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1)

“任何一條前進道路,隻要限製了未來發展的可能性,都可能變成陷阱。人類的發展並不是在穿越迷宮,他們一直在注視著那條充滿了獨特機會的寬廣的地平線。迷宮中局限的視角隻適用於那些將頭埋在沙漠裡的生物。有性繁殖產生的獨特性和差異性是物種的生存保障。”“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悲痛?”阿麗亞衝著小接見室的天花板問道。隻需十步,她就能從屋子的這一麵走到另一麵,換個方向的長度也不過隻有十五步。牆上安了一麵又窄又長的窗戶,透過它能看到阿拉肯市內各種建築的屋頂,還有遠處的屏蔽牆山。快到正午了,太陽照耀在整個城市上空。阿麗亞垂下了目光,看著布爾·阿加瓦斯,神廟衛隊指揮官茲亞仁卡的助手。阿加瓦斯帶來了賈維德和艾德荷已死的消息。一群讒臣、助手和衛兵跟著他一塊兒擁了進來,更多的人擠在外麵的走廊裡。這一切都顯示他們都已知曉了阿加瓦斯帶來的消息。在阿拉吉斯,壞消息總是傳播得很快。這位阿加瓦斯是個小個子男人,長著一張在弗瑞曼人中不多見的圓臉,看上去像嬰兒的臉。他是新生代中的一員,水分充足。在阿麗亞的眼中,他仿佛分裂成了兩個形象:其中一個擁有嚴肅性感又敏感,令人心醉的敏感。她尤其喜歡他那雙厚厚的嘴唇。儘管還沒到正午,阿麗亞仍然感到她四周的寂靜在述說著落日時的淒涼。艾德荷本應在日落時死去,她告訴自己。“布爾,作為帶來壞消息的人,你感覺怎麼樣?”她問道。她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警覺起來。阿加瓦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啞著嗓子,以比耳語響不了多少的聲音說道:“我和賈維德一起去的,您還記得嗎?當……史帝加派我到您這兒來時,他讓我轉告您說,這是他最後的服從。”“最後的服從,”她重複道,“他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阿麗亞夫人。”他說道。“跟我說說你都看到了什麼。”她命令道。她很奇怪自己的皮膚怎麼會變得這麼冷。“我看到……”他緊張地搖搖頭,看著阿麗亞麵前的地板,“我看到老爺死在中央通道的地麵上,賈維德死在附近的一條支路。女人們已經在準備他倆的後事。”“史帝加把你叫到了現場?”“是的,夫人。史帝加叫我了。他派來了姆迪波,他的信使。姆迪波隻是告訴我史帝加要見我。”“然後你就在那兒看到了我丈夫的屍體?”他飛快地與她對視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後又將目光轉回她麵前的地板上。“是的,夫人。賈維德死在那附近。史帝加告訴我……告訴我是老爺殺了賈維德。”“那我的丈夫,你說是史帝加——”“他親口跟我說的,夫人。史帝加說是他乾的。他說老爺激怒了他。”“激怒,”阿麗亞重複道,“他是怎麼動手的?”“他沒有說,也沒人說。我問了,但沒人說。”“他當場命令你回來向我報告?”“是的,夫人。”“你就不能做些彆的什麼嗎?”阿加瓦斯用舌頭舔了舔嘴唇,這才說道:“史帝加下了命令,夫人。那是他的穴地。”“我明白了。你總是服從史帝加。”“是的,夫人,直到他解除我的誓言之前。”“你是說在他派你來為我服務之前?”“我現在隻服從您,夫人。”“是嗎?告訴我,布爾,如果我命令你去殺了史帝加,你的老耐布,你會服從嗎?”他堅定地迎接著她的目光。“隻要您下命令,夫人。”“我就是要下這個命令。你知道他去了哪兒嗎?”“去了沙漠。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夫人。”“他帶走了多少人?”“大概有穴地戰鬥力的一半。”“他帶走了甘尼瑪和伊如蘭!”“是的,夫人。那些留下的人是因為有女人、孩子和財物的拖累。史帝加給每個人一個選擇——和他一起走,或者解除他們的誓言。很多人都選擇了解除誓言。他們將選出一位新耐布。”“我來選擇他們的新耐布!那就是你,布爾·阿加瓦斯,在你把史帝加的頭顱交給我的那一天。”阿加瓦斯也可以通過決鬥來取得繼承權。這是弗瑞曼人的傳統。他說:“我服從您的命令,夫人。關於軍隊,我能帶多少——”“去和茲亞仁卡商量。我不能給你很多撲翼機,它們有其他用場。但你會擁有足夠的戰士。史帝加已經失去了榮譽。多數人將樂於為你服務。”“我這就去辦,夫人。”“等等!”她觀察著他,思考著她能派誰去監視這位敏感的人。必須先將他置於嚴密的監視之下,直到他證明自己。茲亞仁卡知道該派誰去。“還有事嗎,夫人?”“是的。我必須私下裡和你談談對付史帝加的計劃。”她用一隻手捂住臉,“在你實施我的報複之前,我不會表現出悲痛。給我幾分鐘,讓我先安排一下。”她放下那隻手,“我的仆人會帶你去。”她向一個仆人做了個手勢,並向她的新女官薩盧斯耳語道:“給他洗個澡,噴上香水。他聞上去有股沙蟲的味道。”“是的,夫人。”阿麗亞轉過身,裝出一副悲痛的樣子,前往她的私人寓所。在她的臥室內,她狠狠摔上房門,跺著腳,使勁地咒罵著。該死的鄧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明白艾德荷是有意挑釁。他殺了賈維德,還激怒了史帝加。據說他知道賈維德的事。這一切都表明了鄧肯·艾德荷最後的口信,這是他最後的姿態。她再次跺了跺腳,在臥室內瘋狂地走來走去。他該死!他該死!他該死!史帝加投奔了叛亂者,甘尼瑪跟隨著他。還有伊如蘭。他們都該死!她的腳踢到了一個障礙物,是一塊金屬。疼痛令她叫出了聲。她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腳在一個金屬帶扣前擦傷了。她一把抓起那個帶扣。它已經有些年頭了,銀和白金的合金質地,產自卡拉丹,是萊托·亞崔迪一世獎給他的劍客鄧肯·艾德荷的。她以前經常看到艾德荷佩帶著它,但現在,他把它丟棄在了這裡。阿麗亞的手指痙攣似的緊緊握住帶扣。艾德荷是什麼時候把它丟在這裡的,是什麼時候……淚水積聚在她的雙眼裡,隨後,它們克服了強大的弗瑞曼心理阻力,湧出了眼眶。她的嘴角耷拉下來,凝固成扭曲的形狀。她感到頭腦中又開始了那場古老的戰鬥,戰鬥一直延伸到她的手指頭和腳趾尖。她感到自己又分裂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震驚地看著她扭曲的臉孔,另一個則屈從於從她胸腔內擴散開來的巨大的疼痛。眼淚現在自由地從她的眼中滑落。她體內那個震驚的自我焦躁地問道:“誰在哭?是誰在哭?到底是誰在哭?”但是什麼也無法阻止她的眼淚。來自胸腔的疼痛使她倒在床上。仍然有個聲音以異常震驚的語氣問道:“誰在哭?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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