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影帝夢的沈青鬆起身, 踢了一腳沈追龍。
沈追龍正摸著肚子舒服喟歎呢,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了。
被這麼一踢,他抬頭,一看是沈青鬆, 委屈得不行:“爸, 你乾嘛呢?”
“收拾碗筷, 洗碗,打掃衛生。”沈青鬆言簡意賅。
他自己已經收拾起碗筷了。
沈追龍不解:“以前這些活兒不都是媽媽做的嗎?”
“那是你們媽媽心疼我, ”沈青鬆動作麻利,“剛回來很多事,我比較忙。現在穩定下來了,那家庭的家務應該大家一起分擔。”
他端著碗筷, 站定,看向沈追龍,“你們媽媽做了飯,那我們三個沒做飯的人, 應該承擔其他家務。你結婚以後, 舍得讓你媳婦洗碗?”
沈青鬆現在對顧細的一些激將法信手拈來:“嗬,你要是這這麼懶,誰家姑娘願意嫁給你?”
沈青鬆眼神鄙夷,狠狠地拿捏住了沈追龍的心理。
沈追龍年輕氣盛, 被這麼一說,立馬站起來。
沈青鬆順勢把碗筷放到他手裡:“拿去廚房洗。”
洗就洗,沈追龍噔噔噔地跑了, 把碗筷放進盆裡,使勁兒出力洗刷刷,洗到一半, 他猛地反應過來,村裡人可都是女的做家務。
再說了,他姐為什麼不用洗碗啊?
他當即站起來,想要出去理論。
“怎麼?洗好了?”沈青鬆走進來。
沈青鬆站在廚房門口,夕陽背光打在他身上,映出沈青鬆高大的輪廓。
沈追龍看到沈青鬆遒勁的肌肉線條,想起小腿肚承受的那一腳,他打不過爸爸,說不過姐姐,更加不可能理論得過媽媽,媽媽在一叔一嬸家大殺四方的樣子可還映在他的腦海裡。
處於食物鏈最底端的沈追龍縮縮脖子,鵪鶉道:“沒,我……我問問還有沒有其他要洗的?”
嚶嚶嚶,他不敢造次。
正堂裡,顧細見沈追鳳神奇地看著沈青鬆離開,笑了。
“你爸很細心的,我冬天手從來不會起凍瘡,因為你爸會包攬所有家務……”她拉家常似的和沈追鳳分享婚姻點滴。
彆以為男人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就是愛,最重要看的是男人做了什麼,而不是說了什麼。
對於沈追鳳這種戀愛腦,得慢慢來。沈追龍那種又不一樣,姐弟兩不同的性格,注定了不同的解決辦法,沈追龍嘛,多乾活多做事,讓他知道戀愛後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就好。
有些夫妻戰勝了愛情,卻輸給了婚姻。
那是因為結婚後,兩個人絕大多數是因為那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起爭執,如果沒有豐厚的經濟基礎,家務活兒肯定要夫妻自己承擔,誰多做,誰少做,是最大的問題。
日益積累的矛盾讓感情減淡。
顧細現在就得潛移默化地給沈追鳳灌輸,結婚不是女人拚命伺候男人,圍著男人轉的觀念。
男女雙方都是平等的。女人要有自己的堅持,要有自己的驕傲,對於另一半,也要擦亮眼睛看。
沈追風聽得一愣一愣的。
顧細今天徹底讓她刷新了認知。原來,她爸是這樣的人嗎?
日暮時分,天空快被夜色籠罩,顧細讓姐弟倆先洗澡。
“媽,你們呢?”沈追風看沈青鬆和顧細一副要出門去的模樣,不由出言詢問。
沈青鬆拿起煤油燈,顧細隨便拿了一根木棍以防萬一。
她道:“我們去村裡轉轉。”
見龍鳳胎麵上滿是疑惑,顧細解釋:“既然我們做了大隊長和婦女主任,我們就得對沈家村大隊的人負責。“”
兩人手牽手走出去嗎,沈追鳳追出去,注視著兩人並肩一星的背影。她好像懵懵懂懂地知道婚姻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顧細和沈青鬆慢悠悠地在村路上散步。
偶爾會有幾聲狗吠,更多的是家家戶戶傳出的各種聲音,吵吵鬨鬨,叫叫嚷嚷,
“一娃子,你給我過來,今天不抓著你洗澡我跟你姓!”
“奶奶!我想吃雞蛋糕,明天你去縣城給我買好不好?”
“誰!哪個王八犢子偷吃了老子的飯菜,我看你是大半夜給閻王爺燒香,活膩了!”
沈青鬆揉揉耳朵,下午一群人在耳邊嗡嗡嗡的場景似乎又出現在他麵前。
“細細啊,我以後還是得板著臉,不然都沒辦法好好讓他們聽我講話。”真的,要是不製止,一人一句,他就得耳鳴。
顧細憋笑:“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可話說回來,這樣多有煙火氣,平凡的日子才是生活啊。
兩人靜靜地享受這一刻鬨中取靜的氛圍。
走到牛棚附近,左右看看沒人,才從空間拿出晚飯做的雜糧餅子。
沈青鬆在破得不行、隨時可能倒下的門麵前沉默幾秒,改成敲了敲旁邊的木柱子。
“誰?”裡麵的人警覺道。
沈青鬆聲音低沉,“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門已經拉開,裡麵的人探出頭來,見到沈青鬆和顧細,有點忐忑。
“大隊長?”
沈青鬆點點頭,示意對方陷進去,而後他和顧細快速進去。
兩人看到裡麵的環境,歎了口氣。
而在裡麵的人,看到他們來,全都是一副拘謹的模樣。
剛才給他們開門的人,是這裡最年輕的,戴著一副眼鏡,大概三十多歲,叫孫文。
正在洗碗的兩人,是一對夫妻,四十多歲,一個叫江景誌,一個叫戴思弦,兩人眼眶深凹,一副瘦脫了相的樣子,他們兩個最早下放到沈家村的。
躺在稻草堆上的老人叫胡仰知,頭發已經花白,現在正掙紮著從稻草堆上爬起來。
沈青鬆壓下心酸,連忙製止住老人:“老人家不用起來。”
他道:“之前我剛上任,不好多做什麼,以後你們會慢慢變好的。”
四人全都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胡仰知咳嗽幾聲:“大隊長,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應該接受再教育。這個月的思想彙報我們一定好好寫。”
大家連連點頭,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
沈青鬆和顧細都沒想過一下子拉進距離,讓他們接受自己兩人。
日久見人心,慢慢來吧。
顧細放下雜糧餅:“還熱乎,快點吃。”
幾人推辭,連連擺手。
孫文想要拿起餅子還給顧細,沈青鬆板起臉,“都聽我的。”
四人當中,顯然是以最年老的胡仰知為首,幾人忐忑看向老者。
胡仰知,輕咳兩聲,還沒來得及說話,顧細問:“您感冒了?”
“小問題,”胡仰知壓下癢意,道,“那多謝大隊長和顧主任了。”
顧細空間裡沒有藥,隻能明天去衛生站問問,看能不能找到點草藥。她道:“不用謝,以後白天有緊急事,就在門口掛兩根棍子,我們看到了會過來。”
沈青鬆將房間裡的需求記在心裡,“先走了。”
顧細和沈青鬆很乾脆地走了。等兩人走後,孫文和江景知戴思弦夫妻都很躊躇。
來到沈家村這麼久,所有人都是對他們敬而遠之,甚至有些人還會特彆厭棄他們。他們都習慣了這樣。
可是新上任的村長和婦女主任,對他們的態度似乎完全不同。
“會不會,有詐?”江景知不安道,“萬一我們吃了,反過頭來汙蔑我們偷東西,那怎麼辦?”
胡仰知一雙有點混濁的眼睛看過太多,他扯起一個笑:“那更應該吃,吃完就找不到證據了。”
戴思弦心一驚,差點驚呼出聲,不過一看胡仰知的臉上是輕鬆的笑意,她反應過來,試探道:“胡教授,您覺得……”
“我看過的人也不少,這位新大隊長眼神清正,看上去應該不像是會用這種陰謀詭計的人。”胡仰知伸出手,拿過用大葉子包著的東西,先吃了一口。
雜糧餅的香味瞬間在小房間裡彌漫。
其餘幾人咽了咽口水,這樣的雜糧餅,對於他們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葉子裡包著四個雜糧餅,胡仰知拿出自己扯了一塊的那一個,將剩下的餅子遞給戴思弦,“吃吧。”
顧細和沈青鬆慢慢走回去,心裡都不好受。
這些本來是應該在各個領域發光發熱的人。
顧細堅定道:“我們好好照顧他們的身體,讓他們能夠堅持到雲開霧散的那一天。”
“嗯,”沈青鬆重重地握住顧細的手,“多送點吃的,我看看有沒有曬過的乾稻草,多拿點過去。”
很明顯,對方對他們並不信任,沈青鬆打算循序漸進,不然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為了省電,農村一般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會兒天已經黑了,村裡的人家基本都已經歇息,路上不見一點光亮。
幸好沈青鬆帶了煤油燈。
雖然路途黑暗,可手裡拿著的這一點光亮足夠照輕腳下的路,讓他們安心。
兩人慢慢走到家,一進門,發現龍鳳胎竟然還在正堂。兩人趴在桌上打瞌睡。
顧細和沈青鬆一進來,他們倆就醒了。
“怎麼不回去睡?”顧細一邊走進去一邊問。
“姐姐說……”
沈追龍被沈追鳳狠狠一掐,聲音立馬中止。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沈追鳳側頭低聲喝道。
沈追龍緊緊閉上嘴巴,不敢吭聲了。
“就是剛好在這兒睡著了,這就回去睡。”沈追鳳拎著沈追龍的領子,和顧細說了一聲,快速溜走。
沈青鬆鎖好院子門,發出輕輕的笑聲。
其實,這兩個孩子也挺有可取之處,最起碼知道等父母。
這就很好了,隻要有一絲希望,他們就不會放棄這兩個孩子。
“走吧,去廚房燒水洗澡。”
去廚房一看,發現灶上有水,還是滾燙的,顯然是那兩個孩子燒的。
顧細心裡暖暖的。
孩子是好的,她和沈青鬆更加舍不得孩子被不合適的人耽誤,特彆是沈追鳳,渣男誤人啊。
兩人迅速洗漱好,進空間盤點了一下物資。
那一房間豬肉,偶爾拿出來打打牙祭,還得安排好出處,不然會讓龍鳳胎懷疑。
還有一房間的白麵,上個世界那場十年氣候異常的天災,讓大家深刻意識到糧食的重要性,顧細和沈青鬆為了保險,就囤了一房間的麵粉、大米、小米、各種豆子以及一些拉拉雜雜的糧食。
另一個房間,是當初製衣廠那邊的存貨,製衣廠每個季度更新一次,攢下來不少布料。
還有一房間都是書,當初他們不知道天災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再苦不能哭教育,顧細和沈青鬆買了從小學到高中的所有教科書練習冊,大學的書可太多了,他們就挑了一些可以來買,比如機械修理、電路、還有設計入門、畫畫入門這些等等類彆的書。
還有一件雜物房,裡麵東西比較雜。
總共就這些了,因為他們始終覺得不能太依賴空間,這個空間隻是以備不時之需。
整理一下,他們的生活還是可以過得不錯的。
可是光是他們自己過得好,也不行啊。
他們現在的身份和職位,可是肩負起整村的希望。
而且,從養孩子的方向來說,環境對孩子的影響很重要。沈追鳳和沈追龍從小生活在這裡,隻有環境變得更好更開明,他們會更有可能跟著一起改變。
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在生活苦難的時候,說什麼思想層麵的東西都是假的。
顧細和沈青鬆當然知道村子裡的輟學率高,知道女孩兒沒幾個能上學,可是路邊的土胚房破破爛爛的,大家穿的衣服都有補丁,孩子們的衣服是大的穿完小的穿,大補丁上蓋著小補丁,要不是灰不溜秋的,都能透光了。
這樣的環境下,顧細讓他們送孩子去上學,一家人勒緊褲腰帶都湊不出錢來,勸也是白勸。
得先讓大家的日子好起來,有奔頭,才更有底氣改變村子其他層麵的事情。
“還是窮鬨的。”沈青鬆摸摸頭發,雙手順勢枕在腦後。
顧細扯下他的手,“先睡吧,養足精神,才能好好謀劃。”可彆薅禿了頭發。
當沈家村的第一聲雞啼響起,整個村子瞬間活了起來。
長輩中氣十足地指使小輩做事,孩子們在村道上嘰哇亂叫,精力充沛。
吃了早飯,雖然一般都是野菜乾鹹菜乾加一大鍋雜糧粥,最好的也就多出幾個窩窩頭,但起碼肚子飽了,村民們三三兩兩掐著時間出去上工。
上工路上,就是八卦的集散中心,大家相互交流信息,東家長西家短,什麼都能聊。
今天的主角儼然是昨天大鬨了一場的張蘭芳和林妙婆媳,同時再加上兩人的丈夫沈藍棕和沈廣慶父子倆。
“我一大早就看到那父子倆去了糞坑那邊。”說話的人看上去有板有眼的。
有人不信,迎麵走來的人叼著草,言之鑿鑿:“我剛去看過了,父子倆挑糞呢。”
另一個人加入話題:“聽說是被罰的,可惜沈一叔一臉深沉,廣慶是個木頭,我都沒能從他們嘴裡問出什麼來。”
“不會吧?昨天不是他們婆娘搞事情嗎?”左右的人一起加入八卦行列。
“可能是替他們媳婦兒受罰呢?那啥,不是有句話叫父債子償嗎?這婆娘欠的債,也得當家的男人還啊。”
路邊幾個小孩子同樣在嘰嘰喳喳說話,小朋友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我們上完學回去,我娘竟然和我嫂子笑了,嚇得我當即重新出門去,看看我有沒有走錯門。”說話的人,是沈藍棕和張蘭芳的三女兒,沈廣蓮。
小丫頭今年九歲,枯黃的頭發堪堪紮成一小把,這會兒豁著牙說話,換牙的孩子說話漏風。
“你不知道嗎?”其他兩個丫頭睜著大眼睛看沈廣蓮。
“知道啥啊?”沈廣蓮不明就裡,轉頭問一旁流鼻涕、比自己高一點的一哥,“一哥,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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