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和張水生把牛車上的東西往堂屋裡抬,柳二娘子則和繡娘躲到了屋裡,柳二娘子一手捂著自己的小腹,一手抓著繡娘的胳膊,害怕地說道:“這大年下的,怎麼就出事兒了呢?”
清廬縣雖然不是什麼重鎮,但卻是一個治安很好的地方,平時或許會發生一些偷盜和打架的事情,但極少會鬨出人命。
繡娘的臉色比柳二娘子還差,畢竟她就住在義莊附近,這會兒是大白天,還有個人陪著自己,繡娘尚且覺得後背涼颼颼的,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可怎麼辦呢?
突然,繡娘的餘光瞥見窗台上的一樣東西,隻見繡娘一個箭步過去將窗台上的東西抓到手裡,收到了袖口。
她四處打量,似乎想找到一個隱秘又妥善的地方去藏匿手中的東西。
這麼大的動作柳二娘子自然也看見了,她問繡娘:“你手裡拿著什麼?”
繡娘把那隻手背在了身後,直搖頭。
繡娘手裡拿的正是吳蔚從藍星帶來的軍用匕首,眼下出了事兒,繡娘擔心萬一被衙役看見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繡娘出了堂屋,正好張水生和吳蔚正抬著大米往米缸中傾倒,繡娘眼疾手快把吳蔚的匕首丟到了米缸裡。
“什麼東西?”張水生問。
吳蔚看了繡娘一眼,看到後者惶恐的表情,回道:“沒什麼,我之前找到一截驅蟲的木頭,放到米缸裡不生蟲。”
張水生答道:“這大冬天的一般不會生蟲,提前放上也好……就你們兩個人吃,這些米夠吃一陣子了。”
把張家給的謝禮都收拾好,吳蔚才叫來繡娘,和繡娘商量著取了幾個袋子,裝了大概一鬥的白米,一鬥的雜糧,拎了兩條品相不錯的臘肉,用作繡娘回門給娘家帶去的年禮。
柳二娘子也表示這些正好,少了拿不出手,再多的話……繡娘一個被趕出家門單立戶的姑娘家也拿不出來。
鎖好門四人再次上路,經過義莊的時候柳二娘子捂住了繡娘的眼睛,同時也用頭巾把自己的眼睛給遮住了,張水生低著頭拉著牛車,唯有吳蔚目不斜視,絲毫沒有受到義莊的影響。
走出足有一裡地,柳二娘子才長歎一聲,感慨道:“哎喲我的老天爺喲,我這個心……一會兒翻騰一下,一會兒翻騰一下的,可真是嚇死人了。”
張水生說道:“一會兒到了嶽母家,你彆多話,多陪陪嶽母。”
“知道了。”
又走了一個時辰,來到了柳家所在的小槐村,雖然都隸屬於清廬縣,但真是一個村子一個風俗,張家村的村口立著一顆古樹,幾乎每一根樹枝上都綁了一根紅繩,樹乾上更是纏了不知多少紅布,樹枝上的紅繩迎風飄蕩光是看著就覺得喜慶。
而小槐村的村頭卻立著一塊定風石,石頭有兩人高,要四個人手拉手才能環抱過來,這塊定風石還充當著界碑的作用,隻見上麵刻了個漆了綠的字:小槐村。
或許是先入為主,也有可能是第六感作祟,整個小槐村給吳蔚一種冰冷,堅硬,不近人情的觀感。
柳二娘子的聲音傳來:“娘,你這是怎麼了?”
吳蔚轉頭看去,隻見牛車上的繡娘把自己縮成了一團,躲到一袋糧食後麵,雙手抱著膝蓋,頭巾被拉得老高,隻露出一雙眼睛。
見狀,吳蔚對張水生說道:“姐夫,我上去坐一會兒,有些累了。”
“好,就快到了。”
吳蔚翻上板車,坐到繡娘身旁,按住繡娘抱著膝蓋的手,觸感冰涼。
“繡娘?”
“我沒事兒的,等一會兒到家就好了。”
柳二娘子在心中一歎,對吳蔚使了個眼色,示意吳蔚不要再問,說道:“水生,走快些。”
聰明如吳蔚又怎麼會不明白呢?她隻是沒想到這個村子會給繡娘留下如此深刻的心理陰影而已。
此時正是晌午,越往村子裡走人越多,不少外嫁的閨女都在今日回門,有些感情深厚的兄弟會掐著時辰出來迎一迎。
已經開始有人和柳二娘子打招呼了,隻是這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彆。
牛車行至一個拐角,迎麵走來兩個挎著竹籃的婆子,看到牛車過來明顯加快了腳步,村裡的土路很窄,那兩個婆子往路中間那麼一站,想要轉彎過去都難。
張水生隻得停下了牛車,對兩個婆子笑著說了幾句吉祥話,其中一位婆子仍站在原地和張水生扯閒話,一雙眼睛卻直往板車上拉的年禮上瞄,另一個婆子徑直越過張水生,朝著板車走了過來,那一雙眼睛就和藍星超市收銀台的掃碼機一樣,掃過板車上的每一樣東西,嘴裡一邊發出“嘖嘖嘖”的聲音:“要說生兒子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有個孝順的女婿……”說著老婆子伸出枯木般的手,捏住一袋糧食揉搓了幾下,聲音陡然提升一個台階,嚷嚷道:“還是精米唷,嘖嘖嘖,他嬸子,你瞧瞧……我們生了五六個兒子有什麼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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