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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門擇學後,各峰峰主齊聚於九天峰議事。
說是齊聚,來的卻隻有望道峰、照影峰、杏林穀與隱峰四峰,其餘三峰從不參與學府庶務,一般隻在大典時充作門麵,還要看他們願不願意。
“落河劍宗自改為學府後,權力需分散,規矩不必多,自由求道,便如放羊,愛學不學。”這是洛清秋的師尊,那位景珩仙尊建立學府時的原話,洛清秋深以為然。
是以滄瀾大陸上唯有落河學府風氣最為開放,可謂百無禁忌,學府生之間有點小摩擦不過尋常,洛清秋從不放在心上。
隻是一旦波及大道根本與學生性命,那便不再是小小摩擦,而是觸犯府規的重罪,自然不能放任不理。
洛清秋看向隱峰峰主,問道:“淩容青的事怎麼樣了?”
隱峰峰主真身留在落河大陣鎮守,來的是一隻傳訊青鳥,此時青鳥眼眶中有灰色火焰跳動,鳥喙一張一合,一道冰涼輕柔的少年聲音從中發出:“他什麼都不知道,但神魂內沒有被控製的痕跡。”
洛清秋皺眉:“沒有鬼念?”
青鳥搖頭:“沒有鬼念。”
這時站在一旁的裴宣微微一笑,問道:“可有用刑?”
青鳥冷淡看他一眼,漠然開口:“隱峰十二重,不需要用刑。”
裴宣挑眉,還待說話,卻被洛清秋輕歎一聲,擺手攔下,說道:“罷了,就讓他在十二重待著,若他背後有人,總會出現的。”
“白師兄,麻煩你照看著他一些了。”洛清秋最後看向青鳥,誠懇說道。
“自然。”青鳥頷首應下,而後騰空而起,消失在雲間。
“那麼我們還是先說說蕭崇琰與顧璟,”這位學府長提及此,禁不住揉揉眉心,有些頭疼,“你們覺得他二人來落河學府,所求為何?”
裴宣先開口道:“我見過蕭崇琰出劍,他能引動不行劍劍鳴,體內又有一道小師叔的劍意,很像是西境劍宗的劍主入世修行。”
杏林穀峰主容芮想了想,肯定說道:“顧璟腰間那枚方寸物乃星河殿至寶,想必裡麵應當是星河殿殿主信物空烏琴。”
“曆來星河殿殿主都極少入世,若要成為顧璟的伴行者,確實需要西境劍宗劍主身份才能與之相當。”洛清秋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既然如此,就隨他們去,隻要他們不做出任何危害滄瀾大陸之事,就不必理會。”
洛清秋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照影峰峰主墨啟,微笑道:“墨將,如今他二人在你峰內,還需你費心留意,稍加試探也無妨,隻要掌握分寸即可。”
裴宣溫聲開口:“墨將可要謹慎,聽聞魔君之位空懸已久,第二魔將蘇曼雖被鎮壓於禁魔獄,卻一直小動作頻頻。墨將若有意魔君之位,海外大陸與東璜王朝必將為極大助力。”
墨啟先前一直在發呆,這時才終於有了反應。隻見身形高大的魔族男人衝洛清秋點了點頭,應下對方請求,然後警告似的看了裴宣一眼,麵無表情地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冷漠的宣告。
“北地與東璜,無話可談。”
裴宣聳肩,試探出北地對女帝惡感依舊,便見好就收,同時心底感慨曾經的魔君蕭翊確實威望深重,隻因他一人與女帝不和,便能令整個北地魔族與東璜王朝交惡千年,便連對話也不屑。
但他轉念想到那流雲巔上四人,又覺得蕭翊也不過如此。
高高在上的北地魔君,不可一世的滄瀾劍聖。
到最後不還是眾叛親離,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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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啟回到照影峰頂,果然看見蕭重琰憑欄而立,正遙遙望向雲間。
如今能夠不驚動照影峰禁製,悄無聲息入他洞府者,除非是景珩仙尊親至,否則便隻有與他契約相連的主人,曾經的北地魔君。
景珩仙尊絕不會來此,那這個少年又會是誰?
墨啟怔怔站在原地,連呼吸也小心謹慎至極,仿佛是害怕不遠處那道身影原不過是自己幻想,眨眼間便會煙消雲散。
這千年間,他曾無數次想過這一天。
北地魔族向來以強者為尊,墨啟曾經敗於蕭重琰手下,為其力量所折服,便心甘情願簽訂主仆契約,以奴仆身份追隨左右,甚至不惜為此失去性命。
但他的主人卻從未這樣想過。
墨啟知道,蕭崇琰從未將自己視作仆從,在他的主人眼中,自己始終是可以全然信任的部下,是北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一魔將。
而當年若不是蕭重琰於隕落前解除契約限製,墨啟早就該隨著主人死亡而一同隕落,再不複存在。
他的命是蕭崇琰給的。
這樣的主人,怎能令人不死心塌地追隨,縱使百死亦不悔?
額角魔紋種魔氣流轉速度驟然加快,傳來陣陣痛意,隱於其間的那道契約沉寂千年,此刻終於被再度喚醒,隨著兩人距離愈近,越發灼熱,清晰無比地昭示著眼前少年的身份。
契約不會說謊,他的主人,他的君主——
真的回來了。
“大啟。”
那背對著墨啟的黑衣少年轉過身,微笑招手輕喚,神情雖淡,眼神卻暖,明明是全然不同樣貌,姿態氣韻卻絲毫未變。恍若千年歲月未曾流逝,他們仍在北地魔宮山巔望雪,所有一切皆如當年。
墨啟猛然回神,快步上前單膝跪倒在地,俯身行禮,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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