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海上(正文完)(1 / 1)

“橋”啟航的那天,銀槌市迎來了兩場爆·炸。

一場在中午,一場在晚上。

第一場是發生在輿論場的大爆破。

一個賬號名為“希望01”的消息,引燃了這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

島外還有其他人類存在。

184號島上的人還活著,他們在幾十年前寄來了種子,帶來了希望。

但銀槌市上層將他們拒之門外。

這件事當初瞞得很死,沒有留下任何有力的證據。

所以,當消息剛傳播開來時,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條信息的i公司一開始采取的是放任自流的態度。

這樣的猜測與討論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論壇裡,但很快就會被湮沒在海量的信息中。

大家忙著生,忙著死,沒有心思去想旁人的死活。

但這回不同。

“謠言”裡麵有“184號定居點”這樣明確的指向,有“種子”這樣帶有希望和說服力的小細節,就算是個謊言,編得也堪稱是繪聲繪色了。

銀槌市民也很願意去討論一下,順便詢問一下賬號的精神狀態是否健康。

誰想,不到5分鐘,i公司的網信部門就接到了上層打來的電話。

給出的吩咐直截了當:

封禁一切相關內容。

膽敢談論這件事的賬號,直接封停。

網絡部門的負責人拎著通訊器,心裡直犯嘀咕。

這樣的封刪,必然會引發輿論反彈的。

他苦著臉老實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但上麵人的反應相當漫不經心:“全都給封了不就行了?”

如果發布該條信息的是人,或者是一個接受了某種固定指令的發帖係統,那麼,以i公司的能量,隻需要10分鐘,他們就能完全被捂死嘴巴,一點聲音都不可能再發出來。

誰承想,這回他們碰上的對手,兼具了人類的機動靈活和機械的冷血無情,是一個兼容兩者之長的硬茬。

一個賬號封了,就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來另一個,始終有一張嘴在對外訴說著184號的秘密,告訴所有人,184號有人類,他們曾送了種子來。

於是,銀槌市的市民們,看到官方正追著一個名叫“希望”的賬號封號,從希望01一路封到了9999。

這成了一樁新鮮的熱鬨。

市民們圍觀之餘,突然發現自己注冊的帶有“希望”兩個字的賬號,成了違禁詞,統統被屏蔽了。

這下,一批市民因為賬號無端被封,一下起了無名火,揎拳捋袖,加入戰鬥。

另一批市民也隱隱品出了不對勁。

公然在銀槌市網絡上封掉“希望”這個詞,聽起來實在是不像話了。

“希望”已死,但一個名叫“的01”的賬號橫空出世。

——有本事你就在網絡上把“的”字封了。

這是寧灼交給“調律師”的最後一項工作,而且給了大價錢。

於情於理,“調律師”也要把活兒給乾漂亮了。

不說網絡,大公司的上層都亂了套。

幾家大公司的意見也未能達成統一。

有人覺得放任自流最好,越封其他人越好奇、越來勁。

有人覺得就該封禁,因為最可恨的謠言不是假的,而他媽的是真的。

有人覺得這情報涉及了核心機密,一定是有內部人員泄密,要嚴查,直接抓到背後的主使者,嚴懲不貸,一勞永逸。

意見不同,又無法彼此說服的結果,就是各個大公司的情報和網信部門,開始各自為戰。

這場輿論戰,活生生演變成了一場無形的白刃戰。

有人開始在網上討論:“是真的嗎?真的有嗎?”

——隨即,“真的有嗎”成為了一個會觸發刪帖機製的新詞條。

整個銀槌市,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賬號大剿殺,陷入了激烈的輿論大戰。

當網絡不容人再繼續討論,很多人乾脆走上街頭,選擇了物理表達。

很多銀槌市的人,是真心希望外麵有一個新世界的。

大公司以如此強橫的方式強行辟謠,無異於逆流而動。

就連前兩天莫名其妙地被父親掃地出門的章行書,也被光速卷入海量的工作之中,連傷心的時間都沒了。

在街頭的隊伍剛剛初具規模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大家走在街上,突然感覺地麵狠狠抽搐了一下。

世界的地殼重歸安靜,已經過去了很久,大家耳朵裡聽著過去地震的故事,心裡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感受。

可真的當地麵開始顫抖時,許多人馬上回憶起了祖輩講述的恐怖故事,立即結伴跑向開闊地帶,同時懷著滿心的疑懼,麵麵相覷:

地震了?

……難道說,銀槌島要沉?

大家輕易聯想到了現在網絡上硝煙彌漫的爭端。

兩相呼應,潛藏在心底的不滿、懼怕,經由一個白天的醞釀,在夜晚集中爆發了出來。

本來還想追查“調律師”的“白盾”全員出動,去對付街上的民眾了。

然而煌煌之火一旦開始燃燒,便不會輕易熄滅。

……

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地震發生。

是一條近海已經被采到近乎枯竭的液金礦脈,在海底爆·炸了。

幾日前,它才轉到前棠棣公司負責人章榮恩名下。

章榮恩甚至還沒來得及調遣專業人員,下海去探測一番。

不過,章榮恩不急不慌,因為液金並不會因為一場不大的爆·炸而消亡。

他隻需要多掏些錢,就能迅速再搭建一條新的開采通道。

需要的那筆清理費及建設費,正好是他最後的身家。

章榮恩興致勃勃地等待著,並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一個多麼惡劣的玩笑。

……

於是,在這兩場動蕩的掩護下,寧灼和單飛白的“橋”,得以成功離開了那片白沙環繞的島嶼,毫無阻攔地劈波斬浪,向前行進。

他們物資充足,船上燃料也管夠,足夠他們開到184號定居點,再開回來。

這一場出行,既是遷徙,也是冒險,本來包含著無窮的危機,但“海娜”和“磐橋”眾人,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刺激。

遠離了飽受汙染的天空,一群人天天跑到甲板上,看風,看浪,看月亮,偶爾看到一隊飛魚,幾隻海鷗,就像是小孩得了新鮮的玩具,呼朋引伴,恨不得喊所有的人來一起看。

這份刺激,寧灼卻是無福消受。

單飛白當初的擔心歪打正著了。

——寧灼不暈車,卻被來勢洶洶的暈船製得服服帖帖,壓根起不了身。

單飛白坐在屋裡陪他,把熱毛巾貼在他的額頭上。

外麵又起了隱隱的喧嘩聲,吵得寧灼頭疼。

那幫小子像是集體返老還童了,三十來歲的人,學著高中生的樣子,攢在一起,嘰嘰喳喳。

“出去看海去。”寧灼蒼白著一張臉,閉著眼睛下令,“回來講給我聽。”

單飛白乖乖出去,半晌又折返回來,不由分說地把軟綿綿的寧灼從被窩裡打橫抱出來。

寧灼被抱得挺莫名:“……乾什麼?”

寧灼的身體是

頗有些分量的,那修長漂亮的胳膊腿簡直讓人攬不住、抱不完。

單飛白把他攏在懷裡後,拔腿就往外跑:“把你扔海裡去!”

寧灼閉上眼睛:“胡說八道。”

單飛白快樂地一低頭,看向寧灼。

他是莊嚴的,也是美麗的,躺在床上,也把自己拾掇得乾乾淨淨。

他一旦下定決心,就真的能硬生生地把自己脫胎換骨,好好過日子,好好活下去。

想到這一點,單飛白就快樂地很想要撒瘋,想要咬他的脖頸和喉結,想要在他身上留滿自己的印記。

他對他的狩獵**,始終是隻增不減。

不過,單飛白什麼都沒有做。

被帶上甲板後,寧灼眯著眼睛,在層層絢爛的光輪下,看到了讓大家屏息注視的奇景。

遠處,出現了一群海豚隊伍。

萬裡無雲的天空之下,海洋也碎金似的,一片一片地泛著雲母片似的細光。

它們齊齊縱身跳躍,光滑的脊背被海水衝洗出了驚人的明亮光澤,在海麵上形成一道道小小的橋梁。

這條活動的生命之橋茫茫無際,一眼瞧不見儘頭。

寧灼看得目不轉睛,直到與他們相反而行的海豚群消失,他才呼出一口氣。

他說:“看夠了,回吧。”

他後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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