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就猶如遠處吹來的一陣微風,柔柔的,很舒服。可是,她的眼神卻很冷,好比寒冬裡的冰雪,一刹那不禁讓人涼了後背。鳳輕塵的心,莫名的在看進她眼底的時候,猛地顫了一下。毫無預兆。可是,即便是這樣。他也並沒有馬上說話,放他們離去。沈雲溪神色淡定的迎著他看過來的目光,但沒有人發現她垂放在車窗下的手緊緊的拽起,指尖發白。這一刻,她是慶幸的。慶幸她沒有站在馬車外,讓車簾擋了她一切肢體情緒。“王爺……”那名將軍見鳳輕塵不說話,便出聲提醒著他。這樣耗下去,似有不妥。聽見他的聲音,鳳輕塵收回視線看向那將軍,後者向他輕點了點頭,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可以了嗎?”沈雲溪柔柔略帶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鳳輕塵轉眸看向她,眸色濃鬱,好一會兒,他扯著韁繩將馬退到了樹林中,此舉再次引來其他將士的疑惑。其實,他們大可以在這個時候調頭離去,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但,疑惑最終也隻是藏在心底,沒有說出來。都說主子的心思是最難讓人琢磨的。此話倒是說來不假。所以,他們隻得跟著他,全數退站在了林從中。沈雲溪皺眉看著他,心中雖亦有疑問,可終也沒問什麼。隻蠕動了下唇角,便轉頭對梁西城說道:“西城,我們走吧。”說完,便放下了車簾,退回到了馬車內。梁西城輕嗯一聲,謹慎的看了一眼那邊的一眾人馬,然後方才小心翼翼的駕著馬車,從鳳輕塵跟前走了過去。望著小路上,搖搖晃晃漸漸遠去的馬車,鳳輕塵雙眸微眯,或許他們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可他卻瞧得分明,她說:“多謝王爺不為難我們。”他唇角微微向上揚起,為難?這一詞,也會用到他的身上嗎?隻是,他從頭到尾有為難過她嗎?若非他沒有將她錯認,她根本沒有那條命輕易的從他身前離去。所以,她應該感謝有時候自她身上流露出來神情與她很是想象。到了這一刻,鳳輕塵方才突然覺醒,原來他竟對她的神韻那般記憶猶新。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但,再想這麼多亦是枉然。佳人已去,何必如此?鳳輕塵收回遠去的目光,清冷出聲道:“走吧。”話落,一隊人馬便駕馬從樹林離去,隻留下林中滿地的屍首。塵土飛揚中,鳳輕塵衝出岔路口時,向京都的方向遠了一眼,隱約的能聽見車軲轆轉動的聲音,他身下的馬沒有停,急速向靖州城的方向而去。一時之間,兩人背道而馳。沈雲溪好似打了一場戰一般,有些虛弱的靠在車壁上,閉上眼腦中都儘是抬頭看見鳳輕塵的樣子。可那車外遠去的馬蹄聲,無不在對她說他與她不同的方向。或許在確定了他不會追來,她終是鬆了一口氣。不過,腦中的身影卻並沒有因此而消褪。她使勁的晃了晃腦袋,對這樣的自己很是無措。到得最後,她竟對自己使用了暴力,用力的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許是下手太重,腦上的沉痛感讓她稍微轉移了注意力,那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竟也沒剛才那麼深刻了。梁西城一邊小心的趕著車,一邊微微側過頭用耳認真的注意著車內的情況,聽著車內的響動,他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繼續專注的駕車。許是有了之前在林中被伏擊的教訓,這會子梁西城駕起車來,尤為的認真,唯恐再發生類似的情況。這一次,他們僥幸遇上了鳳輕塵等人,可下一次誰也保證不了。所以,唯有靠自己。……鳳輕塵一路馳騁回到靖州城,還沒到客棧,遠遠的就看見蕭逸寒等在客棧前,見他們回來,終是鬆了口氣。“你確定她對你說的話是真的?沒有騙你!”一下馬,鳳輕塵劈頭就對蕭逸寒問道。這話,讓蕭逸寒微微皺了皺眉,似有些不明白他這話中意思,但轉而就明白過來,他指的是沈雲溪會不會騙他,其實她這次根本去的不是京都。因為,他這一路追過去,並沒有看見她。“不會,她這次回去就是回京都。”蕭逸寒肯定的搖了搖頭,對這一點,他異常的肯定,至於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出。鳳輕塵皺眉,正欲駁斥他的話,蕭逸寒又說道:“我們進去再說,站在這裡不方便。”說著,他看了一眼客棧外恭敬的站了幾排的人,轉身進了客棧。像他們這樣的身份,很難在外可以如常的對話。對於他此舉,鳳輕塵自是瞧得清楚,他轉頭對身後的一眾人等說道:“奔走了幾天你們找房先休息吧。”說完,就跨步進了客棧,身後是一眾將士的應允聲。跟著蕭逸寒,鳳輕塵進了一間客房。一進門,他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味,他不禁皺了皺眉,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因為有些熟悉。那一段在碎玉軒的日子,他也總能在沈雲溪的房間裡聞到,起初,他也嫌棄過,但最終拗不過她的堅持也就由著她了。隻因她那一句話所扣得帽子實在太沉重。她說:“難道你想在我的手中多一條血案嗎?”他清楚的記得,她說這話的時候如柳的眉不悅的挑起,星眸在璀璨的陽光下閃動,含了幾許責怪之意。還有,如果他敢點頭,她或許就準備與他大乾一場的架勢。想起那時的她,鳳輕塵唇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揚起,蕭逸寒轉頭就看見他唇角的笑意。他微微愣了一下,有多久他沒看見他這樣笑了?雖然他一個字也沒有說,但他知道他定是想起了那個一身淡然的女子。其實,很難想象那一年他們為了她,大打出手,連往日的情分都舍得丟棄。可當知道那個女子消失不見的時候,竟也可以再次走在一起。兩種完全相反的行為,皆是為了同一個人,還有同一顆心,那顆愛著她的心。隻不過,他現在已經成了那沒有資格的那一個人。“知道在這之前,這間房是誰住的嗎?”蕭逸寒收攏思緒,走到桌前,回頭對鳳輕塵問道。鳳輕塵回過神,並沒有多想,隻隨意的問道:“誰?”但,待他在桌前坐下,他方才恍然大悟,蕭逸寒不會無緣無故的問這個問題,他頓時驚道:“是她嗎?”“嗯嗯。”蕭逸寒抿笑著,點點頭。鳳輕塵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他目光掃向屋內,神情認真而仔細。這一刻,他方才明白為什麼他會覺得熟悉。原來是她……可為什麼,一路追過去卻沒有追到她的蹤跡?他收回視線,看向蕭逸寒問道:“可現在她到底去了哪?一路追出去也沒有發現她!”蕭逸寒望進他急切的眼,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突然在這一刻,他不想告訴他沈雲溪的真實情況。突然他想知道,在他不知道她變了容顏的情況下,他會跟自己一樣認出她嗎?如果不會的話,是不是表示其實在他的心中,她並沒有那麼深刻?那樣的話,就由著他二人去了?他不再管了?這般想著,他倒真的就這麼多了。他想,就當是給他的再一次考驗吧。既然他已經退出了局,可也不能這樣讓他好過。沈雲溪這幾天在他這裡所表現出的傷痛,讓他每每想起心口都疼得無以複加。可想而知,這幾年原來她到底是怎麼過的。雖然他要求告訴他,這幾年她的處境,可她皆是一副不想過多言語的表情,不再多問,他也知道這幾年她必定是不好的。從她的樣子,還有她受傷的手,還有她眉宇間的那股憂愁,每一樣都說明了這些。所以,他說:“或許她中途變了道,跟你錯過了。”這樣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他也並不是沒有依據,連他都沒有追上,可不是錯過了嗎?“會嗎?”鳳輕塵懷疑的問道,那一路過來的大小路他們都找過了,可卻也沒瞧見她的蹤跡。“有可能。”蕭逸寒挑眉,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有時候,看看鳳輕塵吃點苦頭他也是很樂意的。更何況,想看堂堂瑞王爺,一代戰神吃苦頭實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鳳輕塵看著他,目光深邃,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隻是看著他望過來的目光,蕭逸寒心裡瞪的一聲,但,他是何人,哪會那麼容易喜怒先於色。所以,很是淡然的迎著鳳輕塵的目光。這一次,不管說他是自私還是怎麼,他是決定了不會告訴他,沈雲溪容貌改變的事情。有些事情,從彆人口中知道沒有自己親自去體會那麼深刻。鳳輕塵眼眸一轉,看著蕭逸寒一字一句的問道,問出了一個讓他有些震驚的話,他說:“逸寒,一個人有沒有可能在受傷之後改變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