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直的光線均勻的鋪在這一區域的太平間,冰冷的鐵製品同豔麗的玫瑰形成了強力的對比,營造出一種詭異的秩序感。
許拾月就這樣坐在空空如也的推拉間旁邊,明明是傾斜著身子朝裡麵看去,卻仍給人一種她脊背仍然挺得筆直的錯覺。
錯亂從身體中翻攪著,滲透到了表麵。
許拾月介於一種她知道陸時蓁離開了,但陸時蓁又沒有真正離開的混亂中。
早在去年的夏日裡,她就已經經曆過死亡。
那個時候的她遠沒有現在健康,她失去了視覺,整具身體糟糕透頂。
但就是這樣,她從來沒覺得像如今這樣難捱過。
現實的發展投映在許拾月的眼瞳中,焚化爐透出的火焰到現在都燃燒在她的眼中。
她在不得不麵對陸時蓁死亡的時候留下了淚水,可內心深處又好像對死亡這件事產生了不肯釋懷的反叛,一把奪過燒化砸碎的骨灰揚了出去。
許拾月知道自己這個行為是那股力量在操縱她。
也是因為這樣她才確信陸時蓁不可能真的死掉。
可是這種感覺虛無縹緲又沒有實體,許拾月想要再感受一次,卻怎麼也感受不到了。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瘋了,是不是產生幻覺了,可又覺得瘋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隻要陸時蓁還在“她的世界”裡就可以。
不是陸時蓁不能離開她。
是她離不開陸時蓁。
“拾月,讓阿姨看看你的手。”
成美妍的聲音帶著些許受到驚嚇的輕顫與緊張,拉過了許拾月探進花瓣中的手,也將許拾月縹緲恍惚的思緒拉了回來。
許拾月的手指被沒有散乾淨的溫度灼紅,那充血異樣的顏色在白皙的肌膚上分外刺眼。
成美妍心中的怨懟憤憤被這紅撩了過去,隻剩下了心疼:“你這孩子,不疼嗎?”
“我沒事的,阿姨。”說著,許拾月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她的聲音十分平靜,表現的也異常平靜。
那漆黑又空洞的眼睛不緊不慢的抬起來,看向了周圍的人。
成美妍、孫姨、沈雁行,就連陸時恩也在。
許拾月有些意外陸時恩的到來,就這樣起身對她們鞠了一躬,禮貌的有些過分:“抱歉讓你們為我擔心了,下次我出來會提前通知孫姨的。”
“你還是不要再有下次了。”陸時恩是又急又氣,對許拾月的話也帶著刺,“跑到這種地方來,多滲得慌啊!”
成美妍見狀忙拉了陸時恩一把:“小恩。”
而許拾月也更加誠懇,又說了一次:“抱歉,下次不會再讓你們擔心了。”
她依舊執拗甚至偏執的沒有將“下次”抹去。
隻要是有過陸時蓁味道的地方,哪怕是深淵她也想去一去。
“好了,既然拾月已經找到了,大家也就放下心了。”沈雁行敏銳的察覺到了許拾月這話裡的意思,忙出來說話打岔,“阿姨,小恩中午沒吃好,您要不帶她先去吃個飯吧,拾月這邊有我。”
一切看起來都在按照命運的劇本進行,係統還在強硬的要將沈雁行跟許拾月聚在一起。
成美妍雖然還有些說不上來的不放心,但依舊點了點頭:“那好,麻煩你了小沈。”
“沒有,應該的。”沈雁行搖搖頭,視線轉過看向了陸時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不是還有比賽?”
陸時恩對許拾月突然消失這件事的氣還沒有消下去,對沈雁行的口氣也不怎麼好:“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沈雁行知道陸時恩的性子,也沒生氣,安排著大家離開了這個太平間。
從太平間出來,陽光直直的就落進了醫院的門廊。
春日的味道隨著逐漸有溫度的陽光慢慢複蘇過來,照在身上瞬間就驅散了從太平間裡帶來的冷氣。
隻是沈雁行是這麼覺得的。
她轉頭想要跟沉默著的許拾月搭話,卻看到日光落在她臉上,冷白的肌膚被反光到有些模糊,像是柔化開的一灘奶油,隻是日光照不透她,依舊是麵無表情的冷。
沈雁行頓了一下,問道:“要不要我送你?”
許拾月低垂著眼睛,迎著光看向了沈雁行。
那陣像是她錯覺的操控感拉住了她的神經,要讓她點頭同意。
可她偏不,就要跟這股勁兒對著來。
緊抿著的唇瓣乾涸在了一起,像是在阻攔什麼。
而許拾月毫不留情,將它們生生撕開,很是直接的講道:“你確定要送我嗎?你不是還有公司的事情要處理?”
沈雁行聽到這個問題默然一下。
的確,她上午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應該趕回公司才對,而不是送許拾月回去又折返,耽誤時間。
程序像是出現了演算上bug,卡頓了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孫姨乘著家裡保姆的車來了,生冷的黑色車身打破了春日裡和煦暖光的顏色。
兩人獨處的條件就這樣被打破,沈雁行開口,變向提醒許拾月在太平間說的那句話:“那好,到家給我發個消息。不要再亂跑了,不然聯係不上你,公司很多事情就被耽誤了。”
“好。”許拾月點點頭,像是聽進去了。
氣氛根本來不及曖昧起來,吹過來的春風成了將她們分開的那道屏障。
沈雁行就這樣看著許拾月坐上了家裡的車,目光平靜,甚至鬆了口氣。
終究是春日將至,午後的日光沒有隨著亮度的減弱而失去那份和煦。
綠化帶的月季花藤開出了一朵橘粉色的花,隨著呼嘯而過的風搖晃,卻又怎麼也不能被折斷或是垂頭。
紅燈攔住了前行的車,許拾月的視線也隨之停靠在窗邊。
她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隻是緊抿著的唇瓣透著一絲不易被人分辨出的蒼白,唇間的疼痛還在撕扯著她,鋒利的像是刀子。
可許拾月對為此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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