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路,許疏樓說她要自己去走。
白柔霜雖不舍,卻也明白,人生之中總有些路,是要一個人走的。
她在夏日最好的風景裡與許疏樓告彆。
白柔霜無從得知,師姐到底去了何方,隻知道許疏樓回到明月峰閉關時,整個人都呈現一種很安然的狀態。
這次閉關的時間很久很久,轉眼間,人間已過去了幾十個寒暑,凡間換了個新皇繼位,白柔霜也已經成長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麵的修士,在修界闖出了一個“紫電清霜”的名號,大家提起她時,也常常會讚一句俠女,甚至還有人稱她為“清霜仙子”,白柔霜每次聽到,都莫名有些想笑。
她總覺得自己還是那個跟在師姐身後亦步亦趨的小師妹呢。
修真界的形勢風雲變幻,玄武樓與合歡宗異軍突起,在洛紅棠過世的消息傳開後,修真界不是沒人打過合歡宗的主意——靠雙修起家的宗門,在大家眼裡似乎總是要軟和好欺負一些。但新宗主洛浮生作風卻意外得強硬鐵血,對來犯者一律以血回應,再加上玄武樓的鼎力相助,那段時間合歡宗在修界史書裡狠狠書寫了一筆叫作“血色三月”的篇章。
玄武與合歡兩派最終躋身修界前十的名門大派。倒是淩霄門因著門主之爭,不停內耗,已經遠遠被拋在後麵了,前幾年有個長老離開宗門,帶著自己名下弟子獨自開宗立派後,越來越多的人待不住,甚至門下弟子都有不少轉投彆宗。
後來白柔霜又見過陸北辰一次,對於這種事,他竟接受得意外良好,麵對她的問詢,隻是搖了搖頭苦笑道:“沒什麼旁的計劃,就努力修煉吧,總有一日能重振宗門的。”
白柔霜驚訝之餘,也有所感悟,原來每個人都可能會在無人關注的角落裡默默成長。
待許疏樓終於出關時,卻沒有再去關注修界的一切紛紛擾擾。
她給師弟師妹們去了封信後,徑自前往人間。
煙花三月,許疏樓在掃墓。
蘇大人的墓地,在京郊很好的位置,規製很高,離皇陵不遠,足見其生前榮寵。
連碑文,都是蕭國的皇帝親自為他撰寫的。
墓碑比她想象中要舊一點,大概立了有十年之久了,許疏樓細讀一旁鐫刻的平生誌,才得知是三十餘年前,時任禦史中丞的蘇大人,在治理江南水患時,親臨前線,不慎落水,落下了病根,上了年紀後身體越發孱弱,拜相沒多久,便即病故。
府裡的下人發現他時,他伏在書房的桌案上,剛剛批完一紙文書。
他連死,都是死在任上的。
他的平生就這樣簡略鐫刻在碑麵上,沒有絲毫提及過他一生中與一個女子的匆匆幾麵。
許疏樓在墓前放下了一支開得正燦爛的杏花:“不知我是否還有幸能遇到你的下一世。”
離開京城後,許疏樓收到了一師弟的信件,信裡隻有幾個字“無憂要離世了。”
於是,她又匆忙趕往雲州城盛府。
盛無憂已經白發蒼蒼,躺在床上,麵容十分慈祥平靜,是那種安度了一生的老人家獨有的那種安寧感。
她到底是做到了父母為她取名時的期盼,無憂無憂,一世無憂。
鳳九幽和戚梧桐那段插曲留下的傷疤,早已在她其後幾十年的生命中,被充足的愛意所治愈。
宋平安靜地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一隻手。
許疏樓一看便知,他們該是已經告過彆了。
盛無憂的眼神已然有些渾濁了,看到許疏樓後,卻又微微亮了起來:“許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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