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大的桌上擺著四菜一湯,謝鬆雪抱壇而來,那壇子上還寫著三個字,歲寒堂。
司夜心中一動,他飲酒不多,但卻獨愛京西曲生坊的歲寒堂,這宅院與酒坊是有些距離的,莫不是湊巧。
“說來請大人吃飯,可我卻隻會做幾個家常小菜,大人莫笑話。”
司夜搖搖頭,“家常味,許久未嘗過了。”
“那大人可願常來?”心裡的話就這麼說出了口,話音一落就連謝鬆雪自己也愣住了,他臉頰又有些微紅,
“要是大人覺著還能吃的話。”
許是不在宮裡,司夜覺得今日的謝鬆雪很不一樣,少了不少拘謹,與他相處倒也覺得舒服,司夜低頭看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由衷道,
“沒想到先生的手藝如此好。”
“你我……也算朋友吧?”謝鬆雪試探地說出,眼中微光煽動,“這樣大人先生的稱呼未免太生疏,現在又不在宮中你喚我鬆雪就好,我可否稱你……司夜?”
這在站在的自家地盤上,謝鬆雪的膽子也大上了不少,本想著酒過三巡再說的,偏又沒忍住。
這裡隻有他二人,若這樣客套反而顯得彆扭,司夜嘴角含著笑點了點頭,謝鬆雪的心在這一瞬間定住了,他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沒曾想司夜這般容易就答應了。
謝鬆雪強行壓下不斷上揚的嘴角,將壇中酒分進壺中,二人借著簷下燈火舉杯共飲。
“要說你的功勞與份量,哪怕官拜一品都不為過,為何要屈於一個五品侍衛?”酒下了肚,話就更多了些,謝鬆雪仗著眼下氣氛正濃,企圖再多了解些眼前之人。
“我誌不在此。”司夜端酒的動作頓了頓,而後垂下眸子一口乾了。
謝鬆雪的一雙眼幾乎沒離開過司夜,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眼中閃過的一絲黯然,他也飲了一杯,眼神有些飄忽,
“我倒是誌在廟堂,被那薛平周給毀了。”
寒窗苦讀,盛名在外,謝鬆雪自然也有著讀書人的傲骨,雖說現在殊途同歸,可未能參加會試乃是他這一生的遺憾,今後無論官拜何處,他都不可能再有三甲的頭銜。
一想到此,謝鬆雪不禁心中鬱悒,拿過酒壺自斟一杯又是一飲而儘。
司夜聞言眉頭微蹙,知謝鬆雪怕是有些醉了,隻是他與旁人不同,這酒喝得越多臉色就越是冷白。
“歲寒堂喝起來平和卻性烈。”司夜執起他還要斟酒的手腕,環顧四周卻沒看到江樹,“莫再喝了。”
“不行,今日難得,這一壇需得飲儘才好!”
司夜無奈地看了眼手中執起的纖細手腕,他又不是習武之人,他若使力讓其將酒壺放下,又怕會傷了他,
“酒飲至微醺正好,多了就要傷身。”
“司夜。”謝鬆雪顧不得酒壺了,鬆開手就一把拉住了眼前人的衣袖,司夜猛然一驚,電光火石之間伸手就將下墜的酒壺撈起,可還未等他將酒壺重新放在桌上,謝鬆雪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你在關心我是嗎?”
下一瞬謝鬆雪身前一空,踉蹌了一下直到撐到了桌沿才勉強站住,一股酸澀霎時間充斥了胸腔,就連口中也泛起了苦。
“你醉了,早些歇息吧。”見其站穩,司夜要將扶的手撤了回來,轉頭像去尋江樹的蹤跡,謝鬆雪看出了他的心思,腹中一熱,酒氣上頭,便支起身子又要去尋司夜。
司夜見狀本想躲開,可他若真躲了,謝鬆雪必是直直地摔在地上,行動永遠比想法要快一步,待到司夜反應過來,他已將腳步虛浮的謝鬆雪攬住,托起了他不住向下墜的身體。
“我送你回寢房。”司夜想架著謝鬆雪回去,可他爛醉如泥硬拖在地上實在不雅,司夜思量片刻彎下腰,將癱軟的人打橫抱起,向寢房走去。
懷裡的謝鬆雪異常安靜,直到即將踏入房門的一刻,他突然嘟囔著一句,
“司夜,你真不懂嗎?”
司夜一僵,低頭看了一眼,卻見謝鬆雪閉著雙眼似在說著夢話,他微歎著將人輕輕放在床上,又將鞋靴除去。
謝鬆雪沒再纏著,他隻是側過了身背對了門口起了淺淺的酣睡聲。
“我心中,早有一人。”
連貫的鼾聲倏地斷了下,而與此同時的是房門吱呀的關閉聲,謝鬆雪隨著聲音緩緩睜開了雙眼,這其中帶著醉,更滿是哀,雙手胡亂地扯過被子,將自己深深埋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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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陽府今年的雨水連綿不絕,隴江的水位也高出了不少,為怕出事,就連江中畫舫都一應關閉,黃既明悶在府中多日也覺心煩。
秦如意躲著不見他,而城中街道積水都已頗深,就是想去玉蝶苑也是不能了。
“大人,巡堤的人來報,隴江西岸安石縣境內堤壩有些鬆動。”袁文俞突然來報。
“哦?”黃既明一驚,“那去修啊!”
袁文俞也是急得一頭汗,“發現時便開始修了,可雨勢太大,剛搭上去的就又被衝垮,還有個修堤壩的失足被江水衝走,估計也是沒了。”
“那這怎麼辦?”黃既明呆愣在原地,“這我哪兒懂啊,你不是一直在這裡任職,以往怎麼做的,你怎麼做不就是了。”
“往年雨勢沒這麼大。”袁文俞滿麵愁容,“此次下的猛又已持續了幾天,再加上……”
“吞吞吐吐的做什麼,說啊!”
“加上一月前下官曾提醒過大人,雨季將至當以撥款下去加固堤壩,可……”
袁文俞不敢繼續說下去了,當時黃既明說堤壩是去年才修繕過的,而且去年雨勢不大沒有什麼損毀,再修就是勞民傷財,不修也罷。
“那你當初怎麼不提醒我!”
黃既明心中既慌且怒,他是偷了個懶可誰知竟能遇到百年不遇的大雨,一旦潰堤便是大罪,這他心裡還是有數的。
袁文俞語塞,卻不敢再頂撞於他,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