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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城大雨傾盆。
安府, 就在那日刺殺發生的蓮畔水榭,頁安孤零零地跪在水榭外的庭院內,渾身都已經濕透。
殷紅的血從他的傷口滲出,雨水混雜著血水, 在他身下蜿蜒而過, 看著令人心驚不已。
然而一旁回廊內仆從來來往往, 卻無人敢向庭院內看上一眼。
閉關已久的家主在刺殺發生的第二天出關,為此大發雷霆, 怒斥了自己的小兒子一通,而後便毫不留情地將仍在養傷的頁安趕出屋外,責令他跪在院中反省。
就在頁安被刺殺的那座水榭外。
“你就跪在這裡, 好好回憶回憶那個細作是怎麼刺殺你的!”
“竟然愛上了一個鬼族的細作……想明白你自己的身份!”
“想不明白就給我一直跪在這裡,向那些死在鬼族細作手裡的人謝罪!”
家主盛怒,無人敢於相勸。
頁安在瓢潑大雨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錦衣華服,金尊玉貴的少年臉色慘白, 衣衫濕透緊貼在身上,傷口處蔓延開大團大團的血暈,身形已然搖搖欲墜, 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轟隆——!”
雷電將蓮畔照得雪亮,在密集如鼓點的雨聲中, 有一道腳步聲若有似無般傳來,最終停於頁安的身前。
“啪。”
一塊留聲石被仍在地上,順著地麵滴溜溜滾了一段, 剛好停在頁安手邊。
“怎麼,不敢看看他是怎麼說的嗎?”安府家主嘲諷地低聲開口, “你一心維護的情人究竟是怎麼想的……你不想知道?”
安府家主驀地提高聲音,毫不留情地逼迫少年直麵自己的恐懼。
“是不想知道——還是不敢知道?”
跪在地上的少年身形微顫, 伸手取過那留聲石。
在他指尖觸及的刹那,屬於十一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堂堂諜報司首領,殺了無數鬼族細作的安小公子,最終卻愛上了一個要殺他的細作。”
“這豈不是最有意思也最好笑的笑話?”
“……讓他殺了我……不是正好?”
“你猜……頁安要是來此,是會殺了我……還是放了我?”
“啵。”
留聲石播放完畢後自動消音,恢複成一塊普通石頭的模樣,但握著它的手卻依舊死死扣緊,指節泛起驚人的白,像是手的主人正在壓抑著極為激蕩的心緒。
數息後,那隻手像是泄氣般驟然一鬆,留聲石滾落在地,“砰”得一聲被摔得粉碎。
跪在地上的少年低垂著頭,目光黯淡,整個人明顯得委頓下來,再看不到一分從前的張揚肆意與神采飛揚。
儘管如此,他依舊一言不發,就像是在用沉默做著無聲又無力的抵抗。
“你是安府的公子,諜報司曾經的首領,所有人都在看著你。”
頭頂落下家主意味深長的聲音,如同在下最後通牒那般,語氣裡透出濃重的警告意味。
“為了一個居心叵測的細作,難道你要賠上一切嗎?”
跪在地上的少年慢慢抬起頭。
“哐當!”
一把劍被扔在少年身前,刀刃處有銀白輝光流轉不息,浸染著冰冷無情的殺意。
“頁安,該做什麼你很清楚。”
“不要讓城主與我失望。”
……
……
片刻後,跪在地上的少年俯身拿起劍,踉蹌著站起了身。
安府家主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一旁守著的侍從上前,將頁安帶走。
渾身狼狽的少年沒有任何反抗,任憑侍從扣著自己的肩,將他一路帶離水榭。
他被帶到了安府的地牢內。
—
“嘀嗒——嘀嗒——”
地牢內所有人都已退下,安靜得沒有半點聲息,隻有水滴不斷落下的聲音響起,枯寂得令人絕望。
頁安向地牢深處一路而去,很快便看到了關押徐十一的牢房。
門是開著的,因為被囚禁在此的犯人根本無法逃離。
徐十一跪在地上,雙手雙腳皆被鐵索絞死,繃得極緊,就連脖子也被套在鐵枷內死死固定在一處,渾身都動彈不得。
對待膽敢欺騙羞辱自家小公子的鬼族細作,安府絕不會留情。
聽到聲音,徐十一隻能緩慢地轉動眼球,看向來人。
他看到頁安以及頁安手中捧著的劍時,眼中露出了微弱的笑意。
頁安看到眼前的場景卻是驀地一驚。
“十一!”
他飛快地解除地牢內的陣法,隨後用劍劈開束縛著徐十一的禁錮,想要接下無力滑落的徐十一,卻因為自身也極為虛弱,最終相擁著雙雙跌跪在地。
兩個人為彼此的狼狽同時笑開。
徐十一看向頁安手中的劍,目光停留在那漸漸燃起的微弱銀白靈火,眼中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微微直起身體,與頁安麵對麵,安靜地看著身前的人,問出了先前在水榭中時如出一轍的那句話。
“準備好了嗎?”
頁安握著劍的五指微微收緊,同樣看向徐十一,微微一笑開口道:“希望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
“如果是錯的,就隻有向殿下負荊請罪了。”徐十一開玩笑般地說道,“當然也有可能我們沒那個機會了。”
無人知曉空之鏡中的生死是否會反映到外界。
即便有人早已看清,卻也不會告訴他人。
空之鏡問心,生死之間,更能問明心意。
頁安輕輕一笑,主動傾身,吻了吻徐十一的嘴角。
他們交換了一個深深的吻。
與此同時,頁安右手舉劍,自徐十一身後毫不猶豫地捅入,細長的劍體刺穿徐十一身體,再度沒入頁安體內,最終從他的後背透體而過。
劍尖上,帶著兩個人的血。
頁安與徐十一同時一震。
徐十一將頁安拉向自己,讓那柄劍在兩人體內沒入更深。
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