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明明是砸到了虛空處, 卻有一道鏡麵碎裂聲傳來。
許疏樓摸了摸胸口,傷痕不複,她已經恢複到剛剛入畫時的狀態, 她有些茫然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就這樣?我還以為會有更厲害的手段……”
“彆得意,這隻是第一關。”
“……”
———
許疏樓再次醒來時,一名做宮女打扮的嬌俏少女正掀開她眼上的遮陽的簾子:“殿下, 您怎麼又在樹下睡著了?”
“景兒?是你?”許疏樓拉住她, “你……”
你過得好嗎?你在宮變裡活下來了嗎?後來我去找過你,天下之大, 遍尋不到, 你流落到了哪裡?又最終葬在何方?
隻是話未出口, 她已經意識到,這裡並不是現實。
眼前活潑愛笑的少女正看著她,等她示下:“殿下?”
許疏樓努力微笑道:“沒事,你可不許去向母後告狀。”
她環顧四周,眼前是滿園的春色,陽光正好,楊柳青青, 許疏樓看著不遠處的小橋流水杏花,此處正是她記憶中的禦花園一隅。
她養的小兔子蹦跳著在她膝邊撒嬌,她便把兔子抱起來,揉了揉, 在它耳朵上親了一親。那兔子似是承受不了這般熱情, 又蹦跳著去一旁吃草了。
許疏樓低頭去看自己的雙手,手如柔荑, 膚若凝脂, 嬌柔到不小心磕碰一下便要留下紅痕, 這不是一雙握過劍的手,這是許氏皇族那個嬌生慣養的芳儀公主才有的一雙纖纖玉手。
彆說刀兵劍戟了,這個時候的她連繡花針都沒拿過。
她站在原地,一時竟有些不敢邁出步子,似乎生怕一動起來,眼前的一切就會消失了似的。
“殿下,您說得奴婢很愛告狀似的,”景兒調笑道,“對了,狀元郎在外麵求見您呢,我們到底讓不讓他進門啊?”
“就你調皮,”許疏樓作勢要追打她,景兒笑著跳開,“讓他進來吧。”
本朝男女大防沒有那麼嚴格,已定下親事的男女之間沒有太多避嫌的規矩,不過見麵時還是要仆從們遠遠跟著。
狀元郎進得禦花園來,先對許疏樓行了一禮,才笑問她:“殿下的杏花詩做的如何了?”
許疏樓吐了吐舌頭:“詩我總是做不好,對著滿樹杏花,隻想著杏花青團、杏花餅和杏花豬肉了。”
狀元郎大笑了起來。
許疏樓托腮看他:“你和我在一起時,似乎總是發笑。”
狀元郎認真看著她,眼神柔了下來,有些赧然:“是啊,在下這輩子笑過的次數,怕是都不如和殿下在一處時多。”
“……”許疏樓突然問道,“你相信人有下一世嗎?”
狀元郎便笑著反問:“如果有,殿下覺得我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猜你還是一個書生,”許疏樓皺了皺鼻子,“一個傻書生!”
“哈哈,那倒不錯,”狀元郎給她摘下落在她發間的一片杏花瓣,然後把那花瓣握在手裡,半晌舍不得扔開,“隻不知我下一世還能不能有幸遇到殿下。”
“也許我們會有一麵之緣,”許疏樓輕聲道,“我們各自去調查無霜城的妖魔,然後在夜晚荒山相遇,你被正在掘墓的我嚇暈。”
狀元郎忍俊不禁:“奇怪的幻想。”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能接受嗎?”
狀元郎沒有覺得她在胡鬨,反而順著她的話認真想了想:“隻要能和殿下見麵,能繼續讀聖賢書,就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不過,若說還有什麼可貪心的話,我希望我和殿下不隻是一麵之緣。”
許疏樓微笑著看他言畢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連耳朵都紅了的模樣,心下微微一歎,隻可惜,我們終究不同路。
一麵之緣已是命運慈悲。
———
畢竟尚未成婚,在一處待得久了終究不好,過了一盞茶工夫,狀元郎便很有分寸地告辭。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許疏樓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問宮人道:“景兒,母後呢?”
“殿下您忘了?皇後娘娘今日在榮華殿內宴請命婦,叫您不許過去調皮!”
許疏樓笑了起來:“我不去打擾,我就是……想去看看。”
景兒拗不過她,景兒當然拗不過她……許氏皇族最尊貴的小公主,自小千嬌萬寵,想要什麼都能得到,連父皇母後在她的撒嬌麵前也要妥協。
“景兒跟著我就好,其他人不用跟過來。”其他宮人早習慣芳儀公主的奇思妙想,聞言均笑著應是。
許疏樓躡手躡腳地接近榮華殿,對門口的宮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悄悄探出頭去,隻一眼,便看到了主座上的皇後娘娘。
這位許氏皇朝最尊貴的女人,外表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年輕美貌,華貴優雅,一雙美眸顧盼生輝。
許疏樓的母後,曾是書香世家的女兒,京城裡最具盛名的美人。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