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拾月的聲音不輕不重, 卻又像一顆炸|彈,嗡的一下在陸時蓁腦袋裡炸了開來。
可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陸時蓁還沒反應過來, 腦袋裡就緊接著響起了一聲係統播報:“-10”。
陸時蓁聽到了她心碎的聲音。
她就這樣緊抿著唇瓣,艱難半晌,不敢相信的問道:“你……看的見了?”
“模糊可以感到些光感。”許拾月平靜的回答著, 並不介意為陸時蓁舉個例子, “就比如你低頭記筆記的時候, 在我視線中虛影是略低的。而你盯著我看的時候,虛影是高的。”
陸時蓁握著筆的手猛的一緊,整個人都定住了。
從剛才到現在她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
也就是說自己剛才困得慢慢低下頭, 差點跌在桌子上的過程許拾月是都看得到的。
自己環繞著許拾月的房間看了一圈, 最後肆無忌憚的盯著她看, 她也是看得到的。
“……救命。”
陸時蓁在心裡幽幽吐出一縷殘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如坐針氈。
窘迫跟悲傷鋪天蓋地的朝她湧來,她一時竟然不知道這兩個感覺哪個更令她難受。
房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而許拾月並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她剛剛講完了知識點,將手邊的本子攤開, 利落的寫出了一道題:“這是根據剛才的知識點出的例題, 做一下。”
沒有老師會喜歡上課睡覺加走神的學生。
自己若是能解對答案還是個彌補,要是解不對, 還不知道自己又要被多少分。
陸時蓁抱著自己隻剩下90的積分瑟瑟發抖, 根本沒空去感歎什麼許拾月眼睛看不見也能把字寫得工整利落, 戰戰兢兢的看起了題。
許拾月出的這道題打眼一看就是最基礎的動能題, 但陸時蓁對它的了解這僅限於它很基礎。
她就這樣根據剛才自己睡前在筆記上記下的公式, 勉勉強強的在紙上畫著, 道:“重力做功應該是……mgh。”
“嗯。”許拾月點了點頭, 表示陸時蓁答對了。
陸時蓁心裡頓時欣喜。
正當她要鬆一口氣的時候,許拾月提醒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還有一問,水平距離是多少。”
陸時蓁眨巴了眨巴眼,怔住了。
她就這樣看著自己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公式,那歪扭下墜的字母像是她的扣分曲線。
陸時蓁就這樣乾瞪眼的跟這道題對峙了有一會,看著一旁不知道在看什麼書的許拾月,狠了下心:“許拾月,我不會……”
也不等許拾月對自己這句話有什麼反應,陸時蓁接著就滑跪道歉一條龍:“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在你給我補習的時候睡覺,也不應該走神。就是物理它有魔力,它引誘我,讓我老是想睡覺。”
許拾月聞言合上了手裡的書,反問道:“那看著我就有用?”
“嗯。”陸時蓁垂著腦袋,破罐破摔又很是誠實的點了下頭。
風吹動著窗外的桂樹,光影落在許拾月的臉上,是繚亂中唯一的平靜。
她就這樣坐在椅子上,沒有再說話。
這是什麼理由。
能說出這樣的話,也真不愧是她陸時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跟陸時蓁接觸多了,許拾月對麵前這個人產生了諸多疑問。
陸時蓁連最簡單的動能題都不會,是絕對不可能考進年級千一百的,她是怎麼穩定高中兩年都是這個成績?
可她這樣的苦惱,也不像為了延長跟自己在一起的時間故意裝的。
許拾月微微眯了眯眼睛,厭惡警惕中又冒出了幾分其他的情緒。
像陸時蓁這樣被人嬌慣大的人,向來是沒有跟人低頭的時候,即使是她自己做錯了。
可這次她卻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沒有惱羞成怒,沒有揚起自己的爪子遷怒他人,也沒有乾脆撂挑子不乾。
她就這樣真誠的跟自己承認了錯誤,積極認真的態度中還有點無力的可憐。
月影從窗外投下,搖曳的桂枝影子垂在那模糊的人影後,輕輕掃過地麵,就像一條耷拉下去的尾巴。
陸時蓁在這邊等待著許拾月的處罰,安安靜靜的耳邊傳來一聲筆帽被打開的聲音:“我們可以設平麵上滑行距離為S2。”
許拾月拿起了她的筆,在空白的本子上落下了筆跡。
陸時蓁頓時有些驚喜,忙點了點頭,回應道:“嗯。”
“接下來我們帶入公式……”
碳素筆隨著許拾月的講解在紙上流暢的寫畫,平靜講解聲仿佛將一切浮躁都壓了下去。
陸時蓁端坐在一旁聽著,令她覺得驚喜的是,這知識它還就真的就進腦子裡去了。
“我懂了!這種題隻用抓住起、始的兩個狀態就可以了!”陸時蓁看著許拾月簡潔的解題過程,向她展示著自己總結的知識。
“嗯。”許拾月聽著陸時蓁上揚的語氣平靜的點了點頭,垂下的視線不由得又多注意了這個在她視線中晃動的影子。
明明剛才還是苦惱又抱歉的可憐樣子,現下又滿是活力的。
真是困得抬不起頭來是她,興奮激動到氣勢高昂的也是她。
真是陰晴不定。
卻又不是那種的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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