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靖南剛至封地,事務繁雜,每日幾乎忙的是腳不沾地,今日難得不是半夜才回來,這才得以有空來看一眼。
隻是他沒想到一進來便瞧見了葉時雨這滿心滿眼的驚喜,他大多數時間都謹慎小心,規矩的不像這麼大的孩子,如此靈動的表情,高靖南還是頭一回見著。
高靖南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是喜他安靜懂事,可這一下,卻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讓他覺著心下舒暢,尤其是一想到他這樣的期待全是因為他,這更讓高靖南的內心深處有些發癢。
“你若好全了,那便出來伺候著吧。”高靖南克製著了上揚的嘴角,狀似不在意地吩咐,眼看著葉時雨眉眼間都含起了笑。
“是!”葉時雨此刻的心情就像是那窗外爭相開放的花兒般喜悅,這確也是他少有的,在高靖南麵前如此不設防的表露,他敏銳地感覺到了高靖南似乎也隨著的他笑顏卸下了些戾氣。
此時又有人來秉,高靖南剛走出去兩步便一轉頭,
“發什麼愣,怎麼不跟著。”
葉時雨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了下手,看了看身上不合規矩的衣服。
“奴才得換件衣裳。”
門外來秉的這位偷偷瞄了眼門口站著的寧王殿下,明明是件要緊事兒,可殿下竟站在這兒不緊不慢地等著,直到屋內出來了那位傳說中一直在養病的近侍葉時雨,這才抬了腳。
這位當初入府時就沒人瞧個真切,見他病著,府裡的秦管家便說派個小廝先貼身伺候著殿下,殿下雖沒拒絕,可那一臉冷若冰霜的嫌棄模樣,硬是差點兒給那小廝整抑鬱了,每日都在反思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主子。
這人偷偷打量了下同樣跟在高靖南身後的葉時雨,年紀一瞧就不大,怎的就能有這種本事,他又看了看前麵刻意縮小了步伐的高靖南,心裡滋生出一些異樣的情緒。
在寧王府的日子很平靜,但日子久了誰又不知道,這個年紀雖小,長得還一副與世無爭模樣的清秀太監是寧王殿下心腹,自己的身邊兒事全由他一人打理,原本跟著的竹喧最後也被攆到了外院兒,軍營裡的流言自然也傳至了府內,更何況殿下身邊如今連個女人都沒有,也免不得人都浮想聯翩的。
當然這些話沒人敢當著他麵來講,葉時雨也不太明白為何其他人看著他的眼神會有些閃躲,但他隻需伺候好高靖南,其餘的事倒也不必他操心。
眼見著春日漸遠,喧夏已至,寧王府的景致也隨著炎炎而變得鬱鬱蔥蔥,府中縱橫交錯的小路皆是蔭涼清爽,比起宮中曬得無處躲避的甬道,不知要舒適多少倍。
葉時雨有時不禁感歎,若是以後能有機會定居於隨寧府,那便真是人生幸事一樁,可每每想到此,又會覺得前路未卜,自己此生恐怕再無這一日。
不過今日得著個好消息,一直留在落日關內處理事務的蕭念亭回來了,傍晚便能到。
聽到其他人來秉,葉時雨連倒茶的手都顫了一下,茶水灑出了些,他慌忙擦去替高靖南重新倒了一杯,可這點細微的動作卻被高靖南儘收眼底,他沒去喝那杯茶,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似乎在落日關時葉時雨就獨去找過蕭念亭,他知道那是給母妃寫信討教去了,但當時戰事已緊他刻意壓下了心中的不滿,本以為已經淡忘,可如今隻是聽了這名字,一向穩妥的葉時雨竟連杯子都拿不穩了,這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你很在意蕭念亭?”高靖南竟沒忍住,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有點意外。
本是背對著高靖南正在整理他案上公文的葉時雨脊背瞬間一僵,不過轉瞬之間,他心思已百轉千回,甚至在想自己莫非是暴露了什麼。
但轉過身來,葉時雨的眼中已沒了慌亂,隻是帶著些理所當然的眼神,
“蕭將軍是殿下的得力大將,他能回來說明落日關那邊已妥,奴才為殿下高興。”
這麼些時日下來,葉時雨漸漸發現,高靖南現在似乎更喜歡見著他活潑些的模樣,便慢慢地不再那麼誠惶誠恐的,甚至有時還與高靖南閒聊打趣幾句。
當然,這隻是他以為的高靖南,府裡其他人誰不怕這個戰場上回來的,渾身帶著殺伐氣息的寧王。
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隨著蕭念亭一起來的,還有一位西決國所贈的美女,這連高靖南頗感無奈,蕭念亭竟然沒跟他說便把人直接帶來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舞姬而已,本就不用特意再秉明,高靖南也不會拂了西決國的麵子,更何況這女人來自西域,高挑白皙,眉眼深邃,即便是安安靜靜地站著不動也是豔色逼人,教人移不開眼。
更為驚奇的是,這美女一張嘴竟是一口地道的中原話,
“小女金燕徊見過寧王殿下。”
竟連名字也與西域人不同,這倒引起了葉時雨的興趣,他仔細瞧了瞧,發現這女子雖說與中原人長相不同,但眉眼間又不比西決人那般淩厲,帶著些柔和纖細。
隻是這西域女子性子可不比中原姑娘內斂,見高靖南並未正眼瞧她便主動說道,
“小女的父親便是隨寧府人士,此次能伺候寧王殿下,也圓了父親的歸鄉之夢。”
高靖南略一皺眉,
“秦管家,安排到金雀台去。”
秦管家聞言一怔,但馬上反應過來要領著人下去,金燕徊盈盈起身,見高靖南根本就沒看向她,竟用眼神勾了下他身邊的葉時雨,還淡淡地給了個微笑,葉時雨臉上不由自主地飛起了一片紅,忙垂下眸子,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了。
直到獨處之時,葉時雨才好奇問道,“您怎麼將那金燕徊安排到了金雀台,那兒可遠得很。”
“既然是西決送來的金絲雀,那關在金雀台不是正好?”高靖南難得清閒,正閉目養神,“我倒沒覺出美在哪兒,看起來還不如你順眼。”
葉時雨紅了臉,“殿下這是在打趣奴才。”
他大概明白,這敵國送來的女人,不知道懷著怎樣的心思,高靖南應是不想碰的,隻是推又推不走,便隻得養在府裡,隻是這事兒倒給他提供了個方便。
趁著高靖南中午小憩之時,葉時雨跑到了西苑,敲了蕭念亭的門,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
“蕭大人,許久沒給娘娘寫信了,您有空教奴才幾個字嗎?”
葉時雨覺得蕭念亭雖看起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其實極為溫柔耐心,起碼他每次來討教都未拒絕過,還認真地教他如何書寫,
“蕭大人這次就寫,娘娘,西決國送給殿下了一名舞姬,殿下將她送到了偏遠的房間,娘娘不用擔心。”
“你確定殿下會讓你寫這些發給玉妃娘娘?”蕭念亭不禁失笑。
“舞姬的事一定會傳至宮中,我將情況早些告知,娘娘就不用擔心了。”
蕭念亭聞言不再說話,而是在紙上寫下了這段話,葉時雨謄抄時,便又副漫不經心地模樣問道,
“怎麼未曾見過蕭大人的夫人,是在家鄉嗎?”
明明是盛夏,此言一出,葉時雨感到屋中的溫度驟然降低,他手一抖,在紙上留下了個巨大的墨點,可這感覺轉瞬即逝,再看向蕭念亭,他的麵色已如常,語氣淡然,
“我沒有夫人。”
葉時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但他也未露出訝異之色,抬頭歉然一笑,
“是奴才唐突了,瞧著蕭大人的年紀還以為已有婚配,還請蕭大人莫怪。”
氣氛雖表麵和諧,但葉時雨還是感到了一絲異樣,他寫完便匆匆告辭,而蕭念亭盯著葉時雨略顯倉皇的背影,眼神中迸發出的目光如尖刺般銳利,他自入薛羽麾下便一直稱是孤身一人,而他竟如此自然地問起夫人二字,若說是巧合那他必是不信。
而這意料之外的回答讓葉時雨也有些懵了,蕭念亭的夫人應是顧家大小姐,這點殿下不可能弄錯,算下來蕭念亭入薛羽麾下已有六年之久,這期間難道他從未見過妻子?
一下子太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