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哀哭他該如何開口,在這樣的時刻。徘徊在死牢的門前,慕容謙遲遲沒有勇氣走進這裡,獄卒們好奇地看著俊美絕世的男子一臉不安的樣子,猜測他的失態是為了什麼。“王兄,你不進去嗎。”同樣俊美的青年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著就要往死牢走去,慕容謙突然回過身來,一把抓住自己弟弟的手臂,慕容楠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些。”他的雙唇乾燥起皮,沈承之的死訊傳來時,慕容謙震驚之下幾乎昏倒,昨夜他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究竟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沈汐。她遲早都會知道。見兄長還是遊移不定,慕容楠揚唇一笑,他心中看不起這個優柔寡斷的哥哥,可表麵上他們還是維持著兄友弟恭的和平局麵。慕容謙真不愧是出了名的善良,可這份善良也就隻能到今天為止。他很快就會知道,一味的為他人著想,一味的光明磊落到頭來,會讓他失去所有本該能夠擁有的東西。“王兄,由你告訴她,總好過歐陽洵親自來,不是麼。”這句話一下子就戳中了慕容謙的軟肋,他最害怕的莫過於此。歐陽洵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一定會想儘辦法折磨沈汐,知沈汐者如慕容謙,她不怕**上的病痛,唯獨在感情上,沈汐根本就不堪一擊。思慮再三,他攥緊拳頭踏進死牢,這裡依舊潮濕陰冷,還有一陣陣發黴的異味,而沈汐已經在這個鬼地方待了將近七日。沿著漆黑的甬道走到最深處的牢房,沈汐仍是坐直了身子,背對著牢門,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聽到身後的聲響,她回過頭來,身上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越是這樣卻越襯托出她的明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就連慕容楠,也對這個身處地獄之中的殺神起了佩服的念頭,仿佛不論她在哪裡,都能夠隨遇而安,她身上的高貴氣質不會因為外表蒙塵而有一丁點的損傷。“慕容殿下。”朱唇微啟,她有些驚訝。“沈汐。”這一聲‘沈汐’讓她覺得事情很不對頭,向來慕容謙都隻叫她‘沈小姐’或者‘沈姑娘’,這樣連名帶姓的喊她,不免有些怪異。她是何等聰慧的女子,她從慕容謙臉上極力隱藏的悲傷立刻猜到是沈承之出了事。“慕容殿下,是否是我義父有事?”沈汐起身衝到木欄前,急切的問道。這幾天,義父一次也沒有來牢裡看過她,天知道她有多麼想見他,可他就是沒有來。甚至在她精神最脆弱的時候,她懷疑過,是否義父如同國主薑維所說,為了保命斷絕了和自己的父女情分,她那樣信誓旦旦地說義父絕不會,可那畢竟是沈府上下幾十條人命啊。“是義父,我是說沈尚書接下了聖旨嗎。”所以你才會為了我覺得難過?沈汐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出口,她根本沒有想到,事實要比她想的可怕許多許多。慕容謙透過木欄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他該怎麼說,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我先帶你回家。”慕容謙示意身後的弟弟拿出薑維親手寫下的釋放令,獄卒立刻進入牢房為沈汐打開腳銬。腳踝處原本白皙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可怕的疤痕,沈汐試著走了兩步,鑽心的疼痛讓她一個不小心向前撲倒。一雙溫暖的手掌將她牢牢接在懷裡,淡淡的香氣縈繞在她的鼻尖,莫名令她感覺安心。一抬頭,正對上慕容謙柔情一片的雙眸,沈汐發覺自己竟起了妄念,想要再多一刻擁有這樣的幸福。“我抱你。”話音未落,她的身子一輕,雙腳就已經離地,慕容謙橫抱著她走出死牢。牢外豔陽高照,習慣了黑暗的沈汐一時間不能習慣明亮的光線,眼睛刺得生疼。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掌輕輕覆在她的雙眼上,為她遮去那些討厭的陽光。獄卒們看著眼前這對俊男美女,隻覺得像一幅畫兒一樣美妙。慕容楠跟在他們兩個人身後,若有所思。妻子榮慧郡主曾經說,沈汐深愛的人是宮少陵,他不單是她的師父,情人,更是她一生所仰望的高台,她將他奉若神明。可有趣的是,從剛才種種跡象看來,沈汐對慕容謙根本就沒有那麼討厭。一個人的嘴巴可以說謊,可是眼睛卻說不了謊,她的目光落在慕容謙身上時,是與平日裡全然不同的嬌羞。難道說,沈汐愛上了王兄?這個念頭一出現,慕容楠沒忍住,笑出了聲來。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倒是有好戲看了,一會兒回到沈府,沈汐知曉了一切的事情,她絕對無暇分心於兒女情長,自己這個可憐的王兄,恐怕就不夠瞧了。不過自己還是暫時彆去淌那個渾水,讓慕容謙去儘情地鬨,他越是惹得父王不高興,對自己來說越是好事。並非他對兄長沒有半點感情,隻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那麼簡單。慕容楠這樣想著,一步三搖地打道回府。另一邊,慕容謙抱著沈汐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她隱隱地覺得集市上的百姓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慕容殿下,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來吧。”沈汐雙頰微紅,在他耳邊低語。“好。”簡簡單單的一個字,慕容謙卻需要用儘力氣才說的出口。越是靠近沈府,他的不安就變得越是明顯。二人並肩走過長長喧鬨的街市,沈汐側頭看著身旁這個總是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出現的男子,心臟又有了奇怪的感覺。此時此刻,慕容謙根本沒有心情去注意沈汐的異常,他滿腦子都是可怕的幻想,幻想著當沈汐看到至親的殘缺的屍身會是怎樣痛不欲生。這條路,他們走了很久的時候,可還是走到了路的儘頭。沈府門前高高掛著的白喪燈籠,成為終結方才沈汐心中那一派旖旎幻境的罪魁禍首。是誰死了。她隻是這樣一想,就覺得肺部刺痛到無法呼吸。狂奔而入,映入她眼簾的是正廳中央一副柳木紅棺,一尊神主牌位安然被擺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