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明在林半夏身上留下了能量印記,可以在五天內隨時追蹤他的具體位置。林半夏做了多年外勤隊長,對這種能量印記再熟悉不過,也清楚知道該怎麼清除。
隻需製造一個臨時的強磁場,印記便會被掩蓋,對於機械結構的他來說輕而易舉。
但他什麼也沒有做。
印記就這樣停留在他身上,顯示他離開盤古後以極快的速度朝海岸線移動,最後短暫地停留在S市港口。
三倉隊長被挾持,整個三倉的外勤都出動了,追著飄忽不定的定位,與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隨時等待命令將背叛者捕回,或者將他就地射殺。
他的移動軌跡停止之後,外勤迅速將他攔截在港口街頭,卻遲遲沒有等到總部的下一步指令。
眾人潛伏在人群之中,看著林半夏將少年體型的文術夾在腋下,用大衣掩蓋住文術的身形,壓低鴨舌帽,鎮定地走進一家還沒有打烊的糖果店。
三倉副隊長的槍對準林半夏的背脊,咬緊了牙,輕聲道:“呼叫總部,是否行動?”
沒有回答,耳機裡有幾秒的安靜,在他扣緊扳手準備再一次請示的時候,指令終於下達,內容卻讓人意外:“接到文隊後不要攔截林半夏,放他離開。”
三倉副隊愣住,怒火湧上心頭,捏著槍皺眉道:“您怎麼肯定我們能順利接到文隊?如果他對文隊不利怎麼辦?抱歉,我無法理解!”
“按命令執行。”那頭的人用平靜又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三倉副隊狠狠地錘了一下地麵。
夜已深,糖果店沒有什麼客人。透過明亮乾淨的玻璃,他們看到林半夏站在貨架前不急不緩地挑選糖果,女店員走到他身邊,微笑著說了幾句什麼,大約在提醒他快打烊了,他點點頭,選了一款圓形的彩虹棒棒糖,走向貨架背麵。
視野被貨架擋住,他們什麼都看不到了。
眾人心急如焚,等了兩三分鐘也沒等到林半夏出來,裡麵的店員也頻頻往裡看,神色間透著疑惑。三倉副隊實在放心不下,正待親自進入糖果店查看,耳機裡傳來總部的消息:“街邊監控拍到林半夏已從後門離開糖果店。”
副隊心一沉:“文隊呢?”
那頭還沒有回答,他們已經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貨架後麵走出來。
文術腰間係著林半夏的大衣,正好擋住蛇尾,小臉緊緊地板著,手裡舉著和他臉差不多大的彩虹棒棒糖。
店員驚訝地看著這個憑空冒出的小朋友,很快又被文術漂亮的臉吸引去注意力,忍不住母愛泛濫,彎下腰輕輕刮了一下他的臉蛋。文術從大衣兜裡掏出兩個硬幣,遞給店員,唰唰地遊出店外,瞥了一眼隊員們藏身的地方。
眾人都是一喜,立刻收槍的收槍,藏刀的藏刀,裝成普通市民大步走到店前,和隊長彙合。
三倉副隊一把將文術抱起,上上下下捏了半天,擔心得眼角發紅,簡直就像丟了手把手養大的兒子:“文隊,你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文術臉色很是難看,回頭又看向林半夏離開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吐出一個字:“走。”
“要追林隊嗎?”隊員問,“我們在整個港口都有布局,他肯定還沒有走遠!”
文術後槽牙磨得嘎吱作響:“不追,回盤古!”
他們互相對視,沒有再質疑總部和文隊的判斷,全員撤離,上了回盤古的車。
文術坐進副駕,蛇尾不爽地啪嗒啪嗒拍著腳墊,撕開棒棒糖的包裝紙,泄憤般哢嚓一口咬掉小半邊。
……
林半夏的定位離開糖果店,最終停在港口國際機場。
半小時後,將有一班前往A國的航班起飛,他已經在短短數十分鐘內偽造好了全部的身份,似乎篤定盤古的同事不會對他進行阻攔。
文術還在回盤古的車上,臉上烏雲密布,通過隊長權限看著林半夏的定位,回憶起他將糖果遞給自己的場景,啞聲低罵了一句:“擅作主張的混蛋!說不定是想故意迷惑我!”
白玄明沉在液體艙內,感知到林半夏的定位進入候機室,長長歎了一口氣,整個盤古因為他的歎息刮起陣陣冷風。
徐容川站在林半夏的房間裡,望著桌上被破解的林隊私人電腦,IT的同事正在十指飛舞,試圖解讀他留下來的代碼。
“林隊一直在編寫自己的計算機語言,現在看來似乎成功了,”他額頭上冒著汗,“和正序主教的語言有些類似,又完全不同,更接近我們的語言習慣,但很難完全破解。我隻能勉強判斷出——”
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徐容川問:“判斷出什麼?”
“……他好像想製作像自己一樣的機器人,”同事自己也有些難以置信,“並不是人類機械化,而是將機械人類化……”
徐容川聽到這句,愣了一會,一個猜測萌生,不可思議地低聲道:“他想複活婁鳴玉……”
同事也跟著愣住,立刻道:“那他叛逃去A國,是因為那裡有妻子的人格數據備份嗎?嘶,也不是不可能,婁鳴玉同樣是機械化的人類,機械化程度比林隊還高,說不定她的人格和記憶就是一段程序!”
徐容川手中下意識地轉著骰子,沒有回答,隻是將筆記本合起來:“辛苦了。”
他離開五倉,重新回到缺了一塊玻璃的會議室。
走過五倉那條長長的走廊時,他將骰子高高拋起,心中問的是:林半夏並沒有被徹底汙染,憑借自創的計算機語言躲過了正序主教的眼睛。
骰子落在手心,命運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又一次拋起骰子,這回,他問的是:林半夏並非叛逃。
骰子落下,命運再次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徐容川臉上流露出複雜的神色,將骰子握緊,走進會議室裡。正巧,文術回來了,手裡還握著那顆沒有吃完的棒棒糖,和眾人一起看著屬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