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部武的一條性命,最終定價一百二十萬。
倘若沒有抓到幕後黑手,或是本部武活著,就算寧灼沒有完成任務。
到那時,他哪怕是和本部武同歸於儘,都要帶走他的命。
放下通訊器後,寧灼靜立了很久,目光涼陰陰地望著空氣中的某個點出神。
他一轉身,去了九樓。
九樓的裝潢很普通,主要是用作武器試驗和研究,房間各有各的的功能,每扇門距離一致,門的式樣也是一致的,規整到顯得呆板。
寧灼走到某兩扇門中間的位置,麵朝著一麵牆,扯下了自己的手套。
將手指搭到大理石石壁上時,他特意撫摸了一下牆縫與隱形門之間約等於無的接駁處,想,姓單的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靠小狼惠子的嗅覺嗎?
想著,寧灼將手指抵在一個隱形的掃描盤上。
門應聲而開。
與此同時,在陰影覆蓋的角落裡,有一個幾乎融化在影子裡的人幽幽站起身來。
他的麵孔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聲音先響起來,是相當儒雅溫文的調子:“寧先生?”
寧灼不說話,隻盯著他看。
影子也猜到他為什麼而來,低下頭主動認錯道︰“對不起。有一個人看見了我。"
寧灼:“他是怎麼進來的?”
影子的言語邏輯有些斷續,但並不是因為他笨拙,而是因為他思維跳躍性比一般人要強:“他在門口走來走去......我以為是你。.....門是我從裡麵打開的。”
寧灼:“懂了。”
影子羞赧地低下了頭。
寧灼走進來,合上了門扉,邊走邊解開前胸的兩粒紐扣,在一張凳子上坐下,順勢補全了他的思維邏輯:“你覺得,我們的事情辦完了,我就會來殺你滅口。你害怕我從外麵鎖死門,放你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索性開了門,要個痛快的死法,結果卻碰到了他,是嗎?”
影子斯文又抱歉地一笑,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寧灼:“發現不是我的時候,感覺怎麼樣?”
影子文質彬彬地答:“嗯,嚇了一跳。”
寧灼:“這幾個小時不太好捱吧?”
影子坦率地承認了自己的恐慌:“是,挺慌的,一直在想來的人是誰,我們的事情是不是已經暴·露了,寧先生是不是安全,會不會被人拿住把柄……”
寧灼用腳勾過一把椅子,一條長腿隨意一蹬,將它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自己麵前:“薛副教授,坐。”
被他稱為“薛副教授”的影子緩步踱過來,順從地坐下。
……正如單飛白所說,這張臉,和金·查理曼一模一樣,直鼻梁,大眼睛,從頭到腳,露出的每一寸皮膚都是年輕青春的。
但他眼睛裡的光,沉靜,溫和,為這張麵孔平添了幾分風霜憂悒。
寧灼:“薛副教授,如果剛才那個人真的是混進我們基地來的,你貿然開門,你,我,整個‘海娜’,都要倒黴。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薛副教授很有檢討精神地點了點頭:“是。我大意了。”
“所以,緊張也好,恐慌也罷,你好好記住這幾個小時的感受。等你出去,一定會有人找你去問話,到時候不要再像這樣‘大意’就好。”
“有人找我?……你要放我出去?”
薛副教授有些猶疑:“……我在這裡呆著,是不是更好?”
寧灼反問:“你想在這裡呆一輩子?”
薛副教授抿住嘴唇,埋頭思考一番,也認同了寧灼的安排:“是,我不能在這裡。銀槌市裡有能力製毒的人不多,我算一個。‘白盾’總會查到我這裡……”
寧灼續上了他沒說完的話:“如果‘白盾’發現你無端消失了,而且他們找不到更可疑的人,你就是板上釘釘的殺人犯。你的女兒,就是殺人犯的女兒。”
“女兒”這兩個字,似乎是把薛副教授深深刺痛了。
他整個人過電似的哆嗦了一下,被痛楚的思念壓得抬不起頭。
薛副教授記憶裡的女兒,活潑、熱烈、直率,性格像極了像她早逝的媽媽。
而她熱愛化學的這點,又像自己。
薛副教授又當爹又當媽,把她從繈褓裡的小嬰兒,一點點養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樣。
他像愛惜性命一樣深愛著她,但因為生性安靜靦腆,他隻敢暗自驕傲著。
女兒長大了,考上了自己任職的大學,馬上就會成為他的學生。
前程似錦,未來無限。
在她去往她的高中畢業party前,她拿出一件白裙子,一件紅裙子,跳到他麵前,頑皮道:“薛老師,快出個主意,哪個好看?”薛副教授很老實地回答:“哪個都好看。”
女兒當然不滿意這樣萬金油的答案。
她催促道:“快選一個啦。我對一個男孩蠻有好感的,但之前學習太忙,我不想分心。今天我想和他說說話!”
薛副教授眨眨眼:“那,你要和他交往?”
女兒的笑容甜美,在榴火一樣的紅裙映襯下更顯得美好而明亮:“隨他咯。我無所謂,隻是想謝謝他而已,畢竟他真的長得很帥。——他的臉可是我學習的精神支柱呢。”
那一天,她穿走了由薛副教授親自挑選的紅裙子,再沒有回過家。
參加party的有她的閨蜜,可她們都被灌醉了。
沒人能說清他的小姑娘去了哪裡。
薛副教授報了警。但“白盾”那邊卻始終在和他兜圈子:
“她酒量好嗎,是不是她喝多了,跑出去,不小心出意外了?”
“是不是她有情人,私奔了?”
“‘不可能’?為什麼這麼確定,你有這麼了解你女兒嗎?”
“監控?開party的地方在中城區,那個片區的監控線路事發的時候,方圓500米的監控都在檢修。我們對這個事情也很頭疼,你還是好好回憶一下你女兒的社會關係吧。那是你的女兒,你要是不上心,我們也沒有辦法。”
“……對不起,我們上一位警官態度為了破案已經熬了很久的夜了,態度是不好,我代他道歉。您再回憶一下您女兒的社會關係吧,這對破案會很有幫助。”
麵對“白盾”這樣的態度,薛副教授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他知道,“白盾”查理曼總督的兒子金·查理曼,在party過後,突然憑空人間蒸發了,據說是“追音樂夢”去了。
他也知道,那名金·查理曼先生是有名的英俊。
可他同樣知道,他什麼都做不了。
除了金·查理曼失蹤這件事外,薛副教授並沒有任何能指證他的證據。
如果揪著這一點不放,他隻會一步步跌入“白盾”的陷阱,越來越像是一個因為女兒失蹤而心智失常、無理取鬨的瘋子。
這些年來,薛副教授每月都要固定地花掉一半工資,在《銀槌日報》一角懸掛出尋人啟事。
無人回複,無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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