老實人欺負。

他們廠資金是不充裕,多的是給不了,他原本是想著到時候向廠裡稍微申請一點,意思一下。他們這邊態度好些,人家沈同誌未必就不同意,現在,事兒沒說妥不說,還平白把人得罪了。

程潛覺得自己胸口都要炸,和陸白霜道:“我們這次出差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就先回廠裡了,如果陸同誌還有什麼事要處理,我們就分開行動吧!”他是再不想,陪著這位貴戚四處丟人現眼了。

陸白霜一噎,她出來的少,很多事都仰仗程潛打頭陣,程潛不在,這漢城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敢多待,忙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等倆人上了返程的車,陸白霜還道:“咱們回去,讓我叔請他們單位的高級工程師來看看。”

程潛沒搭腔,乾脆閉目裝睡,高級工程師是你想請就請的嗎?而且廠長願意出這一份勞務費嗎?

沈愛立氣咻咻地回家以後,閒著無事,乾脆把媽媽上次給她的一點白菜籽灑在了院子角落裡,想著長一點是一點。又拿了幾個蒜子出來,在地裡埋了起來,期望能長一點綠葉出來,以後當個香頭也好。

她搞得正起勁,忽然聽到敲門聲,忙去開門,發現是葉驍華,手裡還提著一兜蘋果,“驍華,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葉驍華幽幽地道:“我都以為你忘記我的名字了,我可一個月沒來了。”

沈愛立一愣,“有這麼久嗎?”仔細想了一下,好像自那天晚上他來告訴她薑家的事以後,倆個就沒有再見麵了。

葉驍華輕輕歎氣,到底還是隻把他當朋友,他故意一個月沒來看她,她竟然完全沒發現。沒有再說這個話題,看她拿著小鏟子,上麵還有土,“你在家開荒嗎?”

“撒點菜籽,種點蒜,”一邊讓葉驍華進來,一邊道:“本來我今天是可以在家吃大餐的,被廠裡喊了回來,沒想到遇到一個腦子不正常的。”接著,把宜縣紡織廠的事說了一遍,末了總結道:“我今天可能走背運。”

葉驍華卻看出了這倆人的來意,“這是看報上寫你熱心腸,故意來坑你的吧?大概是想用幾句好話,哄得你去做白工。”

沈愛立想到這事還有些來氣,“其實我都沒想到勞務費的問題,就想著,他們廠出個公函,廠裡批準我一天外事假,不然難道還要我自己請假過去嗎?”

又和葉驍華道:“我當時就想甩臉子走人,到底想著,是在單位裡,傳到領導耳朵裡不好,還耐著性子和她說,要是廠裡批準我就去。我才不去,希望她彆腦子犯軸,真給我們單位寄公函過來。”

葉驍華心裡都有些歎氣,愛立就是太實誠了些,要是他估計當場就能揮著掃帚把人打走。

葉驍華見她一臉憤懣的樣子,安慰道:“總會蹦出來那麼幾個不正常的,來你跟前展示展示她腦子的萎縮程度,你看上次薑家把我惡心的,彆氣了,剛好快中午了,我請你去吃大餐吧?你想吃什麼?”

他都有點懷念第一次和愛立一起吃飯的時光,又萌又可愛,撐得就差扶柱子出門了,還能振振有詞地和他說,不吃會後悔。

沈愛立忙擺手,“今個不用,我倆自己在家做,我這還有臘肉、臘腸,上次樊鐸勻還給我寄了一些黎族的山蘭米,應該還有一點,咱們再蒸一點竹筒飯。”說到這裡,忽然又想起小李來,和葉驍華道:“我再喊個朋友,你介不介意?”

葉驍華道:“怎麼會,誰啊?”

“小李同誌,小李先前幫我的可多了,因為季澤修,現在幾乎不和我們來往了,沒想到今天去我家喊我回廠的路上,還提醒我,注意宜縣紡織廠同誌的用意。”

她這麼一說,葉驍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愛立估摸還覺得是自個請季澤修吃飯的事,傷害到了小李同誌,想彌補下。

他對這被季澤修氣壞了的倒黴蛋還有印象,“行,不然你在家做飯,我去你們廠喊。”

沈愛立覺得這樣更好,如果是她去,給朱自健看到,怕是還會為難小李,“行,那就麻煩你跑一趟,保衛部的李柏瑞。”

葉驍華和國棉一廠的門衛一說,那邊就去通知了小李,等小李出來,葉驍華就說了愛立的意思,小李微微沉吟,就應了下來。

葉驍華笑道:“愛立讓我去國營飯店再定兩個菜,李同誌要是有空的話,不如和我一起去。”

路上葉驍華開口道:“我和愛立是同學,聽愛立說,李同誌以前對她幫忙很多,你們應該是朋友?”

“算是,沈同誌人很實誠,經常喊我去吃飯。”李柏瑞能感受到沈愛立的好意,隻是,他現在有彆的打算,不適合和她們再走得近。

葉驍華道:“說句冒昧的話,你要是不高興聽,也彆往心裡去,你們的事,我也知道一點,那個季澤修我從小就認識,從小就一本正經、虛偽得要死,但是說一句心底話,人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你也放寬心些。”

卻不防聽小李道:“我知道,謝謝。”

葉驍華挑眉,忽然覺得愛立好像多慮了,這位也不完全是一點城府沒有的樣子。他忽都有點好奇,季澤修知不知道?

***

楊冬青來隨軍有一個多月了,家當都置辦得差不多,晚上和安少原商量,請他戰友們來家裡吃個飯。

卻聽安少原冷淡地問道:“你想請誰?”

楊冬青試探著道:“當然是喊和你關係好的,周連長,邢排長和劉排長,不都和你走得很近嗎?”上次在周家吃飯以後,少原有好些天沒和她說話,最後還是她哭著抱著他,說上一段婚姻確實也有她的錯,但是她對他是真心的,細數了倆人青梅竹馬時期的諸多事情,一件件一樁樁,到底又將安少原哄得回心轉意了幾分。

但是隔閡還是有的,譬如現在,她總覺得少原的話裡有幾分諷刺。

果然就聽少原道:“和我關係最好的是林連長,我們請嗎?”

楊冬青臉色一僵,忙道:“當然得請,人家也喊過我們吃飯,禮尚往來,我們也該回請一次。”那次以後,她許久沒出去串過門,想著看家屬院的動靜再做打算,這些天,也不知道外麵傳了什麼沒有。

她正心虛著,就見安少原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渾不在意似地道:“我都喊吧,看誰到時候能來。早點睡覺吧!”

“哎,好!”

等熄了燈,倆個人躺在床上,楊冬青往安少原懷裡靠了靠,輕聲問道:“少原,你是不是還生我氣啊?你也知道的,我當時嫁給沈俊平是沒有辦法,我阿大和媽媽覺得他家條件好,我心裡一直都有你的,現在他瘸了,我媽同意我離婚,我要是再不離,就真得和他過一輩子嗎?你心裡就一點不惦念我嗎?”

黑夜裡,安少原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睡吧!明天還有得忙呢!”

楊冬青見他搭話,心裡稍微安穩了一點,覺得自己慢慢磨,少原對她早晚會和以前一樣。

安少原卻遲遲難以入睡,他知道,自己現在再去思索對錯,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不過是庸人自擾。

隻是心裡,到底對冬青的品性產生了質疑。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問他,你能確定,瘸的是你,她不會離婚嗎?

他知道,他不會確定。三年前,因為沈俊平條件更好,她一聲招呼都沒有打,就嫁給了沈俊平,三年以後,沈俊平瘸了,她轉身就離婚,嫁給了他。

到底睡不著,套了衣裳,去操作上跑步去了。

林以恒晚上整理資料,回來的晚,看到安少原在跑步,笑道::“少原,晚上吃多了啊?這個點,還在跑?”

安少原見是他,小步跑了過來,輕聲道:“睡不著,出來透透氣。老林,你陪我坐一會,我心裡悶得很。”

林以恒也沒吱聲,就陪他在路邊坐下,問他道:“什麼事,心裡悶?”

“你早知道了對不對,冬青和嫂子弟媳家的事。”

林以恒見他挑明了說,也沒有否認,“上次來我家吃飯,多美覺得你媳婦對她的態度不對勁,想著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給她弟媳去了一封信。”

安少原痛苦地抱住了頭,“我一點不知道,她說是沈家虧待了她,才離得婚。”

林以恒拍拍他肩膀,“你這都結婚了,日子還是要好好地過,就是我得和你打一聲招呼,多美那邊,可能對小楊同誌有點意見。在我心裡,我們倆的關係是不變的。”

林以恒回家以後,將這事和樊多美提了幾句,就聽樊多美冷哼道:“安少原隻是嘴上說說,你等著吧,楊冬青遲早把他洗腦了。”在她看來,安少原這才結婚,肯定不會立即離婚。這時間一長,夫妻倆感情越來越深厚,現在讓他痛苦的問題,怕是很快就會消散。

畢竟這回刀沒有割在自己身上,很難切膚體會到。

就是等刀割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怕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林以恒又說了安家請吃飯的事,樊多美笑道:“楊冬青肯定不敢來喊我,不信明天你等著看,她要是敢來喊,我就去她家罵我那弟媳的前嫂子。”

林以恒苦笑搖搖頭,知道自己媳婦主意大,也沒有勸,怕觸她黴頭,自己被掃地出門。他安少原都貪戀嬌床軟枕的,不肯離婚,他一個外人,更費不著為他的事得罪自家媳婦。

第二天,一大早楊冬青就起來買菜、買肉,還托人去附近村裡給帶了一隻母雞回來,準備今天大展身手,一直忙到晚上,眼看著六個熱菜都快準備齊了,就等著少原帶人回來。

但是直到五點半,還沒有人過來。她正想著,要不要去營裡問問怎麼回事,就見安少原和劉排長、邢排長往她家這邊來,心裡一定,立即去起鍋,炒剩下的兩個素菜。

等人進了屋,楊冬青還笑道:“我等你們好一會,沒見人來,我還想著,是不是營裡有事耽擱了,今天白忙活一場呢!”又和安少原道:“你和周連長說了沒,嫂子怎麼也沒來啊?”

她今天去周家,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聲,想著周嫂子應該是出門了,中午讓少原和周連長說一聲,讓周嫂子晚上帶倆個孩子一起來吃飯。

安少原淡淡地道:“說了,周連長一會就到。”

等菜上齊了,周大年終於到了,就是沒見家屬。楊冬青忙問道:“周連長,嫂子和大牛小虎怎麼沒來,我還給倆個孩子做了蒸糕呢!”這蒸糕還是以前她看沈家那邊的李嬸子做給小孫子吃,學會的,想著今天在周家嫂子跟前露一手來著。

周大年笑道:“你嫂子今天有點不舒服,就沒過來了,小楊同誌不用客氣。”事實是,他來遲,就是剛特地回去喊大妞,但是大妞說什麼都不來,說怕自己忍不住,當著安少原的麵,給楊冬青一口唾沫星子。那他和安少原不翻臉都得翻臉了。

周大年聽媳婦這樣說,也不敢再勸,自己一個匆匆過來了。

但是楊冬青隻道是解大妞彆扭,不好意思來,畢竟自己沒當麵邀請她,她可能以為自己隻是嘴上客氣呢!

楊冬青有心交好解大妞,等把一桌飯菜安排妥當,自己解了圍裙,帶著蒸糕就到周家去。

解大妞一開門,見是她,就皺了眉頭。

楊冬青笑道:“嫂子,我今個過來喊你晚上去吃飯,你家裡沒人,就托周連長和你說一聲,可不是我假客氣,你快帶著孩子去我那吃飯。”

又朝客廳裡頭的雙胞胎道:“大牛、小虎你們看,姨姨給你們做了蒸糕,可香可軟了,你們要不要嘗嘗,”說著,還準備往屋裡去。

解大妞實在忍不住,伸手攔住了自己的門。

楊冬青一愣,問道:“嫂子,怎麼了?”

解大妞望著她,有些不解地道:“楊冬青,怎麼了,你不清楚嗎?我不敢讓我娃和你多接觸,我怕他們學壞了。”

“嫂子,你這話說得,我做了什麼嗎?”楊冬青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解大妞見她還嘴硬,動了動嘴,糾結要不要給她一口唾沫,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是不是也以為我沒讀過書,人傻,不會想到,這個楊冬青就是那個楊冬青?大妹子,你也彆和我打馬虎眼了,我都知道了,你家那門,我登不起,我家這門,也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我不歡迎。”

“嫂子,這事有誤會,我那天就想說,怕大家對林家嫂子的弟媳家印象不好,所以忍著沒有開口,以為林家嫂子心疼她弟媳,一時說說,也沒說到我頭上來,就算了。不成想,我這不解釋,嫂子你還誤會上了!”楊冬青一點不著慌,借口張口就來,仿佛她真的有不能言的苦衷一樣。

解大妞卻是一個直腸子,她認準了的事,彆人再怎麼說,她都覺得是花言巧語,欺負她沒文化,腦子轉不開。

楊冬青這事,連她家老周,都說是這麼回事,還能錯的了?

此時看楊冬青,就像看一個騙子一樣,“行,行,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和多美去說吧,犯不著和我一個外人解釋,要是多美和我說這裡有誤會,我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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