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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麼死?”
蕭重琰渾身皆是令人心悸的殺意, 聲音卻依舊平穩冷淡至極。
他問出這句話時,也完全不像是一道囂張的挑釁與宣告,而是真的一副很認真在發問的模樣。
這種姿態,毫無疑問更冷酷, 也更可怕。
因為蕭重琰完完全全自信, 在他手下, 東徹唯有一死。
你想怎麼死。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你很快就要死了。
持劍的少年臉色一片蒼白, 時不時低低輕咳,看著極為虛弱,但那隻握劍的手卻穩定無比, 沒有一分顫動。
他站在那裡,身後是手藝人淒慘死去的屍體,蜿蜒了一地血色。可他自己卻渾身乾乾淨淨,衣訣飄飄, 如同要登上九天高台赴宴。
怎麼看,都無法將眼前這個身形單薄,看著極為柔弱無力的少年……與方才生死廝殺, 狠辣至極的劍修看作一人。
在蕭崇琰毫不掩飾的殺意下,東徹微微一怔, 接著露出越來越興奮的神情。
這位鬼族大修行者非但未覺得害怕心驚,反而更加躍躍欲試。
“蕭崇琰……你果然很強!難怪主人這麼想要你……”
方才手藝人的聯手,已經是計劃多時, 預演過無數次的結果。
然而蕭崇琰甚至連劍都未曾握在手中,隻是隨意漫步, 便能輕而易舉將之破解,儘數歸還。
短短時間, 連殺六人。
乾淨利落,行雲流水。
蕭崇琰的唇色一片慘白,卻隻是冷冷盯著東徹,一言不發。
顧璟在一旁微微皺眉。
“不過手藝人本就是主人為您準備的一份薄禮,尊貴的冕下……”東徹舔了舔嘴角,露出一臉瘋狂的神色,吐露出令人不解的字眼,“等您需要的時候,我也會成為您的養分……”
黑霧逐漸蔓起,東徹的身形漸漸模糊,倏爾化作漫天鬼氣消散不見。
在他們周圍,手藝人的屍體不知何時已然徹底消散,再不留一點痕跡。
隻有蕭崇琰與顧璟兩人,一前一後而立。
蕭崇琰手中握著的九逍劍悄無聲息隱去,寬大的袖擺在風中輕揚,慢慢抬起,一截羊脂般細膩白皙的手腕從中露出,橫至臉前。
猩紅的血卻比那更先一步,自蕭崇琰口中驀地噴出,霎時染紅了他一身乾乾淨淨的白衣!
“蕭崇琰!”
顧璟飛身撲去,將那道轟然倒下的白衣身影接住,臉色一時間煞白至極。
蕭崇琰的身體冰涼至極,幾乎沒有一分熱度。
他的心湖內地動山搖,兩座劍骨山脈隆隆作響,幾乎在崩塌邊緣。
在劍陣下,蕭崇琰短暫地達到了九轉境,但這份驟然提升的境界卻毫無疑問令他的身體再難負荷,頻繁出劍後被強行壓下的反噬於此刻一同爆發——
蕭崇琰如今的傷勢,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得多!
琴音驟起,落星河牽引著靈力毫無保留落入另一道心湖,顧璟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摟住懷中少年,一動都不敢動,直至手下的肌膚漸漸升起熱度。
蕭崇琰依舊在昏睡,且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但顧璟知道蕭崇琰一定會醒來。
他們隻是需要時間。
而不論需要多久時間,他都在。
紫色靈力於兩人身後顯化而成實質,幾乎已經輸送到極致。顧璟始終沒有表情的臉上一片慘白,顯露出一種幾乎從未有過的力不從心。
在連番戰鬥後,他亦已經瀕臨極限。
“啪。”
這時有一聲微弱的脆響自兩人身下傳來,顧璟的目光微轉,落在蕭崇琰垂下的手腕間,微微一怔。
那是一串佛光湛然的手釧。
手釧正中有一枚佛骨,方才就是這枚佛骨磕碰在地,恰恰落進了蕭崇琰身下的那抹血色間。
在鮮血的浸潤下,那佛骨似乎有了些許變化。
顧璟皺眉,感知到其間氣機變化,周身靈力流轉頓時一變,要向那手釧探去——
“砰!”
就在顧璟的靈力觸及的刹那,那手釧驀地自蕭崇琰手腕脫出,懸於半空,化作一道極其玄妙的光帶,驟然大放光亮。
玄妙至極的大道氣息毫無保留釋出,讓顧璟眼中霎時劃過明悟。
那道氣息中,時間的流速比此地要快上數百倍。
這是一道時間長河。
這枚當年他們於天香樓內拍得的佛骨,其內蘊含的佛家大道,竟然與時間有關!
大道因果,自有循環。
蕭崇琰與顧璟送出的佛骨,再度回到他們身邊時,恰恰已由若空在無意間補齊其間大道傳承,可被觸發而化為時間長河。
而時間,正是如今兩人最缺少,也最需要的。
這一道時間長河,時間流速是外界的百倍。
也就是說,外界三年,在時間長河內便是三百年一晃而過。
三百年對兩人來說,能做成多少事?
無人可知。
“你的身體若要恢複,三年遠遠不夠,三十年亦有些勉強,但三百年卻一定可以。”
顧璟低低開口,聲音裡帶著從未展露於人前的溫柔。
他抱起昏睡不醒的蕭崇琰,踏入那道時間長河,而後時間長河閉合,兩人的身形驀地消失。
“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一起,一定能讓你好起來。”
—
時間長河內,便是一座世外桃源。
兩人進入時正值隆冬,偌大的天地間一片寂靜,隻有鵝毛大雪的“簌簌”聲不斷落下,將一切痕跡抹去。
顧璟抱著蕭重琰走在及膝的雪地間,心想若是蕭重琰此時醒著,一定會很喜歡這樣的雪景。
安靜,純粹,就像那人始終堅定如初的心意。
走過很久之後,顧璟最終在一片臨水的瓊花林內停下。
這片瓊花林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