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1)

“你們這些宇聯公司的董事似乎有個問題沒能弄清楚:為什麼在商業中很難找到真正的忠誠。你上一次聽說某個職員將生命獻給了公司是什麼時候?或許你們的缺陷出於一個錯誤的假定,即你們認為可以命令人們進行思考或是合作。這是曆史上一切組織,從宗教團體到總參謀部,失敗的根源。總參謀部有一長串摧毀了自己國家的記錄。至於宗教,我推薦你們讀讀托馬斯·阿奎那(托巴斯·阿奎那:1225~1274,意大利聖多明尼克教派僧侶,神學家和哲學家。經院哲學傑出代表,他將亞裡士多德的方法應用於基督神學。他的名著是《神學大全》。)的著作。你們相信的都是什麼樣的謊言啊!人們想做好某件事情的動力必須發自內心最深處。隻有人民,而不是商業機構或是管理鏈,才是偉大文明的推動力。每個文明都有賴於它所產生的個體的質量如果你們以過度機構化、過度法製化的手段約束人民,壓製了他們對偉大的渴望——他們便無法工作,他們的文明也終將崩潰。”萊托漸漸從龜息狀態中醒來。轉變的過程很柔和,不是將一個狀態與另一個狀態截然分開,而是慢慢地從一個程度的清醒上升到另一個程度。他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力量回歸到了他體內,他感覺到了帳篷內缺氧的空氣中夾雜著陣陣餿味。如果他拒絕移動。他知道自己將永遠地留在那張無邊的網內,永遠留在這個永恒的現在,與其他一切共存。這個前景誘惑著他。所謂的時空感隻不過是宇宙在他心智上的投影。隻要他願意打破預知幻象的誘惑,勇敢地做出選擇,或許可以改變不久以後的未來。但這個時刻要求的是哪一種類的勇敢的行動?龜息狀態誘惑著他。萊托感到自己從龜息中歸來。回到了現實宇宙,惟一的發現是兩者完全相同。他想就此不動,維持著這個發現,但是生存需要他做出決定。他渴望著生命。他猛地伸出右手,朝他丟下靜電壓力器的方向摸去。他抓到了它,並翻了個身俯臥著,撕開帳篷的密封條。沙子沿著他的手臂滑落下來。在黑暗中,他一邊呼吸著肮臟的空氣,一邊飛快地工作著,向上開挖出一條坡度很陡的隧道。在破除黑暗進入到新鮮空氣之前,他向上挖了六倍於他身高的距離。最後,他從月光下的一座沙丘中破土而出,發現自己離沙丘頂部還有三分之一高度的距離。他頭頂上方是二號月亮。它很快便越過了他,消失在沙丘後麵。天空中的星星亮了起來,看上去如同一條小路旁閃閃發光的石頭。萊托搜尋著流浪者星座,找到了它,然後讓自己的目光跟隨著亮閃閃的星座伸出的一隻胳膊——那是南極星的所在。這就是你所在的這個該死的宇宙!他想。從近處看,它是個雜亂的世界,就像包圍著他的沙子一樣,一個變化中的世界,一個獨特性無處不在的世界。從遠處看,隻能看到某些規律,正是這些規律模式誘惑著人們去相信永恒。但在永恒之中,我們可能會迷失方向。這讓他想起了某段熟悉的弗瑞曼小曲中的警告:“在坦則奧福特迷失方向的人會失去生命。”規律能提供指引,但同樣也會布下陷阱。人們必須牢記規律也在發生變化。他深深吸了口氣,開始行動。他沿著挖出的隧道滑下去,折疊好帳篷,重新整理好了弗瑞曼救生包。東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抹酒紅色。他背上救生包,爬上沙丘頂部,站在日出前寒冷的空氣中,直到升起的太陽溫暖了他的右臉頰。他眼眶上還戴著遮光板,以減弱陽光的刺激,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向沙漠示愛,而不是和它鬥爭。因此,他取下遮光板,把它放進救生包中。他想從集水管中喝口水,可隻喝到了幾滴水,倒是吸了一大口空氣。他坐在沙地上,開始檢查蒸餾服,最後查到腳踝泵。他們聰明地用一把錘子破壞了這個泵。他脫下蒸餾服,修好了它,但是損害已然發生?他體內的水分至少已經流失了一半。如果不是有蒸餾帳篷的保護……他回味著這件事,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在幻象中看到它。這個事實告訴他,沒有幻象的世界同樣充滿了危險。萊托開始行走在沙丘頂部,打破了此地的孤寂。他的目光遊蕩在沙漠上,尋找著地麵的任何波動。沙丘星上,任何不尋常的現象都可能意味著香料或是沙蟲的活動。但沙暴過後,沙漠上的一切都一模一樣。於是他從救生包中取出鼓槌,把它插在沙地裡,激活了它,讓它呼喚躲在地底深處的夏胡露。隨後他躲在一邊,靜靜地等待著。等了很久才有一條沙蟲過來了。他在看到它之前就聽到了它的動靜。他轉身麵對東方,那裡傳來大地顫動發出的沙沙聲,連帶著震動了空氣。他等待著從沙地中冒出的血盆大口。沙蟲從地底下鑽了出來,裹挾著大量沙塵,遮擋了它的肋部。蜿蜒的灰色高牆飛快地越過萊托,他趁機插入矛鉤,輕易地從側麵爬了上去。向上爬的過程中,他控製著沙蟲拐了個大彎,向南而去。在矛鉤的刺激下,沙蟲加快了速度。風刮起他的長袍。他感到自己被風驅趕著,強大的氣流推著他的腰。這條沙蟲屬於弗瑞曼人稱之為“咆哮”的那一類。它頻繁地把頭紮到地底下,而尾部一直在推動著。這個動作造成了悶雷般的聲音,而且使得它的部分身體離開沙地,形成了駝峰般的形狀。這是一條速度很快的沙蟲,尾部散發的熱風吹過他的身體。風裡充斥著氧化反應帶有的酸味。隨著沙蟲不斷向南方前進,萊托的思緒自由飄蕩起來。他想把這次旅行看成自己獲得新生的慶典,以此讓自己忘卻為了追求金色通道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中午過後不久,他注意到在他前進方向偏右的地方有個隆起。漸漸地,隆起變成了一個小山丘。現在,納穆瑞……薩巴赫,咱們來瞧瞧你們的同胞會怎麼對待我的出現,他想。這是他麵前最微妙的一根線頭,它的危險更多來自它的誘惑,而不是顯而易見的威脅。山丘的景象一直在變化。有一陣子,看上去仿佛是它在朝他走近,而不是他向著它前進。筋疲力儘的沙蟲總想往左邊去。萊托沿著它龐大的身體側麵向下滑了一段距離,隨後又插下矛鉤,讓沙蟲沿著一條直線前進。一陣濃鬱的香料味道刺激著他的鼻孔,這是香料富礦的信號。他們經過一片到處在冒泡的鱗狀沙地,沙地下剛剛經曆了一場香料噴發。他穩穩地駕馭著沙蟲越過那條礦脈。充滿肉桂香氣的微風追隨了他們一陣子,直到萊托操縱沙蟲進入另一條正對著山丘的航道。突然間,一道繽紛的色彩閃現在沙漠南部遠處的地平線上:在空曠的大地上,一個人造物體反射著太陽的光芒。他拿出雙筒望遠鏡,調整好焦距,看到了一架香料偵察機伸展的機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它下麵有一台大型香料機車,看上去像是一隻巨大的蝶蛹。萊托放下望遠鏡,機車縮小成了一個小點。這也告訴他,那些香料獵手也會看到他——沙漠與天空之間的小黑點,弗瑞曼人把這看成有人在活動的跡象。他們顯然已經看到了他,而且警覺起來。他們在等待。在沙漠中,弗瑞曼人總是互相猜疑,直到他們認出了新來者或是確定了新來者不會構成威脅。甚至在帝國文明之光的照耀下,他們仍然保持著半開化的狀態。那就是能拯救我們的人,萊托想,那些野蠻人。遠處的香料偵察機向右傾斜了一下,隨後又向左側了側。這是一個傳遞給地麵的信號。萊托能想像駕駛員正在檢查他身後的沙漠,看他是不是前來此處的惟一一位沙蟲騎士。萊托控製著沙蟲向左轉彎,直到它完整地掉了個頭為止。他從沙蟲的肋部滑下,並向外跳了一大步,離開了沙蟲的前進範圍。不再受矛鉤控製的沙蟲生氣地在地麵吸了幾口氣,然後把前三分之一的身體紮進沙地,躺在那裡恢複體力。顯然它被騎得太久了。他轉身離開沙蟲,它將留在這裡繼續休息。偵察機圍繞著香料機車緩緩飛行,不斷用機翼發出信號。他們肯定是接受走私販讚助的反叛者,刻意避免使用電子形式的通訊手段。他們的目標顯然是他剛剛經過的香料區——香料機車的出現證明了這一點。偵察機又轉了一圈,隨後沉下機頭,停止轉圈,直接向他飛來。他認出這是他父親引進阿拉吉斯的一種輕型撲翼機。它在他頭上同樣轉了一圈,然後沿著他站立的沙丘搜查了一番,這才迎著微風著陸。它停在離他有十米遠的地方,激起一陣飛揚的沙塵。靠他這側的艙門開了,一個穿著厚厚的弗瑞曼長袍的人從裡麵走了出來,長袍右胸處有一個長矛標記。那個弗瑞曼人緩緩地向他走來,給雙方都留下充分的時間來研究對方。那個人個子挺高,長著一雙靛青色的香料眼。蒸餾服麵罩隱藏了他下半部分臉龐,他還用兜帽蓋住了額頭。長袍飄動的樣子顯示那底下藏著一隻拿著彈射槍的手。那個人在離萊托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低頭看著他,帶著疑惑的眼神。“祝我們好運。”萊托說道。那個人向四處看了看,檢查著空曠的大地,隨後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萊托身上。“你在這兒乾什麼,孩子?”他問道,蒸餾服麵罩使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想成為沙蟲洞的軟木塞嗎?”萊托再次用了傳統的弗瑞曼表達方式:“沙漠是我家。”“你走的是哪條路?”那個人問道。“我從迦科魯圖向南而來。”那個人爆發出一陣狂笑。“好吧,巴泰!你是我在坦則奧福特見到的最奇怪的人。”“我並不是你的小瓜果。”萊托針對他說的“巴泰”回應道。這個詞有一種可怕的含義,沙漠邊緣的小瓜果能為任何發現它的人提供水分。“我們不會喝了你,巴泰,”那個人說道,“我叫穆裡茨。我是這裡台夫們的哈裡發。”他用手指了指遠處的香料機車。萊托注意到這一個人稱自己為他們這夥人的法官,並把其他人稱為台夫,意思是一個幫派或是一個公司。他們不是“依池萬”——不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個部落。肯定是接受讚助的反叛者。這裡有他想要選擇的線頭。萊托保持著沉默,穆裡茨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就叫我巴泰吧。”穆裡茨又發出一陣笑聲。“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兒乾嗎?”“我在尋找沙蟲的足跡。”萊托說道,用這個宗教式的回答表明自己正在進行頓悟之旅。“一個這麼年輕的人?”穆裡茨問道。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你看到我們了。”“我看到什麼了?”萊托問道,“我提到了迦科魯圖,而你什麼也沒回答。”“想打機鋒?”穆裡茨說道,“好吧,那邊是什麼?”他朝著遙遠的沙丘揚了揚頭。憑借他在幻象中的所見,萊托回答道:“隻是蘇魯齊。”穆裡茨挺直了身子,萊托感覺自己的脈搏正在加速。接下來是一陣久久的沉默。萊托看出那個人在揣測著他的回答。蘇魯齊!在穴地晚餐之後的故事時間內,蘇魯齊商隊的故事總是被反複傳誦著。聽故事的人總是認定蘇魯齊是個神話,一個能發生有趣事情的地方,一個隻是為了神話而存在的地方。萊托記起了眾多故事中的一個:人們在沙漠邊緣發現了一個流浪兒,把他帶回了穴地。一開始,流浪兒拒絕回答他的救命恩人提出的任何問題;但慢慢地,他開始以一種誰也不懂的語言說話。時間流逝,他仍然不對任何問題做出回應,同時拒絕穿衣,拒絕任何形式的合作。每當他獨自一人待著的時候,他會用手做出各種奇怪的動作:穴地內的所有專家都被叫來研究這個流浪兒,但是都沒有結果一這之後,一個很老的女人經過他門口,看到了他的手勢,笑道:“他在模仿他父親將香料纖維搓成繩子的動作,”她解釋道,“這是仍然存在於蘇魯齊的手法。他隻是想以此來減輕自己的寂寞。”該故事的寓意是:蘇魯齊的古老處世行為具有一種來自金色生命通道的歸屬感,這種感覺能給人帶來安寧。穆裡茨保持著沉默,萊托接著說道:“我是來自蘇魯齊的流浪兒,我隻知道用手比劃一些動作。”那個人很快點點頭,萊托於是知道他聽過這個故事。以低沉、充滿威脅的聲音,穆裡茨緩緩地回應道:“你是人嗎?”“和你一樣的人。”萊托說道。“你說的話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太奇怪了。我提醒你,我是這裡的法官,我有權對塔克瓦做出裁決。”是啊,萊托想,從一位法官的嘴裡說出塔克瓦這個詞,意味著隨時可能變為現實的威脅。塔克瓦指魔鬼引發的恐懼,老一代弗瑞曼人依然對此深信不疑。哈裡發知道殺死魔鬼的方法,人們於是總是選擇他們來對付魔鬼,因為他們“具有偉大的智慧,無情卻又不殘暴,知道對敵人仁慈是對自己人最大的威脅”。但是萊托必須堅持抓住這個線頭。他說道:“我可以接受瑪斯海德測試。”“我是任何精神測試的法官,”穆裡茨說道,“你接受嗎?”“畢·拉爾·凱法。”萊托說道,意思是欣然接受。穆裡茨的臉上現出一絲狡黠。他說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同意這麼做。最好是現在就殺了你,但你是個小孩子,而我有個兒子剛死了。來吧,我們去蘇魯齊,我會召集一個裁決會,決定你的命運。”萊托發現這個人的一些小動作暴露了他想置他於死地的想法。他說道:“我知道蘇魯齊不隻是神話,它真正存在於現實世界中。”“一個孩子懂什麼叫現實世界?”穆裡茨反問道,示意萊托走在他前麵,向撲翼機走去。萊托服從了他的命令,但他仔細傾聽著跟在他後的弗瑞曼人的腳步聲。“最有效的保密方法是讓人們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答案,”萊托說道,“那以後,人們便不會追問下去了。你這個被迦科魯圖驅逐的人很聰明。誰會相信神話中的蘇魯齊存在於現實世界?對於走私販或任何想偷渡進沙丘的人來說,這地方是一個絕佳的藏身之所。”穆裡茨的腳步停了下來。萊托轉過身,背靠著撲翼機,機翼在他的左手邊。穆裡茨站在半步遠的地方,拔出彈射槍,指著萊托。“你不是個孩子。”穆裡茨說道,“你是個受詛咒的侏儒,被派來監視我們!你的話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未免聰明過頭了,而且你說得太多,說得太快。”“還不夠多,”萊托說道,“我是萊托,保羅·穆哈迪的兒子。如果你殺了我,你和你的人會陷入地獄。如果你放過我,我會指引你們走向偉大。”“彆和我玩遊戲,侏儒,”穆裡茨冷笑道,“就你說話這當兒,真正的萊托還待在迦科魯圖呢……”但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槍口也稍稍垂下了一點。萊托預料到了他的遲疑。他讓全身所有肌肉都給出要往左躲避的跡象,然而他的身體隻往左移動了不到一毫米,引得那個弗瑞曼人的槍口迅速向左擺動了一大段距離,狠狠地碰在機翼邊緣。彈射槍從他手中飛了出去,沒等他做出反應,萊托已經搶到他身旁,拔出自己的嘯刃刀,頂在他的後背。“刀尖蘸了毒。”萊托說道,“告訴你在撲翼機裡的朋友待在裡裡彆動,不要有任何動作。否則我會被迫殺了你。”穆裡茨朝受傷的手上哈著氣,衝撲翼機裡的人搖了搖頭,說道:“我的同伴貝哈萊斯已經聽到你說的話了,他會像石頭那樣一動不動。”萊托知道,在他們兩人找到應對措施或是他們的朋友前來營救之前,自己隻有非常有限的時間。他飛快地說道:“你需要我,穆裡茨。沒有我,沙蟲和香料將從沙丘上消失。”他能感覺到這個弗瑞曼人的身子僵直了。“你是怎麼知道蘇魯齊的?”穆裡茨說道,“我知道他們在迦科魯圖什麼都沒告訴你。”“那麼你承認我是萊托·亞崔迪了?”“還能是彆的什麼人?但你是怎麼知道……”“因為你們在這兒,”萊托說道,“所以蘇魯齊就存在於此地。剩下的就非常簡單了。你們是迦科魯圖被摧毀後的流亡者。我看到你用機翼發信號,說明你們不想用那些會被監聽到的電子通訊裝置。你們采集香料,說明你們在進行貿易。你們隻能與走私販做交易。你們既是走私販,同時也是弗瑞曼人。那麼,你們必定是蘇魯齊的人。”“為什麼你要誘惑我當場殺了你?”“因為我們回到蘇魯齊之後,你一定會殺了我。”穆裡茨的身子不禁又變得僵硬起來。“小心,穆裡茨,”萊托警告道,“我知道你們的底細。你們過去常常掠奪那些沒有防備的旅行者的水。這類事你們乾得不少。你還能找到彆的讓那些不經意闖入這裡的人保持沉默的方法嗎?還有其他能保守你的秘密的方法嗎?你用溫和的語言來引誘我。但我憑什麼要把水浪費在這沙地中?如果我和其他人一樣被你迷惑了——那麼,坦則奧福特會乾掉我。”穆裡茨用右手做了個“沙蟲之角”的手勢,以遮擋萊托的話所帶來的魔鬼。萊托知道,老派的弗瑞曼人不相信門塔特或其他任何形式的邏輯推理,他笑了笑。“如果納穆瑞在迦科魯圖跟你提起過我們,”穆裡茨說道,“我會取了他的水……”“如果你再這麼愚蠢下去,你除了沙子之外什麼也得不到。”萊托說道,“當沙丘的一切都覆蓋上了綠色的草原和開闊的水麵,你會怎麼辦?”“這不可能發生!”“它就發生在你的眼皮底下。”萊托聽到了穆裡茨的牙齒在憤怒和絕望中咬得咯吱咯吱響。他終於問道:“你怎麼能阻止它發生呢?”“我知道生態轉型的整個計劃,”萊托說道,“我知道其中的每個強項和每個漏洞。沒有我,夏胡露將永遠消失。”狡猾的語氣又回到了穆裡茨的話中,他問道:“好吧,我們為什麼要在這兒爭論呢?我們在對峙。你手裡拿著刀,你可以殺了我,但是貝哈萊斯會開槍打死你。”“在他射殺我之前,我有足夠的時間撿回你的彈射槍。”萊托說道,“那以後,你們的撲翼機就歸我了。是的,我會飛這玩意兒。”怒容顯現在穆裡茨兜帽下方的額頭上。“如果你不是你自稱的那個人,該怎麼辦?”“難道我的父親還認不出我嗎?”“啊哈,”穆裡茨說道,“原來你是通過他知道這裡的一切的?但是……”他收回了後半句話,搖著頭,“我自己的兒子在當他的向導。他說你們兩個從未……怎麼可能……”“看來你不相信穆哈迪能預見未來。”萊托說道。“我們當然相信!但他自己說過……”穆裡茨再次收回了後半句話。“你以為他不知道你們的懷疑嗎?”萊托說道,“為了和你見麵,我選擇了這個確定的時間、確定的地點,穆裡茨。我知道你的一切,因為我……曾經見過你……還有你的兒子。我知道你認為自己藏得很隱蔽,知道你如何嘲笑穆哈迪,也知道你用來拯救你這片小小的沙漠的小小的陰謀。但是,沒有我,你這片小小沙漠也注定將走向死亡,穆裡茨。你會永遠失去它。沙丘上的生態轉型已經過頭了。我的父親已經快要喪失他的幻象了,你隻能依靠我。”“那個瞎子……”穆裡茨打住了,咽了口唾沫。“他很快就會從阿拉肯回來。”萊托說,“到那時,我們再來瞧瞧他究竟瞎到什麼程度。你背離弗瑞曼傳統多遠了,穆裡茨?”“什麼?”“他是個瞎子,但卻生活在這裡。你的人發現他獨自一人漫遊在沙漠中,於是把他帶回了蘇魯齊。他是你最可貴的發現!比香料礦脈還要珍貴。他和你生活在一起。他是你的‘瓦德昆亞斯(瓦德昆亞斯:詳見後文。)’。他的水與你部落的水混合在一起。他是你們精神河流的一部分。”萊托將刀緊緊地頂著穆裡茨的長袍,“小心,穆裡茨。”他舉起左手,解下了穆裡茨的麵罩,並丟下了它。穆裡茨知道萊托在想什麼,他說道:“如果你殺了我們兩個之後,你會去哪裡?”“回迦科魯圖。”萊托將自己的大拇指伸進穆裡茨的嘴裡。“咬一下,喝我的血。否則就選擇死亡吧。”穆裡茨猶豫了一下,隨後惡狠狠地咬破萊托的皮肉。萊托看著那個人的喉嚨,看到了他的吞咽動作,然後撤回了刀,並把刀還給了他。“瓦德昆亞斯。”萊托說道,“除非我背叛了部落,否則你不能拿走我的水。”穆裡茨點了點頭。“你的彈射槍在那兒。”萊托用下巴示意著。“你現在信任我了?”穆裡茨問道。“還有其他和被驅逐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方法嗎?”萊托再次在穆裡茨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狡黠,但看得出來,這一次他是在衡量,算計著自己的利益。那個人突然一轉身,說明他內心已經下定決心。他撿回自己的彈射槍,回到了機翼邊的舷梯旁。“來吧,”他說道,“我們在沙蟲的窩裡逗留得太久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