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雲鋪滿了整片天空,大片大片的雪從天空中飄落下來。

太陽被雲層遮蓋住失去了行動規矩,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世界都被這雪包裹住了,隻有大廈下方的廢墟黑洞洞,像是將世界撕了一個口子。

整個事故現場處理完已經是下午了,積攢在地上的水結成冰,掛在被燒得不成樣子的門簷上。

車輪的印子碾過積雪又被新雪覆蓋,明黃色的警戒線將這塊區域攔了起來,阻隔了任何人的進入。

而留在這裡的人,也遲遲沒有離開。

就在剛剛,許拾月瘋了似的撲過去攔下了陸時蓁要被運走的屍體。

霜雪漫天,她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雪地裡,緊緊地摟著陸時蓁,像是要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一樣。

沒有人知道許拾月就這樣保持著這個姿勢多久了,隻是她的肩頭發間上已經疊起了一小層雪。

明明隻是一小層的雪,卻好像有很沉很沉的重量,壓得許拾月挺拔的肩背仿如被劈開一般垮了下來。

不遠處,李正撐著傘站在著,緊抿的唇遲遲不敢再上前去說些什麼。

剛剛已經不止一個人勸說過許拾月,可無一例外的都被她瞪了回去。

爆炸並沒有平等的對待每一個人,陸時蓁是傷得最嚴重的那個。

她整個人都被火舌舔舐了一遍,身上近乎沒有一點完整的皮膚,焦黑的頭頂粘著頭發,血液像是火山腳下流動的岩漿。

李曾覺得沒有什麼比這麵目全非的屍體要讓人覺得恐懼的了。

可許拾月剛剛的眼神卻比陸時蓁的屍體還要令人恐懼千萬倍,陰鷙而漆黑,鋒利的寒光下滾滿了暴怒,殷紅的眼眶帶著如同惡鬼般的可怖。

像是雄獅沉積在喉嚨中的怒吼,許拾月沉著嗓子朝每一個來勸說自己的人都丟出了一個字:“滾。”

越是勸說,許拾月就抱得陸時蓁越緊。

可她就是怎麼樣跟陸時蓁靠近,也聞不到這人身上的玫瑰香氣了。

焦糊的味道讓人麻木,許拾月的眼睛空了。

她就這樣摸著懷裡人僵硬的關節,大雪就要沒過那雙搭在自己身邊的腿。

“許拾月,我的腿漂亮嗎?你喜不喜歡?”

少女滿是酒意的聲音兀的從許拾月的耳邊響起,月光下抬起的長腿放肆的搭在她的視線中。

許拾月摟著陸時蓁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她還記得陸時蓁跟她說她很喜歡這雙腿。

可現在這雙腿卻全然變了一個樣子,融化的纖維布料黏在上麵,勻稱也變了形狀。

冷不冷啊……

這冰天雪地的,怎麼這麼不聽話,也不穿件厚點的衣服就出來了,感冒了怎麼辦。

許拾月意識混亂的想著,喃喃的將陸時蓁的身體又往自己懷裡送了送。

就好像隻要她將這人重新暖回了溫度,她就能睜開眼睛笑著蹦起來了。

隨著日光的撤退,天空中的雪越飄越多。

溫度跟許拾月唱起了反調,一度一度的往下掉著。

懷裡的人逐漸變得僵硬,許拾月手足無措起來,慌張迷茫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就在這時,許拾月忽然感覺到自己背後落下一道沉沉的溫暖,夾著人的體溫。

蓬鬆的雪被人的腳步擠壓向下,女人溫和的體香沉沉的落在了許拾月的頭頂:“對不起,阿姨來晚了。”

那聲音帶這些壓抑的顫抖,許拾月茫然的抬起了頭。

雪紛紛揚揚的掉進她的眼睛裡,本該在外地開會的成美妍出現在了她麵前。

恍惚間,許拾月像是被這熟悉的人拉了靈魂,空洞的眼睛裡有了幾分焦點。

她看到了成美妍臉上那一如既往地明豔溫柔,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多了好多悲傷。

這場早就預告過的雪沒有限度的越飄越大,風也趁著夜色降臨沒有方向的刮了起來。

成美妍看著坐在雪地裡的許拾月,還有被她摟懷裡的不成樣子的陸時蓁,心裡格外不是滋味。

她來的路上就聽說了剛才的事情,撐著腿在許拾月身邊蹲了下來,勸道:“好孩子,沒事了,來把蓁蓁給我吧。”

說著,成美妍便伸手要許拾月將陸時蓁給她。

可許拾月一動不動。

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這是陸時蓁的媽媽,她不能對她做任何過分的事情。

所以她就這樣低垂著腦袋緊抱著陸時蓁,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成美妍心上像是被擰了一下,一大捧淚湧了出來。

她知道許拾月對陸時蓁的那份心,她也有意撮合,可她現在竟不知道,自己這份撮合是對了,還是錯了。

緩了又緩,成美妍將手探到了許拾月跟前:“拾月,你抱了蓁蓁這麼久也累了,聽阿姨的話,來,把蓁蓁給我吧。”

可許拾月依舊是不動不回應。

一雙手死死的鉗著陸時蓁的身體,即使成美妍練過也根本扳不開。

她好像知道,隻要陸時蓁被這些人帶走了,她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

可她卻又好像不知道,即使陸時蓁不被人帶走,她也再見不到她了。

成美妍心口本就滿是疼意,歎出去的氣都是顫抖的。

她就這樣看著仿佛陷到自己世界裡的許拾月,狠了狠心,道:“孩子啊,阿姨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人死不能複生,死者為大,你還是讓蓁蓁走吧。”

“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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