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晚上越來越近,外麵砰砰的鍋碗瓢聲也慢慢停歇了,費允笙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特麼能提前自殺嗎?”
被活活燒死未免太痛苦了吧?
他甚至對昏迷的趙小薇生了點羨慕,昏了好啊,昏了就不會痛了。
杜苓閉著眼:“可以咬舌自儘。”
費允笙欸了聲:“能不能跟他們講點道理,活活燒死真的很不衛生,腸子裡那麼多排泄物,萬一我在鍋裡尿了……”
“……沒看出你還是個活寶。”饒是杜苓也差點被逗笑了,“他們早就死了,一群屍體而已,還怕不衛……生。”
她倏地住嘴,看向衣櫃的方向,費允笙看不見她的動作,隻發現她突然不說話了,便下意識放低聲音問:“怎麼了?”
“來了。”
費允笙呼吸一緊,半晌吐出椅團氣,赴死一樣的閉上眼睛。
外麵格外安靜,因為一點聲響都像在耳邊炸開了一樣。
“啪嗒——”
鎖被打開的聲音。
“吱嘎——”
衣櫃門也被打開了,門板處傳來嗒、嗒的腳步,杜苓閉著眼睛,忽然感覺不對。
好像隻有一個人。
“二位一副睡著的樣子,是打算讓我抱出去?”
儘管看不見,但杜苓還是從聲音聽出來了,是席問歸。
雖然不知道這麼昏暗的環境下,席問歸是怎麼看出他倆閉著眼睛的。
繩結綁得四肢幾乎麻木了,突然得到放鬆,一時半會兒都沒能爬起來,僵硬地抽開席問歸剪斷的繩子。
“謝謝。”
席問歸托起昏迷的趙小薇:“走了。”
雖然腿麻到哆嗦,但杜苓費允笙也清楚這裡不能久留,可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一聲陰冷的怒吼:“有人進去了!”
席問歸立刻調轉方向:“從窗戶跳出去!”
窗台不高,可摔在地上的一霎那還是麻了杜苓半邊身體,脫臼過的那條手臂吃痛地一縮。
席問歸回頭瞥了她一眼,眼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她忽而反應過來,席問歸來這裡,或許並不是因為他想救她們。
“他們在那裡!!”
村民發現了牆邊的他們,追出來了,已經走了六七米的費允笙一咬牙,猛衝回去攙起了杜苓:“快走!”
他們萬萬沒想到,白天的村民比晚上更難對付——他們就像那些真正蠻橫狠辣的村民一樣,拿起掃把鐵鍬就追他們:“抓住他們!他們去過地窖了,不能讓他們離開!”
一塊磚頭朝著費允笙後腦勺砸過來,杜苓扯了他一把:“躲開!”
耳邊是呼嘯而來的風,他眼睜睜看著那塊磚頭擦著自己耳際落在前麵地上,摔得稀碎!
而席問歸抱著趙小薇依舊身輕如燕,好像身上一點負重都沒有,氣都不帶喘一下。
“跟上!”
“我們去
哪兒?地窖嗎?”
“不,另一個地方。”
不斷有村民從其它地方圍過來,席問歸對這裡的地形熟悉程度一點不比村民差,即便轉角就要和村民撞上,他能立刻麵不改色地調整方向。
“今晚一過就安全了。”
“為什麼?”費允笙喘著粗氣問。
“到時候就知道了。”
又是一個大轉彎,杜苓認出側麵是他們來過的李昆家,便立刻猜到席問歸的目的地——棺材鋪。
她並不知道村民們不會進入棺材鋪的事,對此蹙了下眉,語速飛快:“棺材鋪沒有後門,萬一被包圍起來,方把火燒都能把我們燒死!”
“他們沒那個勇氣。”
席問歸似乎對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沒有多解釋的習慣,他們剛衝出巷子,兩邊的路口就分彆衝出了大批村民!
“進來!”
席問歸加快腳步直接撞開了棺材鋪的門,杜苓被費允笙推了一把,後者堪堪在村民抓向他肩膀的時候撲了進來,“咚!”
費允笙的下巴直接磕在了最近的棺材上,疼得齜牙咧嘴,半晌才緩過神來吐出一口血沫。
村民們似乎真的不會進來,他們原本還算生動的表情在靠近棺材鋪的時候逐漸變得僵硬,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靈魂。
不知道誰說了句:“天要黑了。”
村民們才向突然緩過神似的轉身離去,複讀機一樣地重複:“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
“待在這兒。”席問歸說,“沒事做可以把所有的棺材板打開,其它東西不要碰。”
“啊,好……”
席問歸光明正大地出了門,那些村民對他們卻沒有絲毫攻擊的想法。
天色越來越暗,一個村民回到家,也不關門,僵硬地走向燭台,拿下上麵的蠟燭,再刺啦一聲,火柴的小火苗點燃了燭芯。
他呆呆地站著,直到滾燙的蠟油滴至皮膚上,他才猛得一抖,如夢驚醒。
這是第一百四十四次循環的第五個夜晚。
他們還剩五十六個人活著,比上次多三個……也算不錯。
但昨晚抓到的那四個外鄉人跑了,跑進了棺材鋪!
不過,外麵還有一個……
……
“你不是法醫嗎?也算是警察了,說這種話?”
“擊潰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直接殺死他,而是給予絕望後的希望,再讓他跌入更絕望的深淵。”聞酌語氣平淡,“不是你說的麼,夜晚的他們有之前死亡的記憶。”
“還是不夠狠,最好的報複不是直接屠殺,而是貓捉老鼠一樣,一次吃一頓,吃飽就夠了,剩下的要留到後麵。”
“今晚的貓已經抓住了一隻老鼠,戲弄夠了,也吃飽了,其餘卑劣不堪的老鼠就會產生劫後餘生的慶幸,可是很快就會提起一口氣,明晚會輪到誰呢?我嗎?他嗎?還是我的兒子?”
“等你開始享受狩獵的快感,
這場遊戲於你而言就不再是折磨,而是對這些人的無上懲罰。”
頂著魯向南軀殼的溫喬久久沒說話,半晌,她才用這具肥胖的身體咧出一個僵硬的笑:“老鼠可比他們可愛多了。”
她頓了頓,又說:“能跟他在一起,你果然不正常。”
“什……”
聞酌剛說一個字,就看見席問歸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他隻是看過去一眼,溫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身邊,一點聲音都沒有。
肥胖油膩的身體貼在聞酌身側,他動都沒動,耳邊傳來了一道女音,陰涼、尖銳。
“你說得對。”
“聞醫生,我要去狩獵了。”
這是溫喬原本的聲音,但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明明那麼清脆。
“任務完成了?”席問歸遠遠走來,似乎沒看見剛剛離去的“魯向南”。
“……”聞酌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有事用我的時候就理我,不用我的時候就不理?”
“還有條支線差百分之十五。”
“走嗎?”
但是來不及了,已經隱隱有燭火圍了過來,仔細一看,燭火後是一個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
席問歸看向圍過來的這些村民:“比狗還黏人。”
“……”
聞酌腦子裡不合時宜地跳出一個畫麵,一個男人牽著他的手,把他往學校裡送。側頭一看,自己的那隻手小得可憐,緊緊揪著男人的一根小拇指:“不,去。”
“人都要上學。”
“不。”
“怎麼比鄰居老大爺的狗還黏人?”
……
突然被甩一記眼刀的席問歸頓在原地,不知道小魚崽為什麼又氣成了河豚,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
“學會遊泳了嗎?”
“……嗯。”
話音剛落,腕上就多了一隻冰涼的手,席問歸直接拉著他往後一倒,溪水撲了滿身。
端著燭火的村民圍了個空,麵色陰冷地看著水麵咕嚕咕嚕的泡泡。
說是溪,其實這一片的水很深,聞酌冷不丁地嗆了一大口水,一瞬間恨不能把席問歸按在水下,卻先一步被捂住口鼻帶往更深的水域。
窒息感撲麵而來,脹得聞酌平日蒼白的臉色都起了些紅潤,耳朵也變燙了。
“咕嚕……咕嚕嚕……”
“哈——”終於探出水麵的聞酌猛呼一口氣,然後控製不住地咳嗽,“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聞酌的腰抵著岸,腿都還泡在水裡,席問歸就貼在他身前,撫了下他的唇:“那麼多人,我們對付不了的。”
“你不要告訴我,”聞酌緩了口氣,“你不知道吹滅他們手上的蠟燭就沒事了。”
“啊……我忘了。”可席問歸臉上明明一副“被你猜到了啊”的遺憾表情。
“……”
第二晚結束聞酌就猜到了,晚上的村民著實不算危險,
雖然行為恐怖詭異,但他們卻不會狂奔,也不會玩命追趕乘客,不論做什麼他們都會好好端著手裡的蠟燭,不讓燭火熄滅。
聞酌猜測蠟燭應該是讓死去的人重新活動的關鍵。
但席問歸一聲不吭就把他拉進了水裡。
“好吧。其實我是想知道,你有沒有學會遊泳。”
席問歸的身體很涼,但聞酌腿部溫熱的皮膚給予了他一點溫度。
他比劃了下:“從前每次學遊泳,你都會像個掛件一樣抓著我,無論如何都不肯自己下水。”
“……彆提從前。”聞酌突然推開他上了岸,他站在岸上,擰了下自己濕漉的衣服,淡漠俯視著水裡的人,“你不是席問歸嗎?我們哪來的從前。”
“……”席問歸想起幾天前在棺材裡過夜的那一晚,聞酌問他“你是誰”,他自我介紹說席問歸。
啊……這真是個無解的問題。
回答聞歸的話,小魚崽豈不是會更生氣。
身上全被打濕了,濕漉的火柴盒從聞酌手裡劃出一道拋物線,落進潺潺的溪水。
他們從下遊回到村裡,找了戶已經死完的人家,廚房裡木頭和火柴都有,席問歸主動去燒了火,他好像不太會用火柴,劃了好幾次才點燃短小的火焰。
聞酌冷漠地看著,什麼都沒說,什麼都不問。
天很快亮了。
再睜眼時,聞酌難得露出一點疲色,這種地方實在無法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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