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回想著夢境種種,許疏樓將須彌戒和冰洞中得來的無名手串拿在手裡把玩,它們在她手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不知是對上了哪個角度,兩件法寶同時在她手中發出光芒,手串的白光和須彌戒的藍光混在一起,逐漸互相融合,變成一片清透的冰藍色。待光芒漸歇,許疏樓發現戒指和手串之間竟多出了幾根細細的銀鏈相連,在她手中變成了一隻鏈戒。
許疏樓微怔,難道它們原本便是同一件法寶,隻是意外被分成了兩份?當初在元空秘境的冰洞中試用過手串,它似乎可以讓她元神出竅,短暫地前往那個夢境世界,而須彌戒則能讓她的身體穿越三千世界之間的屏障,那麼兩者組合起來,又會是什麼功能?
許疏樓把它戴在手上,晃了晃手腕,窟沒藍的珠子泛著略顯神秘的微光,襯得皓腕如凝霜雪。
不過此事不急於一時,眼下的任務,是把小程大人安全護送到目的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現下不是測試這鏈戒的時候。
何況,她們此刻正在蹲大牢。
是一座小縣城裡的低矮牢房,簡陋得很,不分什麼男女牢獄,許疏樓此時伸長脖子就能隔著柵欄看到對麵囚室裡的小程大人一行。
他隔壁的囚室,有位一臉凶相、頰有刀疤的大哥正把腦袋頂在欄杆上舔了舔嘴唇,似乎要通過那窄小的縫隙擠過去教訓他們似的:“細皮嫩肉的,也不知能在這裡撐過幾天?”
許疏樓看向小程大人:“大聰明,你看,躲在這裡其實也沒那麼安全。”
小程大人幽怨地回望她:“若不是你剛剛進來時一句話得罪了所有人,這裡本該是很安全的。”
“……”
“哢嚓、哢嚓”,這是白柔霜在許疏樓身後磕南瓜子的聲音,伴著那刀疤大哥的威脅聲響著,就跟伴奏似的,極富韻律。
小程大人支起耳朵:“你還把瓜子帶進來了?”
“是啊,要嗎?”白柔霜掏出了一隻小布包,特彆精準地透過欄杆將它投擲進了對麵囚室。
“謝了。”對麵三人很快也開始哢嚓哢嚓。
許疏樓在乾草墊子上給自己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亮出你的告身文牒,讓他們放人,我們繼續趕路吧。”
“我們這幾日,想了各種辦法勾引那暗中守護的仙人現身,都沒有反應,說不定他已經離開了呢?”書童搖頭,“安全起見,我們在這裡躲上兩日吧。”
許疏樓歎氣:“用東坡肉澆蝦燥麵肉餅櫻桃煎糖荔枝山茶糕勾引修士現身,你們也真是想得出來。”
白柔霜看她一眼,沒有指出上述那些東西都已經進了師姐的肚子,所以某種意義上,這方法其實是有效的。
不過許疏樓也沒白吃他們的東西,這段日子裡暗中幫他們處理了兩次來襲的刺客。
小程大人問道:“許姑娘可是惦記著你那外甥,怕他等急了?”
“不是,”許疏樓搖了搖頭,“他其實並不知道我這個長輩的存在。”
對麵三人一怔,小程大人歎息道:“既如此,假使姑娘到時候在他那裡過得不痛快,就來投奔我吧。”
“好。”
對麵三人兀自發自內心地同情著她,沒有看到對麵囚室旁,有個囚犯隔著柵欄伸長了手臂去抓許疏樓,被這位“身世可憐的姑娘”順手拉住手臂一扯,將其在欄杆上撞暈了過去。
他們在這裡待了幾日,許疏樓二人能打坐入定,尚算氣定神閒,倒是小程大人一行有些沉不住氣了。
就在他們商量要不要想辦法離開的這一日上午,牢門口忽然聚了不少人,許疏樓聽到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牢門大開,流瀉進來少見的光亮。
“大人,這邊請。”隨後響起的是獄卒殷勤的聲音。
這地方哪兒來的什麼大人?是縣令老爺嗎?牢裡的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趴在木柵欄上努力向外看去。
一雙軟底皂靴踏上了牢房地麵,為首的卻不是他們猜測的縣令老爺——縣令還跟在這人身後獻著殷勤呢。
小程大看清這人的麵孔,驚喜地喊了出來:“蘇禦史!我在這兒!”
不待那人答話,獄卒已經十分自覺地去給他們三人開了門鎖。
小程大人飛撲出來:“你出來了?!誰把你撈出來的?”
那人笑著點頭:“是陛下為我肅清冤情,放我出來了。多虧程大人從中斡旋,始終不放棄蘇某。”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小程大人連連追問,“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程大人為了蘇某,連唯一的兒子都被貶官,”蘇禦史頷首,“我正好領了要出京去辦的差事,自然要來一趟。”
“不對啊,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我乘遊船過來的。”
“你怎麼敢的?那裡被蹲守了,”小程大人不解,“難道他們隻追殺我不殺你?你才是始作俑者啊!憑什麼?”
“我自有我的法子,回頭細說,”蘇禦史不答,“我們先離開這牢獄吧。”
“等等,對麵囚室還有兩個可憐的姑娘,我們路上遇到的,和我一起被關進來的。”
“可憐的姑娘?”
小程大人便湊過去,悄聲跟他解釋了幾句。
蘇禦史點了點頭,示意獄卒開門,待到二人站在他麵前,他看清許疏樓的麵孔,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
“蘇大人。”
其聲音容貌,一如當年月下初見,蘇禦史覺得自己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姑娘如何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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