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帶著咻咻的尖音,擦過了匡鶴軒的耳朵,稍稍擦破了一點油皮,引發了一陣銳利的耳鳴。
匡鶴軒不僅不畏不怕,還大發了狂性,把油門直踩到了底,直奔寧灼而來。
引擎的轟鳴聲成了絕好的集火點,濃霧中的車燈,則成為了最醒目的標誌物。
越野車有一定防彈功能,但並不是銅皮鐵骨、刀槍不入。
本來在濃霧裡用不上的子彈傾瀉而出,將車身迅速打得萎縮下陷。而八方開外,有無數危險的人影也迅速向這裡集中靠攏。
寧灼喝道:“匡鶴軒,你滾!”
匡鶴軒不走。
不僅不走,他居然一個甩尾,橫車路中,真的要接寧灼上來。
突然,遠方爆起了一陣刺目的白光。
寧灼心底一涼。
——破甲彈!
匡鶴軒也聽到了。
而且是追蹤型的。
他跑不掉了。
彈頭燃燒空氣的尖銳鳴響,迅速勾起了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在這短短的幾秒空隙裡,他拎起從剛才起就放在腳下的醫療箱,抓起駕駛座上的外套,劈手扔了出去,騙走了幾發子彈後,才抱著腦袋,從大開的車窗裡直跳了出去!
匡鶴軒還沒落地,車子就轟然爆·炸開來。
他的後背瞬間嵌入了十幾片激射的細小破片,身上緊跟著就挨了兩發子彈。
一發擦著邊過去,隻是刮出了一條血線。
另一發結結實實地鑽進了他的小腿肚。
他在泥土中橫滾一圈,不等穩住身形,就意識到側後方有人逼近。
匡鶴軒抄起路邊的一塊磚頭,強行用中彈的那條腿支撐住重心,向他直撲而去,一磚頭狠拍向來人的腦袋!
可這裡的磚頭年久腐朽,和一塊老豆腐的質量相去不遠,一磚下去,酥了的磚頭炸了個粉粉碎,對方連晃都沒打一個。
……而且來人還戴著頭盔。
來人並沒受到任何傷害,隻是被匡鶴軒這行雲流水一樣的攻擊給打懵了。
……在他的判斷裡,這時候的匡鶴軒應該被炸得暈頭轉向、毫無反抗之力才對。
他這一瞬的遲疑,被匡鶴軒精準捕捉。
寧灼教過他,生死之間,時機要緊。
匡鶴軒怒喝一聲,攥緊拳頭,照著對方的防霧頭盔一拳打去!
他的力道非同小可,一拳之下,拳頭直接砸穿了他的玻璃麵罩,準確地搗中了他的眼睛!
匡鶴軒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就淩厲地從旁側探出,準確地尋到了對方頭頸接縫處的迷走神經,發足力道,猛然劈砍下去。
對方喉嚨裡的氣息一哽,下一口氣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了。
另一隻手牽住了匡鶴軒的後頸,把他拖包袱一樣拖入了一條小巷。
匡鶴軒也陷入了包圍圈,境況還比寧灼更糟。
但他倒也算是成功抵達了寧灼的身邊。
算是心願得償。
匡鶴軒手忙腳亂地打開了他的醫療箱,同時一雙眼睛簡直不敷使用,上下打量著寧灼哪裡有傷。
寧灼冷冷睨他一眼,自行取出一片鎮痛藥,糖豆一樣嚼碎:“管好你自己。”
匡鶴軒知道自己這趟營救堪稱失敗,也不好意思起來。
他管不得自己刺蝟一樣的後背,先割開了自己被血汙染得一片狼藉的小腿褲子,隨即把染血的小刀橫叼在嘴裡,將剛剛草草消毒過的手指蠻橫地探入了傷口之中。
在一聲沉悶的低吼裡,一顆外表覆蓋著密密麻麻的尖刺的子彈從他的傷口裡掉落,蹦跳著在地上激蕩出回音。
到了這
時候,從剛才就一聲未出的匡鶴軒,才用呻·吟的語調發出一聲怒罵:“這他媽的……”
噴了止血噴霧,讓傷口表麵結出了一層透明薄膜後,匡鶴軒扶著牆站起身來。
在他為自己做小手術的時候,寧灼在醫療箱深處翻找一番,翻出了一瓶沒有標簽的藥。
這是一瓶效果強烈的興奮·劑,能夠在短時間內提高腎上腺素。
寧灼把它貼身揣好,打算等到窮途末路時再用。
匡鶴軒撓撓頸側的鎖鏈紋身,也知道自己辦了件蠢事:“寧哥,我,我來了。”
寧灼望著他,一語不發,快速脫掉了外衣,用止血噴霧在全身上下噴了一遍,洗下了一層血水,露出了身上的累累傷口。
他的小腹上橫著被人劃了一刀,後背上有三四道刀刃的砍傷,還有子彈的灼痕。
眼尾處的鮮紅擦傷,是剛剛汽車爆·炸時、被飛濺的玻璃片劃破的。
看著他的滿身創傷,匡鶴軒眼眶一熱,用力抹了抹眼角,愈發抬不起頭來:“……寧哥,本來想接你走……我又犯蠢了。”
寧灼把空蕩蕩的止血噴霧往角落一丟,輕描淡寫道:“是這裡人多。”
這聲安慰,讓匡鶴軒愈發把持不住,嗚咽一聲,幾乎要哭出聲來。
寧灼抓住他,邊藏邊問:“我教你的東西,夠不夠你把命保住?”
匡鶴軒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答非所問:“我會用命保護寧哥的。”
寧灼:“為什麼?”
匡鶴軒喘了一口氣,也說不大清,自己什麼時候是這樣對寧灼死心塌地了。
也許是在聽寧灼宣布,他們要造船離開的時候。
彆人的心情如何,匡鶴軒不知曉。
他隻知道自己激動得渾身發顫。
匡鶴軒從前不知道該怎麼活,隻是野一天、瘋一天地在地下拳場裡過日子,直到單飛白找到他,問他,想不想離開銀槌市。
從那一天開始,他就有了“活下去”以外的人生目標。
而真正實現了他的目標的,是寧灼。
那麼,為他們共同的自由理想而死,就是匡鶴軒的使命。
在腿部持續性的抽痛裡,匡鶴軒夢囈一樣低語:“我們的那條船裡,沒有你怎麼行……”
寧灼冷淡地應道:“……嗯。”
那條船裡,沒有誰都不行。
不會少。
一個都不會少。
……
相較於江九昭這邊的艱難推進,“蜘蛛”那邊的入侵堪稱一路順風。
他們直達了地下十五層的停車場。
這樣的順利,簡直讓“蜘蛛”有些不安了。
他留了個心眼,讓三輛車分了三路,分彆停在了五層、十層,好彼此策應,從上至下,各個擊破。
而“蜘蛛”所在的大部隊來到了十五層,他們的底層停車場。
這裡隻停了三四輛車,數量並不多。
數十名雇傭兵手持武器,井然有序地從裝設了防紅外探照功能的車廂中湧出。
“蜘蛛”清楚,如果“海娜”這還沒反應,那就不合理了。
果然,他們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從廣播裡傳來:“喂,你們是什麼人?”
他的問題沒能得到回應。
廣播裡的唐凱唱有一點小小的尷尬,又有一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