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單飛白的問題,寧灼身體力行地給了他答案。
將夜宵分發完畢,換上輕便的衣服,寧灼又騎上阿布,帶單飛白出了趟門。
他們的目的地是五公裡開外的一處荒山,是這連綿群山中一處不大起眼的邊角料。
它與其說是山,不如說是一座土包。
土包臨崖的一角,卻是彆有洞天。
“薛副教授留在我這裡的時候也沒閒著。”
寧灼引他走到山間背陰處掀開一層枯黃草皮,露出了底下的一片土壤顏色的石板。他用右手食指按在石板一角。
機關啟動,石板自動向上翻起。
寧灼繼續道:“……幫了不少忙。”
單飛白環顧四周,發現有一根被做成樹枝模樣的避雷針,呈45度俯角,保護著地洞,悄無聲息地隔絕了這裡被雷擊的可能。
地洞打開後,一陣帶著輕微硫磺氣味的冷風迎麵吹來。
這裡並不大,十平米見方,內裡的牆壁上嚴嚴實實地鋪了一層黑色鋼板,在防潮吸熱的同時,鄭重其事地守護著一個盛裝了600毫升半透明液體的瓶子。
裡麵是第五代高能炸·藥,代號為CL-30。
手表盤那麼大小的一點,就能輕鬆炸飛一整座樓。
那個斯文的男人,不顯山不露水,手搓出了能把一整座山輕鬆夷為平地的重磅武器。
不過,當初的薛副教授在聽過寧灼的要求後,也並沒有馬上答應這件事。
他摸了摸鼻尖,不免有些緊張:“可以讓我知道做這個的用途是什麼嗎?”
寧灼坦誠相告:“我將來會拿它去炸紀念音樂廳。”
薛副教授嚇了一跳,不由問道:“……炸那裡做什麼?”
寧灼答:“炸的是五個早該死了但沒死的人。”
薛副教授沉默良久,微微搖頭。
寧灼:“不願意?”
薛副教授扶了扶眼鏡,慢吞吞道:“不是。我當初就覺得‘哥倫布’號會沉是件奇怪的事——當初‘哥倫布’號的建設,我們學校也有參與,我知道那輛船的一些具體參數,水密艙是民船的幾十倍,排量能達到6000噸,還有氣象雷達,理論上,它能提前規避特大風暴,就算避無可避,也能撐上一陣子。那五個人說船是被海上風暴掀翻的,但如果真是足以摧毀‘哥倫布’號的風暴,他們的救生艇應該也一起被撕碎了才對。”
說罷,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大家都說這是奇跡。我還以為是我心理陰暗。”
寧灼知道,他這是同意了。
他又問薛副教授:“你不怕我騙你去做炸·藥,是彆有所圖?”
薛副教授的笑容溫和如春風:“寧先生,你要是真的彆有所圖,就不會多問我這一句了。”
炸·藥的問題已經解決,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麼讓它在合適的時候響起來。
跟著寧灼回家的路上,單飛白坐在摩托車後座上,雙手自然地環著寧灼的腰,分析道:“……去紀念音樂廳的安檢程序太複雜了。”他們的安檢係統謹慎得像是一把篦子,能將任何風險隔離在外。
寧灼點頭,並補充道:“監控是無死角覆蓋的‘群蜂’牌,和interest公司常用的“雁陣”攝像頭是同一家公司出產的,能夠互相配合,完全隱形,沒有辦法規避。”
單飛白:“會實時上傳雲端的那種吧?”
寧灼:“嗯。"
單飛白輕輕嘖了一聲。
這和他們在監獄裡暗算本部武時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們在第一監獄高級監獄區活動時,內部沒有任何監控,很方便他們動手腳。
怎麼安放炸·藥是個難題。
除此之外,怎麼對付五人組,也相當讓人頭疼。
寧灼委托“調律師”調查過他們,知道他們五人的前身是雇傭兵中的殺手。
想一口氣將他們收拾乾淨,實在很難。
隻要打草,必定驚蛇。
而且,和身犯重罪、聲名狼藉的本部武、拉斯金不同,這五人是形象光明的公眾人物。
要對他們不利,可以說是困難重重。
寧灼在深冬微冷的空氣中微不可察地輕歎一聲。
之前,寧灼曾多次前往龍灣區附近散步,望著那恢弘的巨船,想他的心事。
他沒買過音樂廳的票,因為需要B級公民以上的身份ID才能購買。
寧灼當然可以通過黑市代購,提早踩點。
可他觀察到,五人組的核心人物桑賈伊是個謹慎過度的人。
去得太頻繁,成為音樂廳的熟客,必然會引起他的注意,更加麻煩。
好在“哥倫布”號博物館的參觀票是麵向全體銀槌市民發售的。
寧灼來參觀過幾次,其間碰上過幾撥來參觀的學生。
站在一幫還不及他腰高的孩子中,他望著“哥倫布”號的模型,隱隱出現了幻覺,總覺得在那船大到無邊無際,而在甲板上,正站著一個神色冷淡的女人。
她的發梢被柔和的海風吹動,月色浮在她的眼裡。
很美的畫麵,但那是一個不可得的幻覺。
寧灼定定站在那裡,任身邊人來人往。
他聽到有些孩子天真地對身旁的夥伴說:“等我長大了,也要像他們那樣出海探險!”
但馬上有童稚的聲音一聲接一聲地接話:
“出去送死啊?”
“這麼好的船都翻了,傻子才要出去呢。”
“你家就你一個吧?你去了你爸媽要傷心死了。”
“你去吧,去了以後也變成照片,掛在這裡。”
原本雄心萬丈的孩子啞了火,呆呆站在那裡,一腔剛沸騰的熱血就此冷寂了下來。
銀槌市裡,連孩子都是異常現實的。
長了一身浪漫骨頭的,都葬身大海了。
這間博物館,在經年累月中,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一個負麵的圖騰。
它矗立在銀槌市一角,讓人不可忽視。
它提醒著年輕一代,冒險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你最好老實留在這裡,乖乖地從冬到夏,從生到死。
想要抹去這個圖騰,必須要慢慢來。
二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話。
等寧灼擦著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