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交心關雎宮中燈火通明,滿室的馨香嫋嫋升騰而起,彌散到各個角落。這一夜,白曉靜聽著歐陽於馨的故事,喝著杯中的清茶,明明和往日裡喝得一樣,都是剛出芽的上好新茶,可喝到嘴裡,始終都有一股苦澀的味道無法散去。也許是因為心境的改變,東西才也會變了味道。“放棄焯迅,你始終還是做對了選擇。”她這話完全是發自肺腑,那樣一個薄情寡性的男人,早早離開,對歐陽於馨來說是件好事。可她畢竟不是歐陽於馨,一個人,沒有經曆過對方所處的位置,那麼她說的話始終都是無力的。對於白曉靜的話,歐陽於馨並沒有反駁,或者是因為再也沒有反駁的必要。頭戴鳳冠的中年美婦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今晚她說的話確實太多了,原本隻是想博得對方信任,沒想到像個小姑娘一樣不知不覺就說了一通有的沒的,倒像是在同閨中好友談心。“不論怎樣,我都要守著薑維,哪怕我守不住他的江山,守著他的人,也是好的。”歐陽於馨低垂著眼簾,嘴角不由浮起一絲淺笑。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表現,儘管薑維從沒有給她深情摯愛,可當她提起這個男人,總是有難以掩飾的嬌羞和喜悅。一個女人,到底能有多堅強?白曉靜有些糊塗,她看過許許多多為情所困的女子,她們因為丈夫另尋新歡要死要活,好像除了愛情,再沒什麼能夠讓她們快樂。世間有那麼多種的感情,唯獨愛情,能讓人欲生欲死。自從來到京城,她看到了許多不同的風景,看到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有多麼強烈,那是在白家不曾體會到的辛酸和苦痛。掛不得父親白衛一直都不肯答應讓她入朝為官,恐怕他早就知道,政治是最最肮臟不堪,不能輕易觸碰的禁物。“王後娘娘,我明白了,現在我不再懷疑你,不瞞你說,前日我收到了數十位老將軍的聯名書,要求釋放沈汐,如今國主重病,朝政暫由太子薑斌代理,還請娘娘從旁協助,將聯名書呈給太子殿下。”說著,白曉靜從懷裡取出一封厚厚的信箋,正是當日不知名的人送到客棧轉交給她的那封信。歐陽於馨點了點頭,伸手接過,臉上卻閃過憂慮和不安的神情。這當然沒能逃過白曉靜的眼睛。“娘娘,可有不妥。”“白姑娘,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向你坦誠相對,現下斌兒是站在哪邊的,我也不敢確定啊。”話音未落,房門就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來人雙手背在身後,笑的極從容淡定。“兒臣自然是站在母後這邊。”英俊的青年緩緩走近呆若木雞的二人,歐陽於馨看著自己的兒子,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在於白曉靜擦身而過時,薑斌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那種眼神讓白曉靜心中一陣惡寒。“母後,其實要救沈汐還不簡單麼,父王不能當政,這昆國就是本太子全權做主。”“可是你一向討厭沈汐,這母後是知道的。”歐陽於馨盯著薑斌的眼睛說道。男子冷哼一聲,恐怕整個昆國,沒有人不知道他討厭沈汐這件事。“所以你母後覺得,我會借此機會落井下石,殺了她?”薑斌用反問的句子回答歐陽於馨,不論是白曉靜還是歐陽於馨都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你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哪怕你是十月懷胎生下他的親娘。“母後,你養了我二十年,卻還是不了解我,真讓人傷心。我是討厭沈汐,她和彆的女人不一樣,我貴為一國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見了我都要阿諛奉承,可是她,哼,彆說是奉承,連個好臉色都吝嗇給我。”薑斌說著,露出晦澀的神情。“你到底想做什麼,斌兒,你不要嚇母後。”歐陽於馨覺得事情越來越詭異,她沒有心思再去想為什麼這個時間薑斌會不請自來,因為另一個擔憂已經完全占據了她的心。完全無視母親的擔憂,薑斌氣定神閒的自顧自坐下,他正對這一臉警惕的白曉靜,向她笑了一下。“既然父王已經是個廢人,那麼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為王,到時候彆說是放了沈汐,就算是要把已死的沈承之加封王侯也無不可。母後,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過你能想到借助羽國的兵力,倒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怎麼會知道!”歐陽於馨情急之下從貴妃椅上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的後背早就冷汗涔涔。薑斌笑而不語,意有所指地把目光放到一旁的宮人身上。原來,他早就設計好了一切,在關雎宮中也埋下了眼線,他這一場局早就準備好,隻等獵物往裡跳。“隻可惜,女人終歸隻是女人,成不了大事。等慕容謙從羽國回來,踏入昆國的那一瞬間,等著他的不會是脫離牢獄的沈汐,而會是我精心為他準備的鐵騎軍隊,光是想想,都覺得那一定會是很好看的風景,嘖嘖。”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薑斌笑的猖狂,在那窮凶極惡的麵目背後,白曉靜卻看出了一些些的端倪。他的話看似天衣無縫,但實則充滿了漏洞,如果他想要的是王位,他根本不用謀朝篡位,王位原本就是他的,要動用羽國的鐵騎,更不用殺了慕容謙,殺了他,不是反而會招來羽國國主慕容厲的仇恨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薑斌自以為聰明不可一世,卻隱隱透露了自己秘密。“太子殿下,你非要殺慕容謙不可,恐怕是另有原因才對。”一直都沉默著沒有參與對話的白曉靜突然開口,薑斌立刻向她投去銳利的目光。“沈汐是你的姐姐。”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薑斌眼中湧現出莫名的情緒,他雖然極力想要壓製,可那份感情太過激烈,就連歐陽於馨也看出了苗頭。“那又如何。”幾乎是從喉間硬擠出這幾個字,他的雙拳緊握,再沒了方才的泰然處之。當他說,他要將薑維取而代之,成為一國君王時,他有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淡定,可當他被逼承認沈汐是他有血緣關係的姐姐,他卻自亂了陣腳。世上總有這樣的人,以為自己能夠掌控一切,不肯承認自己也會被感情左右,頑固地用仇恨掩飾在乎。“原來你愛上了自己的親姐姐。”話一說出口,白曉靜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他愛誰都可以,除卻沈汐。薑斌慘白一片的麵孔印證了白曉靜的猜想,歐陽於馨更是驚得跌坐在貴妃椅上,久久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