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疏樓和宋平一路飛回合歡宗, 範芷大概是忙著救治兄長,才沒有追上來。

見她帶回了少宗主,合歡宗人皆歡喜不已, 連忙接過阿浮,許疏樓一直堅持到把小姑娘交到合歡宗人手裡, 才力竭暈倒。

宗主洛紅棠把許疏樓打橫抱起, 送進內室。

宋平一路走來,見證了許疏樓從性烈如火到清和平允, 卻從未見過師姐有這樣脆弱的時候。許疏樓太強,強大到同輩修者難以望其項背。她蜷縮在洛紅棠懷裡時,他才第一次意識到, 原來師姐也有需要被保護的時候。

許疏樓睡了整整一日一夜,她睜開眼時, 入目是一片奢麗的珠簾翠帳, 鼻尖嗅到了淡淡的龍涎香氣, 她神智尚未十分清醒, 在這一片軟帳溫香中,恍惚間,竟仿佛回到了少年時, 彼時無憂無慮, 萬事不曾縈懷。

仿佛下一刻,就會有活潑的宮女嬌聲調笑著:“殿下, 您醒了, 禦馬監那裡今晨新出生了一匹小馬, 你要不要去看看?”

許疏樓幾乎以為她可以立刻起身下床, 然後便會有宮女來幫她穿衣, 她便可以在最美好的春日戴著最耀眼的首飾去找母後陪她放風箏, 找父皇撒個嬌,找兄長一起騎馬,找狀元郎請教詩書……

她已經為此露出一個微笑。

但耳邊響起的卻是另一道慵懶嫵媚的聲音:“許姑娘。”

許疏樓微微閉目,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清明:“洛宗主。”

百年已過,家國不複,昔日那活潑的宮女亦早已不知埋葬何方。

許疏樓唇邊笑意沒有絲毫滯澀,至少洛紅棠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少宗主可安好?”

“她已經醒了,我查驗過,沒什麼大礙,倒是還懂得撒嬌弄癡哄我消氣,我給她服了點安神的靈藥,”洛紅棠擔憂的麵孔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倒是你,你師弟說你受了暗算,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範陽把蠱蟲藏在了少宗主身上……”許疏樓把中蠱的過程一一道來。

洛紅棠仔細聽了,抬指搭上許疏樓的手腕,半晌後搖了搖頭:“我看不出這是什麼蠱,但我研習過蠱毒,大部分蠱要靠下蠱人來解,不如我們把範陽捉來再行計較?”

許疏樓捂臉:“這就是不了解蠱毒的壞處了。”

“什麼意思?”

“我已經把範陽砍了。”

洛紅棠怔了怔,不死心地追問:“確定砍死了?”

許疏樓望著手裡已經變回來的折扇:“大概也許可能……是十分確定吧。”

“許姑娘真是……雷厲風行。”洛紅棠沉默半晌,才找出了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她。

許疏樓笑了笑,沒說話。

洛紅棠又擔憂道:“你殺了淩霄門長老,會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許疏樓擺擺手:“沒事,一個範陽而已,殺就殺了。我以後要得罪淩霄門之處還多著呢。”

“……”因為一個玄武樓就擔憂不已的洛紅棠,被她這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無賴態度震驚了。

宋平也在不遠處守著她,見她醒來,緊張地將她望著:“洛宗主,麻煩您再幫師姐檢驗一下丹田,師姐強行催動丹田之力殺人,不知是否留下了什麼弊病?”

洛紅棠又是一怔,讓許疏樓配合運用靈力,急急驗過之後才鬆了口氣:“還好沒事,你膽子真是大得很,強行催動丹田,你也不怕金丹儘碎?”

許疏樓裹著被子坐了起來:“不能報仇,比金丹儘碎還令人難受。”

其實倒不隻有這個理由,當時情勢危急,範陽雖不會殺她,但定是要扣下她,等確定能借用蠱毒來控製她以後再放她離開。但宋平呢?他本不在範陽兄妹的計劃之中,又在一旁把事態七七八八地看在

眼裡,那二人八成是打算取了他的性命。

許疏樓不爆發,二師弟怕是就要命喪當場了。

她的金丹碎了還能重練,師弟的命沒了可就找不回來了。

宋平聽聞她的金丹安好,稍稍放鬆了些,卻仍蹙著眉頭:“師姐,這蠱在你體內,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許疏樓搖頭,“我感覺一切正常,思緒、法力似乎都沒受到什麼影響。”

她又想起當時範陽的話,有些疑惑:“不過我不明白,範陽要控製我,他自己直接來控製不好嗎?為什麼要讓陸北辰來……”

她細細回憶了一遍,範陽當時故意把自己逼到陸北辰所在的角落,又在她中蠱後第一時間叫陸北辰去扶她……許疏樓沉思,難道這就是蠱毒“認主”的條件?愛上中蠱後見到的第一張臉?

想到陸北辰的麵孔,許疏樓竟是一陣莫名心悸,抬手捂了捂心口。

洛紅棠忍不住微笑:“這你就不懂了,陸北辰其人,好歹年輕俊朗,又占著你未婚夫的名分,你喜歡他,外人不會覺得奇怪。但你若對範陽那家夥言聽計從,任憑是誰都能看出不對勁了。”

宋平想到範陽那張布滿褶皺、雞皮鶴發的麵孔,深以為然。

許疏樓失笑:“不過我真是沒想到,範陽居然這麼恨我,壓根就沒打算放我和少宗主順利離開。”

“對有些人而言,臉麵就是一切,”洛紅棠語氣嘲諷,“你折了他的麵子,便是得罪死了他。”

“……”

此時,門外有侍女前來通報:“許姑娘的師妹築基成功了,剛剛聽說您遇到危險,急著要見您,又怕擾了您,在門口徘徊呢。”

“我已經沒事了,”許疏樓笑了笑,“讓她進來吧。”

“師姐!”白柔霜三步並作兩步進了門,看到她幾乎是飛撲過來,撲到一半,及時想起她的狀況,硬生生刹住腳步,斯斯文文地踱過來,“師姐,你還好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許疏樓總結地十分簡單明了:“我被範陽下了個不知名的蠱毒,然後把他殺了。所以,算是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範陽這個賤人!”白柔霜咬牙切齒,橫眉怒目。

江顏、季慈等人也已進了門,把床前圍了個水泄不通,此時還有人紅了眼眶。

許疏樓抖了抖:“彆圍在我床前啜泣,好像要送走我一樣。”

“……”白柔霜看起來很難過,柔柔地握住她的手,“師姐,在我們麵前不用這麼逞強,你可以儘情地哭泣,我把懷抱借給你。”

許疏樓哭笑不得:“你話本看多了?”

“沒事,”許疏樓笑看她,“你成功築基了,恭喜。”

白柔霜興奮起來:“沒錯,我築基期了!以後就能幫上師姐的忙了!”

“好啊,”許疏樓摸了摸她的頭,“以後可能需要你來保護我了。”

白柔霜鄭重點頭:“師姐,我必儘我微薄之力,拚全力護你。”

這般的鄭重,讓許疏樓心下浮起細細密密的感動:“我信你。”

白柔霜給她掖了掖被角:“師姐,你先躺好,我去給你燉個雞湯滋補一下。”

許疏樓趁機提議:“我還想吃青蝦卷。”

“沒問題,我給你做一整盆!”

……倒也不必。

洛紅棠輕歎:“你們先在合歡宗住下吧,至少淩霄門那些人進不來。許姑娘也可以試著壓製蠱毒,我會運功助你,讓它與你血脈融合得慢一些,等情況穩定了再計劃下一步。”

許疏樓便謝過了她的好意。

宋平其實早已看出陸北辰和白柔霜的關係,他細心謹慎

,出了許疏樓的房門,便把小師妹拉到一邊,提醒了她這蠱毒的功效。

“世間竟有這種東西?”白柔霜先是大驚失色,然後緩緩歎了口氣,“我明白了,我和陸師兄之間……謝二師兄提醒,我知道你怕我因此傷了師姐的心,我絕不會。”

宋平欣慰:“我知道,難為你了。”

接下來的幾日,白柔霜等人簡直要把大師姐當成琉璃做的人偶,捧在手心都怕她碎了去。

許疏樓一開始試圖反抗,但被師妹花樣投喂後,又覺得這樣的日子挺舒適,每天躺在床上點點菜,用用膳,繞著合歡宗裡的湖散散步,蕩蕩秋千。

合歡宗的秋千是懸在湖麵中央的,設計十分巧妙,坐在秋千上,前方視野開闊,水天一色,蕩起來的時候仿佛天地間唯餘自己一人,縱有千般煩惱也要忘卻了。

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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