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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那一道歎息聲極其輕微, 又極其深遠,卻不知為何蠱惑人心至極,落在耳邊,隻覺得心湖漣漪驟起, 情不自禁便心生愧疚懊悔痛苦之意, 恨不能跪地捧起那聲音主人的袍角, 隻為求對方不再露出那樣的失望之色。
顧璟神色沉冷,空烏琴琴弦微動, 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九天之上,忽有銀白靈火自四麵八方而起,將兩人包圍。
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靈火間走出, 來到他們麵前。
月白色長袍無風自動,黑色長發及地,眉心印著一點深紅的火焰紋,五官極淺極淡, 一看即忘。
那模樣,分明便是——
“宗閣主,好久不見。”
蕭崇琰卻是麵無表情地開口, 像是對來人的身份早有預料,毫不意外。
“或許, 我應當稱呼您為鬼域之主?您這具身體,應當是鬼族的分魂?”
來人微微一笑,似乎是心情極好, 開口時聲音很是清雅柔和:“蕭崇琰,如果是你的話, 自然怎樣稱呼都可以。”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默認了蕭崇琰所說。
也就是說——
滄瀾大陸資格最老的神無境聖人, 被滄瀾三族四家尊敬推崇至極的尋機閣閣主宗隱,就是鬼域之主!
那個以一己之力控製諸多九天亞聖,布局數千年,妄圖顛覆整座滄瀾天下的幕後黑手!
宗隱才是滄瀾大陸隱藏最深的那隻鬼!
“從曾經為我修改功法,卻不點出我身上的鬼族血脈;到流雲巔上你的不聞不問,任憑我身死道消;再到先前荒魂穀外……你一直以來,為的便是要我入鬼道。”
蕭崇琰神情漠然地開口說道:“當年鬼域十日問道時,你便已經想好要這樣做了?”
千年前與鬼域一戰後,他曾深入鬼域,與那位鬼域之主有過一番論道。
也就是在那之後,他為自己選擇了鬼道作為來世的後路。
如今想來,卻是一切都在宗隱的計劃中。
“你果然能猜到這些,真不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宗隱微微笑起來,說出口的話卻透著抹極其詭異的意味,“但早在你出生之前,你便已經被我選中。”
“蕭崇琰,能在那魔息的汙染中活下來,同時身具人、魔、鬼三族血脈,卻沒有在曆次血脈爭鋒中死去……”
宗隱看向蕭崇琰的目光帶著無限的期待與喜愛。
“這樣獨一無二的你,當然值得更多。”
顧璟在一旁神色微沉,下意識地看向身旁。
宗隱不會撒謊,那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便是要告訴蕭崇琰,不論他過去如何,現在如何,他也始終都是自己指間的棋子。
從出生開始,蕭崇琰的一切便都在宗隱的操控之下!
這個鬼域之主此番話下,毫無疑問是要徹底碾碎蕭崇琰的自尊,毀了他純粹問道的心意!
“你的血脈爭鋒被景鈺發覺,是我引導他傳播出去,令你退無可退,隻能入北地……你的功法出現問題,鬼族血脈令你無法真正飛升,便是因為我要引導你入鬼道……”
“這一世,我贈你鬼念,引導你修鬼道;令四位禦主皆為你而死,以鬼氣助你一臂之力……那些天柱下殺死你的人,你想殺便殺了;而景鈺惹你生氣,被鎮壓於皇圖陣下也是他咎由自取……荒魂穀外,你已舉世皆敵,退無可退,向前一步便是鬼域,可你為何不入?”
宗隱看向蕭崇琰的目光,就像是在注視著一個不聽話的小孩。
“我為你鋪平了所有通往鬼域的路,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非要走自己的路呢?”
蕭崇琰冷淡地看過去一眼,卻隻是簡簡單單,直白至極地說了兩句話。
“你做了什麼,關我何事。”
“我要走哪條路,乾卿底事?”
就算從他的出生便是經由宗隱一手操縱,此後一生的不幸也因此而始,修道至今千餘載,似乎一直在他人的操控下艱難前行,像是個被肆意玩弄的棋子,可以被隨意決定命運,毫無尊嚴與自由。
但他卻一直在走自己的路。
雖是螻蟻,卻依舊生出了自己的心意。
縱然被掌控至深,幾乎無知無覺,但他如今站到了宗隱的身前。
他要真正奪回自己的命運。
這很難,難過登天,因為他已經登天。
但他這一生兩世,過得從來都很難。
所以又有何難?
蕭崇琰的意思很明白。
因此顧璟神情微鬆,不再言語,而宗隱卻是眼神轉淡,漠然地勾了勾嘴角。
“蕭崇琰,我很欣賞你。但不聽話,是要被懲罰的。”
話音落下,卻是顧璟驀地抬手,空烏琴琴弦齊齊斷裂!
“噗——”
清商傘在瞬息間被破開,傘麵碎裂不堪,骨架支離破碎,顧璟身形未動,下一刻卻俯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皇圖陣……”
顧璟驚訝地看向宗隱,眼底劃過忌憚之色。
宗隱比他們預估得還要強。
這個鬼域之主,在方才的一瞬間直接破開了他的小天地,將皇圖陣的控製權生生奪取——
兩人在頃刻間便落入下風!
蕭崇琰微微皺眉,身形輕晃,下一刻不行劍與九逍劍懸於他身側,一人兩劍擋在顧璟身前,劍尖遙指那好整以暇的鬼域之主,顫鳴不止。
兩把本命劍,感受到了足可毀滅他們的威脅。
“蕭崇琰,我知道你不怕痛,更不怕受傷……我又怎麼舍得傷你?”宗隱輕聲笑起來,臉上滿是調侃之意,“但我知道,怎樣可以讓你更痛。”
“彆動他。”
蕭崇琰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血紅色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