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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冰麵下忽然有了些微的動靜。

細細的裂紋於冰麵綻開, 飛快地向外蔓延。

隻是心湖天地實在太大了,要將這片冰麵徹底融開,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

因此在身後傳來碎冰聲時,蕭崇琰隻是繼續向前走著。

他的步伐似乎輕盈了些。

在他身後, 正有淺金靈力不斷自腳下凝聚, 形成一道光帶, 筆直延伸向遠處。

一團淺金靈力彼此交織,升至半空, 透出隱約的輪廓,散發著盈盈光輝。

在問心劍下,大道最初的起點已被找到。

來路被點亮。

而去處, 卻依舊被籠罩在朦朧霧氣間。

蕭崇琰腳下不停,身形緩緩沒入霧中,越來越模糊。

他再次回到了那個冬天。

“需知三千大道,人人皆可求, 無論種族、道途、天賦,心向往之,即可登大道……”

鴻昀館內外一片肅穆, 隻有一道清和冷清的聲音不斷響起。

館內的諸位皇子與各家伴讀安安靜靜坐著,俱是屏息凝視, 大氣不敢出一聲。

為他們講課的,是落河劍宗流雲巔的峰主,名喚景珩。

這位峰主年紀輕輕, 隻修行兩百載不到便已是九轉境大修行者,被視作人族最有希望破境飛升之人。

東璜的皇帝陛下亦與他平輩相交。

這樣高居九天的大人物親自為他們講課, 如何能不教人緊張?

蕭翊卻一點兒都不緊張。

他抱膝蹲坐在鴻昀館外的牆根下,背靠著牆麵, 認真地聽著,神情一片安寧。

小小的少年蜷成一團,就像是隻小貓一樣。

這裡是鴻昀館靠著山林一側的偏僻角落,沒有宮人會注意到這裡,因此蕭翊小時候常來這裡偷偷聽學。

他沒有教習自己讀書習字的老師,也不被允許進入鴻昀館。

便連寢宮內的宮人也被下令不得與他多做交流,更無人敢於偷偷教他些什麼。

是當時不過十歲出頭的長姐為他親自開蒙,兩個人磕磕跘跘地一同讀書。

到蕭翊五歲時,長姐再無法拖延入太學的時間,便隻有他一人獨自看書。

太學的學業很重,長姐得皇帝看重,有心培養,更沒有時間回宮,往往月餘才能回來一次,卻也隻是匆匆說幾句話,留下幾本書便要被催促著離開。

無人教導,蕭翊便自己抱著書一個字一個字吃力地認著,一點一點想著其中的意思。

看過一遍,他就能記住。

想明白一事,便可以想明白更多的事。

他的天賦驚豔絕倫,卻從無人知曉。

在被所有人遺忘的角落,有一個小小少年正在飛速成長。

等到蕭翊十歲的時候,他的學問已經比大多數太學學生都要好。

他開始將目光投向另一門學問。

世間最難,卻也最令人心潮澎湃的那門學問。

大道修行。

“大道修行,重在修心。本心為何,是確定大道的根本。”

鴻昀館內的學生們已經開始嗬欠連天,再也顧不得講學者尊貴的身份,開始偷偷地放鬆起來。

在滄瀾大陸,並非人人都能修道。

景珩的這一番話,對修行者而言是極為珍貴的引導,隻可惜對一群仍未真正踏入大道的少年來說,卻隻會覺得晦澀難懂。

蕭翊卻聽得很認真。

沒有人教習讀書,自然更無人教導他修行。

而他聽著這番對普通人而言猶如天書一般的話,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竟像是有所感悟。

“簌簌。”

雪花落在蕭翊身上,已在他的頭發和肩膀上積起薄薄一層。

蕭翊本來身體就很差,如今在雪中待了這樣久,臉色已經白得如同透明。

他的手腳被凍得幾乎失去知覺,身體越來越冰涼,都分不清是落雪更冷,還是他的身體更冷。

但他眼中的光亮卻越來越盛。

從來都少有情緒波動,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少年,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強烈的渴望與憧憬。

隨著鴻昀館內大修行者的講述,他的眼前似乎正在展開一幅極其恢弘瑰麗的畫卷。

那是遠比東璜皇宮這一處小小的四方天地要廣闊得多的世界。

“溝通天地間靈力,靈力自然而然於體外釋出,這是成為修行者的第一步。而後心湖自混沌初開,靈力反哺自身漸成心湖圖景……”

鴻昀館內的聲音還在清清淡淡地響起,蕭翊卻像是進入了某種玄妙的狀態,臉上的神情驟然一空。

他的指尖出現了一點淺金色的靈力。

從接觸修行至開悟入道,隻在鴻昀館內的一番話間。

這是何等令人驚豔的天資?

蕭翊從那種玄妙的狀態脫離,望見自己指尖的那一道靈力,第一次真正開心地笑了起來。

那點靈光極其微小且飄渺,似乎隨時都會消散,但倒映在少年眼中,卻像是有絢爛至極的輝光砰然炸開。

照亮他眼底再沒有掩飾的向往與渴求。

他知道他要登天。

“心湖,是每個修行者最重要的所在……”

鴻昀館內,景珩一絲不苟地繼續著講學。

他知道台下那些孩子早已心不在焉,但今日這次講學,本就不是為了他們。

而是為了那個偷偷躲在牆外的少年。

景珩注意外麵那個孩子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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