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寸草春暉(1 / 1)

路過醫院門口的時候,看到我媽進了醫院,我也跟著進去。看她直接去了診療室,我就站在門外等。人不多,我湊到門口,正好能聽清楚我媽和醫生說的話。“你這種情形,看片子已經很嚴重了,要儘快安排手術!”醫生說。“能不能不做?反正我這種情形做手術跟不做手術也沒什麼區彆。”“我們還是建議你做!現在技術比較發達,癌症的治愈率已經很高了!”“讓我考慮考慮吧!”“還是儘快下決心吧!你家人呢?他們什麼意見?”“我女兒還不知道,現在還不能告訴她!”我媽的聲音敲擊著我的耳膜,我差點站不住了。回家洗了所有的衣服和被單,還嫌不夠,把廚房、廁所刷了一遍,還是覺得心慌得難受。我媽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在家,不禁一愣,“怎麼沒去上班?”“下午沒事,忙完了就算下班了!”怎麼自己扯謊都不臉紅呢?“怎麼洗這麼多衣服?”我媽看到陽台上曬的衣服問我!“這不沒事可乾嗎!”我邊擦家具邊說。“是不是和肖遠鬨彆扭了?”我媽看著我。“肖遠?哦,算是吧!”我隨口應著。我倒寧願是跟肖遠吵架了,那樣我也隻是生點小氣而已,可現在卻覺得心肝肺都攪到一起,疼得喘不過氣來。我媽進屋倒了杯水,邊喝邊說:“以後,多體諒點彆人,彆老鬨脾氣!”我聽到她拿藥瓶的聲音,衝進裡屋,“您吃什麼呢?”“維生素和鈣片!”我媽一慌,一瓶藥掉到了地上,撒出來大半。我一粒一粒幫她揀起來,小片的安痛定我還認識,隻是不願意讓她知道我發現了什麼,“您最近真是很注重養生啊!”我牽強地笑著。我媽趕緊搶過我手裡的藥瓶,“彆的老年人都吃!”我沒說話,回到自己房間,蒙起被子掉眼淚!項目組的工作做了一半,我被調回原單位。我們處長無奈地看著我,說:“上邊有安排,讓你去基層鍛煉兩年,可能另有重用。所以下個月起,你到三產上班吧!”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還是那句話,到哪裡不是乾革命,去就去吧!上廁所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同事們正在發揚廁所文化傳播精神。“聽說在項目組勾搭局長的侄女婿了,被貶回來了!”“那小可看著老實,怎麼是這樣的人啊?”“向科長,我以前還聽她說過你壞話呢!”“……”聽到這些,讓人心驚膽寒!回項目組收拾東西的時候,正好碰到田教授。相處了這麼久,大家也算熟識,他叫住我:“孩子,聊聊吧!”我抱著一紙箱亂七八糟的小東西跟他到了貴賓室,幸好肖遠和吳悅這個時間都不在。“很遺憾,沒能讓你留下來。”他的開場白著實讓我吃驚,難道他早知道我要走?可是,他為什麼要留我呢?我搖搖頭,理不清自己淩亂的思路,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去哪裡又有什麼關係?“想開點,誰的生命是一帆風順的呢?”“您不用安慰我,我根本不是為這個擔心。”相比於工作,我更擔心我媽的身體。“能把你的不開心說出來嗎?或許多個人分擔,你會感覺舒服點!”他的態度相當誠懇。“我不想讓您也替我擔心!”他拿出紙筆,飛快地寫了一串電話號碼,有辦公室的、手機的、小靈通的,看得我眼花繚亂。“有困難給我打電話吧!”“非常感謝您!”我禮貌地跟他道謝,然後抱起自己的東西,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叫住我:“可樂……”“嗯?”我回頭,看到他衝我微笑,表情甚是欣慰。“你母親將你教導得很好!”他說。我有一個天下最好的媽媽!下午,跑了趟醫院,詢問了我媽的病情。“她是乳腺癌晚期,很嚴重了!”醫生告訴我。“還可以治療嗎?”我焦急而期待地看著醫生。“希望不大!”我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田小姐,田小姐!”醫生掐著我的人中,“哎,終於醒了!”“我媽不希望我知道這件事,請不要告訴她我來找過您!”我拜托醫生。“真是一對奇怪的母女!”醫生不解。如果他知道我和我媽相依為命,如果他知道我們都無法承受對方的離開,他就不會這麼說了。回家的時候,在我家門口見到肖遠,“你不上班跑這裡來做什麼?”我問。“我把工作辭了,從家裡搬了出來。”肖遠故作輕鬆地笑著。“你怎麼能辭掉工作?”“他們把你從組裡調走,還不聲不響地在報紙上刊登了我跟吳悅的訂婚啟事!”“我沒看報紙!”這幾天根本沒時間看報,都在為我媽的病和調動工作的事發愁了。“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肖遠拉著我的手。“肖遠,你先回去,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最近腦袋裡都亂做一團了。肖遠遲疑地看著我,“可,你怎麼了?”突然想起吳悅說的那句話,人,鬥不過命!肖遠似乎打算徹底和他父母決裂了,不但把工作辭了,還在外邊自己租了房子。他帶我過去看的時候頗為自豪,“我要靠自己生活了!”“可是,有沒有想過你以前怎麼生活的?你父母供養了你這麼大,怎麼能說決裂就決裂?”“他們那麼對你,你不恨他們?”肖遠抱著我。“不恨,我能理解他們那種為你著想的心情。天下父母誰不願自己的孩子好?”就像我媽,都病得那麼嚴重了,還瞞著我怕我傷心。“傻丫頭,你為什麼要那麼善良?”肖遠吻我。我媽最近天天約了朋友出去。“我和隔壁的許阿姨去郊區看房了!”她興奮地跟我說,“那戶型和麵積都不錯,還便宜!”“現在有的住,不要急著買九九藏書網吧?”我跟她說。“不行,這個樓盤真不錯,現在不買以後要漲錢了!”我媽說的頭頭是道。“您高興就買吧!”我吃不下飯,又不敢表現出來,就端著碗假裝在看電視。我問我媽:“如果現在見到我爸,您會恨他嗎?”我媽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我為什麼要恨他,對於我,他早就是一個不相乾的人。倒是你身體裡流著他的血,你會不會恨他呢?”我媽反過來問我,倒讓我為難,我會不會恨他呢?一個二十多年年來都沒出現過的人,有理由讓我恨嗎?我媽行動很快,沒兩天就跟我要身份證,“我以你的名字定了一個兩室一廳,過兩天辦手續,你本人必須跟著一起去!”“您能不能省省心?”我急了,跟她嚷嚷。我媽老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我又覺得自己特過分,她是病人,怎麼能跟她吵呢?“媽,哪天辦手續,我請假跟您一塊兒去啊!”我哄著她。我媽把所有存款都取出來,給我買了那套房。辦完手續出來,她囑咐我:“以後生活要節儉著點啊,你自己要供房子呢!”“知道!”我心裡非常難受,一路走一路哭,還不敢讓她看出來。回家的時候,看到我家樓下停著那輛黑色奧迪。我坐過那輛車,上次去肖遠家,還記?99lib.得車牌號,尾數四個八。車旁站的人見到我和我媽回來,走到我跟前,說:“田小姐!”“我把我媽送回去再出來跟你們說!”我低聲告誡他。我媽走在後邊,沒聽到我們剛才到底說什麼,就問我:“剛才那人乾什麼的?”“他問路!”我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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