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棒無法接受 可胡蘿卜又不忍拒絕(1 / 1)

掌舵2 龍在宇 4680 字 26天前

杜林祥匆匆趕去北京。他得知一個消息,市長呂有順的夫人正在北京住院,於公於私,都得去探望一下。在北京一家大型醫院的住院樓下,呂有順的秘書劉光友攔住了杜林祥:“大哥,你稍微等一下。有一位老板的同學正在病房探望,等他出來,咱們再進去。”近些年,杜林祥刻意結交劉光友,兩人之間早已稱兄道弟。杜林祥拍著對方肩膀:“等會兒就等會兒,沒事!這回還得感謝老弟給我通風報信,不然我還不知道呂市長夫人生病了。”劉光友搖頭歎息:“為這事,老板還批評了我一頓。說實話,這次我隻告訴了大哥一個人,連下麵的縣委書記,我也一個沒說。”杜林祥笑起來:“大哥一定記著你的關照,回河州請你喝酒。”“以後還真得靠大哥提攜。”劉光友抱怨起來,“我的仕途也算到頭了,以後就指望跟著大哥發點小財。”“胡說。”杜林祥說,“你才多大年紀,就說仕途到頭。”劉光友說:“我當秘書有些年了。趁著這次乾部調整,老板打算讓我挪挪窩。”“秘書外放,好事呀!我要祝賀你高升。你跟著呂市長這麼多年,他一定會給你安排個好位置。”杜林祥笑容滿麵,心裡卻咯噔一下。劉光友沮喪地說:“說出來你都不信,老板給我安排的位置,就是去市文聯做黨組書記。的確是把副廳級彆解決了,可這位置有多少含金量,大哥應該清楚吧。”兩人說話間,就見呂有順送他的同學下樓來了。呂有順的目光已經瞟到杜林祥,卻假裝沒有看見,隻是陪著那位同學邊走邊聊。杜林祥很懂規矩,沒有主動上前打招呼,隻是悄悄問:“呂市長的同學,是乾什麼的?”劉光友說:“是沿海一個省的政府辦公廳副主任,叫作陳楓。”杜林祥“哦”了一聲,又說道:“就一個副廳級乾部嘛,級彆比呂市長低多了。”劉光友說:“陳主任的夫人,就是這家醫院的一個處長。這次聯係床位、安排醫生,陳主任幫了不少忙。另外,你可彆小瞧人家這個副廳,他可是省長的大秘,好多市委書記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呂有順將陳楓送上車後,終於回頭來招呼杜林祥:“林祥,麻煩你跑這一趟,太不好意思。”杜林祥一臉真誠的笑容:“應該的,應該的。”呂有順夫人住的是個普通病房,一共兩張床。因為托了關係,這幾天就安排她一個人住。呂有順一邊沏茶一邊吩咐劉光友:“你嫂子想下樓走走,你陪她一下。我和林祥說會兒話。”劉光友攙扶著呂有順夫人走了出去,杜林祥關切地問道:“手術做了吧,沒什麼大問題?”呂有順說:“就是一個小手術。手術很順利,醫生說再隔兩天就可以出院。”“那就好,那就好。”杜林祥做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他接著說,“嫂子就一直住這種病房?乾嗎不安排個環境好點的?”“我愛人就是一個醫生,這都是她的主意。”呂有順笑著說,“按說這種小手術,河州也能做,可她非得堅持來北京做,還執意住普通病房。”“為什麼非得來北京,還要住普通病房?”杜林祥有些不解。呂有順說:“當初體檢是在咱們省醫院做的。本來就是個小檢查,但院長聽說是我愛人,擺出了大陣仗。檢查之後,組織專家會診。會診過程中,意見分成兩派,一派堅持應該藥物治療,一派堅持應該手術治療。而關鍵在於,堅持藥物治療的都是外科醫生,堅持手術治療的都是內科醫生。”“聽懂了麼?”呂有順無奈地笑起來。“啥意思?”杜林祥越發疑惑。呂有順說:“無論內科還是外科,都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於是拚命地推給對方。”呂有順接著說:“我愛人就是醫生,她以前也給領導看過病。她告訴我,所謂的會診,往往是走過場,出個報告,讓領導滿意也就行了。對於上麵壓下來的任務,醫生們都不太願意接,身份太貴重的病患,誰都怕擔責任。實在推不掉接了,也隻敢按照書本上的保守方法治療。所以啊,乾脆就以普通患者的身份,來北京開刀。”“醫院這幫家夥,都忽悠到領導頭上了。”杜林祥感歎道。洪西省醫院是全省最好的醫院,裡麵真可謂人滿為患,一床難求。不久前,老家的一位親戚檢查出腦瘤,需要開刀。但醫院告訴他沒有床位,得排隊等半個月。後來求到杜林祥,他托了不少關係,醫院才在走廊上臨時加了一張病床。杜林祥不知道,與自己的窮親戚相比,享受了“專家會診”的呂有順夫人,麵臨的是否為幸福的煩惱?呂有順也苦笑著:“當領導的,不就是整天被人忽悠嗎?”杜林祥又說:“到了北京,也可以安排個高乾病房呀,何必擠在普通病房。”呂有順說:“我們住院期間,這間病房不會安排其他人,環境也算清靜。另外我愛人說了,普通病房的醫生,臨床經驗最為豐富,醫術也最高。你想啊,普通病房的醫生,一年看多少病人,得遇見多少疑難雜症。”“那也是。”杜林祥點頭道。杜林祥抿了一口茶,故意把話題往劉光友身上扯:“這幾天,醫院裡就光友一個人,照顧得過來嗎?”呂有順說:“還請了個女護工,小劉就負責去繳費、取藥什麼的,人手也差不多。”杜林祥點了點頭:“光友跟著你這些年,也真是儘心儘力。”“林祥,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呂有順蹺起二郎腿。“嘿嘿。”杜林祥臉上又浮現出招牌式的憨笑,“剛才在樓下,和光友聊了一會天。他說自己有可能去文聯工作,還說都是得益於呂市長大力舉薦,才把他的副廳級彆解決了。”“你沒說老實話。”呂有順似笑非笑,“小劉如今應該是牢騷滿腹,哪裡還會感謝我。”杜林祥說:“呂市長,我個人倒是覺得,讓一個市長的秘書,去文聯當黨組書記,的確屈才了。縱然一時沒有更好的位置,也可以把事情緩一緩。你又不是馬上要離開河州,乾嗎急著安排自己秘書?”對於劉光友的仕途,杜林祥其實並不關心。他隻是覺得,呂有順急於安排自己的秘書,透露出一股不尋常的意味。呂有順本人的工作崗位,是否也即將調整?杜林祥在河州聽人說過,呂有順想接市委書記難度不小,還說呂正在四處活動,如果不能在河州扶正,就謀劃去省委組織部,甚至再退一步到宣傳部當部長,好歹也能進入省委常委班子。這些傳言,靠譜嗎?借著為劉光友美言的機會,杜林祥想探一探呂有順的口風。對於自己的仕途,呂有順依舊閉口不言,他隻是評價跟隨自己多年的秘書:“小劉這個人,有才氣,這些年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但他也有缺點,就是不太注重小節。真要到了更重要的崗位,對他個人來說未必是好事。”杜林祥倒有些佩服呂有順的識人之明。劉光友豈止是不注重小節!就拿當初向杜林祥谘詢新房裝修的事來說,基本算得上公開索賄了。讓劉光友去到發改委、財政局這些核心部門,或是去下麵當個縣長,沒準真會捅出大婁子。杜林祥更清楚,呂有順是個愛惜羽毛的人。如果日後自己的秘書出了事,對他來說起碼是顏麵無光。所以,打發劉光友去文聯,也算未雨綢繆。呂有順繼續說:“文聯黨組書記這個位置,級彆雖然不低,但著實清淡了些。不過我也為他做了些安排。幾個月前我專門協調財政局,給文聯撥了一筆款,修建新的辦公大樓以及培訓中心。就文聯那點人,根本用不了這些東西,到時出租出去,每年光租金,也不會窮著他這個黨組書記了。”杜林祥說:“呂市長對下屬真是體恤有加。”呂有順說:“小劉如今發幾句牢騷不奇怪。有些話我也不好說得太直白,你倒不妨跟他多聊一下,勸一勸他。”“好的。”杜林祥答道,“對了,呂市長這回來北京,去看望於書記了嗎?”杜林祥知道呂有順對於個人的政治前途向來口風很緊,索性也就死了心,他轉而想打聽一點洪西省高層的動態。“前天就去看了。”呂有順說。“於書記身體好些了嗎?”杜林祥明知故問。呂有順苦笑起來:“身子骨的毛病,好得差不多了。至於心病,恐怕一時半會好不了。”杜林祥此時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於書記看來不會回洪西了,薑省長扶正的機會也不大,新的省委書記會是誰?”呂有順搖著頭:“局勢未明,不好說啊。”見呂有順這番態度,杜林祥不好再多問。離開醫院,他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而去。汽車剛上機場高速,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打來的是賴敬東:“杜總,你好,在河州嗎?”杜林祥說:“我在北京,來辦點事。一會兒的航班回河州。”“你在北京?那太好了。”賴敬東說,“上次在河州,我不是說幫你引見一位投資機構的總裁嗎?他今天人也在北京。如果方便,大家不妨見麵聊一下。”“好啊。”杜林祥說,“我馬上改簽機票。賴總你有時間嗎?到時你也一起去?”賴敬東笑著說:“我在外地,趕不回來了。遠雄是我學生,有什麼事,你們直接談就是。我一會就讓遠雄直接和你聯係。”杜林祥讓出租車調頭回市區。過了幾分鐘,他就接到陳遠雄的電話,對方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客客氣氣地做了自我介紹:“杜總,你好,我是台江資本的陳遠雄。”“陳總,你好!”杜林祥熱情地說。陳遠雄說:“剛聽賴總說,杜總就在北京,不知晚上是否有空,我們見麵溝通一下?”“好啊。”杜林祥說。陳遠雄說:“我把地方訂好後再和杜總聯係,恭候你的大駕。”陳遠雄訂下的是位於北京金融街上的金悅利灣魚翅鮑魚酒店。在酒店服務員的引領下,杜林祥走進寬敞的包間。坐在餐桌正中位置的一名中年男子率先站起身來,熱情地伸出雙手:“杜總,你好!我就是陳遠雄。”兩人握手之際,杜林祥打量了陳遠雄一番——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烏黑深邃的眼眸,濃密的眉,高挺的鼻,輕抿的唇,帶著一份高貴與優雅。落座後,陳遠雄便吩咐上菜。金悅利灣酒店不僅裝修富麗堂皇,菜品更是精致絕倫:深海珍稀魚類的鮮美、法式鵝肝的香濃、燕窩魚翅鮑魚的全新演繹……此處的消費自是不菲,人均大都在千元以上。酒店距離中國證監會僅五百米,許多證券業的重量級人物常出沒於此。對於那些向來一擲千金的闊主,一頓飯的錢當然是微不足道。陳遠雄早年投奔在賴敬東門下,後來又留學美國,他的言談舉止有一股直來直去的美式做派。介紹了台江資本的狀況以及個人履曆後,便開門見山道:“賴總多次向我推薦緯通,對於這個項目,我們有些興趣。”“能讓陳總感興趣,我萬分榮幸。”杜林祥放下筷子,“隻是不知你的興趣,主要指哪些方麵?”陳遠雄侃侃而談:“上市這件事,如果簡單來說,大致有幾個步驟。第一步是引入戰略投資者,這既是完成上市前股份製改造的要求,也有利於企業拿到資金加速自身發展。第二步就是找一家合適的投行,投行是負責股票承銷業務的中介機構,承擔股票承銷與資金交流的任務。說白了和房屋中介差不多,忽悠著老張、老王,來把老李手頭準備上市的股票買下來,事成後收點中介費。高盛、摩根士丹利之類,做的就是這門生意。最後一步,就是投行領著企業去路演、過會,讓機構投資者認購新股,最終完成上市。”陳遠雄繼續說:“我所謂的興趣,主要在兩方麵。其一,台江資本作為戰略投資者,向緯通注資;其二,就是利用我們在業界的影響力,重新包裝緯通。”“怎麼個包裝法?”杜林祥問。陳遠雄說:“企業上市過程中,包裝是門大學問啊。比如說引入戰略投資者這事,投資額的多少固然重要,然而是誰投的,也不可小覷。同樣是五千萬,由山西煤老板來投還是由巴菲特來投,價值大不一樣。台江資本在業界還有幾個朋友,即便是我們投資,也會聯合幾家有知名度的基金,共同組建一個投資團隊。全球頂級的投資基金看好緯通,應該是一條有價值的新聞。”杜林祥默默聽著,心中開始盤算:同樣的話,莊智奇也給自己說過。能找來名氣大的機構投資者與投行,對於緯通上市當然有加分效應。哪怕就是掛羊頭賣狗肉,自己依舊樂見其成。杜林祥不動聲色地說:“陳總說的有道理,不過我更關心,台江資本能投多少錢進來,另外你們會開出什麼條件?”“杜總快人快語,和你談生意,當真是痛快。”陳遠雄笑起來,“台江資本的實力,杜總大可以放心。至於我們具體的投資金額以及條件,還得根據貴公司的實際情況來做決定。”杜林祥說:“賴總是台江資本的顧問,我們公司的情況,想必賴總已經向陳總做了介紹。”陳遠雄說:“賴總不僅是公司的顧問,也是我的老師。有賴於他的牽線搭橋,我和杜總今天才會坐到一起。不過具體的投資事宜,最後還得公司董事會決定。我對緯通的兩樣東西尤其看重,其一是一份詳儘的計劃書,就是你們打算如何實施全國擴張戰略;其二就是目前企業的財務狀況。這兩樣東西,賴總都談到一些,不過我需要更具體的。”杜林祥思忖了一下說:“如果雙方真有合作誠意,這些東西我們自然會開誠布公。我立刻安排公司整理一份較為詳儘的材料,一周後就傳給陳總。”“好。”陳遠雄說,“杜總拿出了合作的誠意,我們也一定會讓你感受到台江資本的誠意。”回到河州後,杜林祥將莊智奇招來辦公室,通報了自己在北京與陳遠雄接觸的情況。莊智奇聽完後說:“我會叫人弄一份材料,按時傳給陳遠雄。”“這個台江資本,實力到底如何?”杜林祥問。莊智奇說:“比起高盛、美林這些大公司,名氣自然小得多。不過聽說這幾年,在中國市場倒也運作了幾家企業成功上市。”杜林祥說:“你在資本市場熟人多,想辦法打聽一下這家公司的具體情況。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嘛。”緯通整理的資料傳給台江資本後,對方不到三天時間就回了函。回函中列出了若乾個財務方麵的數據,希望緯通方麵進一步做出說明。莊智奇將資料細化後,又發給台江資本。一周後,台江再次回函,提出自己關心的幾個問題。如此電函往複持續了近兩個月後,陳遠雄親自給杜林祥打來電話:“杜總,我想來緯通實地考察一番,不知是否方便?”“方便。”杜林祥熱情地說,“隨時恭候陳總大駕。”幾天後,陳遠雄一行十數人便飛抵河州。除了實地考察,杜林祥還安排了三場情況介紹會,分彆由莊智奇介紹上市計劃,由安幼琪介紹公司擬定的全國擴張戰略,由財務總監介紹企業財務狀況。多年的商海沉浮,杜林祥推太極的功夫已爐火純青。對陳遠雄一行,杜林祥雖然殷勤有加,卻絕不主動提及投資的事。倒是陳遠雄有些沉不住氣,考察結束後主動提出:“既然我們來了河州,雙方能否針對投資一事,展開正式談判?”“好啊。”杜林祥暗自高興,“讓陳總白跑一趟,的確說不過去。那就明天吧,我們好好溝通一下。”坐上談判桌,杜林祥習慣性地點燃煙,先說了一通歡迎陳遠雄蒞臨河州的客套話。然後,他不徐不疾地說:“雙方接觸有一段時間了,對於台江資本提出的許多問題,我們也是毫無保留地做出回答,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下一步,雙方能否有更實質性的合作,我想聽一聽陳總的意見。”說完這番開場白,杜林祥悠閒地抽了一口煙。此刻他的心中,隱隱有一股勝利者的喜悅。在他看來,陳遠雄的態度太急迫,這給自己留下了進退自如的廣闊空間。他甚至覺得,留學美國多年的陳遠雄,談起生意就像個美國牛仔,到處橫衝直撞,絲毫不懂中國商場的韜略。此人比起萬順龍、穀偉民,還是生嫩太多。陳遠雄開口說道:“台江資本對於與緯通的合作,始終抱有極大誠意,否則我也不會主動來河州。通過前期接觸,我對於雙方的合作更加充滿期待。杜總剛才提到一個詞‘實質性’,我以為現在的確應該觸及實質性內容。”陳遠雄接著說:“我們反複研究了緯通方麵的上市計劃以及財務狀況,同時也對台江資本自身實力做了恰如其分的評估。根據目前的狀況,如果雙方能夠合作,我們願意作為戰略投資者,向緯通注資一億一千三百萬。”“一億一千三百萬?”莊智奇右手托著下巴,“是人民幣還是港元?”“都不是。”陳遠雄把身子往後一仰,“台江資本是美資企業,我說的當然是美元。”“美元?”莊智奇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的,美元。”陳遠雄重複道。談判桌上緯通一方人員出現小小的騷動。一億多美元,可就是七億多元人民幣,以往接觸的所有投資機構,還沒有誰這般慷慨。杜林祥瞪了下屬們一眼,瞧你們那點出息,沒見過錢是吧?他壓抑住內心的狂喜,淡淡一笑道:“一億多美元,說不上太多,但的確不算少。不過我更想聽一下,陳總投資緯通,會開出哪些條件?”陳遠雄說:“莊總之前也講過,你們會成立一家新公司,名稱大概是緯通股份,至於如今的緯通集團,日後就是緯通股份的大股東。對吧?”莊智奇點點頭:“集團公司是集團公司,上市公司是上市公司,兩者涇渭分明,這是股市的慣例。再說了,以緯通集團目前的財務狀況,不可能整體上市,隻能先把債務剝離到集團公司,然後力推優質資產上市。”陳遠雄點點頭:“我們要投資的,自然是擬上市的緯通股份,而不是負債累累的緯通集團。也就是說,我們投的每一分錢,都將用於企業在全國的擴張以及未來上市,絕不能挪作他用。尤其是那些負債率較高的項目,隻能留在集團公司裡,不要塞進上市公司。”陳遠雄接著說:“在緯通股份裡,杜總自然是大股東,我們作為投資者也有一席之地。如果未來上市成功,杜總怎麼用融到手的資金反哺集團公司我管不著,不過目前,新注入的資金隻能用來開拓新項目,而不是補舊窟窿。”“這是自然。”杜林祥說道,“陳總投的錢,會全部用到緯通在全國的擴張戰略中,不會用來償還舊債。這是雙方合作的基礎。”“我們的投資,要采取可轉股債的形式。”陳遠雄接著說。杜林祥的神經立時緊繃起來。這些年杜林祥惡補了不少書,身邊還有個莊智奇能夠隨時請教,對於可轉股債,他大體明白是怎麼回事。譬如說吧,甲借給乙一百萬元,約定時間償還,這一百萬元就是債務;甲向乙的公司投資一百萬元,占有乙公司裡3%的股份,這一百萬元就成了股份。所謂可轉股債,就是甲給了乙一百萬元,這一百萬元暫且算作債務,然而根據約定,可以在某一個時間,將債務轉變成股份。“為什麼要選擇可轉股債的形式?”莊智奇問。陳遠雄笑了笑:“緯通向全國擴張,會欠下巨債。如果上市失敗,就是傾家蕩產,我拿著股份乾什麼?可轉股債不一樣,如果上市成功,我們就是緯通的股東,如果上市失敗;我們和其他人一樣,也是債主。”“媽的,好事你們全占著,風險扔得遠遠的。”杜林祥在心中罵道。他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還有什麼條件?”陳遠雄說:“雙方約定上市時間。如果屆時緯通不能上市,就要對我們做出相應賠償。”莊智奇也摸出一支煙點上:“陳總的意思,是簽署對賭協議?”“沒錯!”陳遠雄說。杜林祥第一時間想起賴敬東對自己說的話,“所謂對賭協議,連個屁都不如”。是啊,緯通上市失敗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陳遠雄有再多股份也是白搭。杜林祥輕鬆地說:“賭,我很感興趣。不知陳總是怎麼個賭法?”陳遠雄說:“有很多投資機構都熱衷於在占股方麵對賭,我對此毫無興趣。因為上市失敗,就意味著這家企業的股份大幅貶值,甚至是一文不值。要賭,就拿出真金白銀。緯通在河州有許多商業地產,比如商業步行街、住宅小區裡的商鋪、摩天大樓等,如果無法在約定時間上市,這些資產就要拿出來作為給我們的補償。”杜林祥搖著頭:“暫且不說這樣的賭法是否公平,就說陳總提到的這些資產,目前也並不在我的手裡。緯通的財務狀況你們清楚,凡是值點錢的東西,全抵押給銀行了。我不能拿著銀行的東西,來和陳總賭吧。”陳遠雄輕鬆地笑起來:“杜總是大名鼎鼎的成功企業家,莊總更精於資本之道,我想對這些項目做點技術性處理,不是什麼難事。”陳遠雄繼續說:“債務也是可以轉移的。比方說商業步行街,可以先拿錢還掉貸款,把項目從銀行手裡拿回來,接下來再把這筆欠款轉移到摩天大樓身上。如此一來,緯通集團的債務並未增加,商業步行街卻有了清白之身。”莊智奇說:“要運作債務移轉,短期內需要大筆流動資金,上哪裡去找錢?”陳遠雄說:“在一億多美元注資以外,我們可以提供搭橋貸款,而且利率會遠低於市場價。”“陳總倒為我們考慮得周到。”杜林祥摸出一支煙,接著轉身遞給莊智奇,“抽支煙,放鬆一下。”給莊智奇遞煙,其實是杜、莊二人平時約定好的一個動作。談判桌上,如果杜林祥遇到那些聽不懂的專業名詞,直接開口問顯得太丟臉,於是就給莊智奇遞煙,告訴對方剛才那句話自己不明白。莊智奇自然會意,他接過煙說道:“陳總,大家都知道,搭橋貸款又叫作過橋貸款,是指在公司安排較為複雜的長期融資以前,為公司的正常運轉提供所需資金的短期貸款。比如說為了從銀行贖回步行街,你們可以給緯通借款,這筆錢雖在緯通賬戶上,卻處於雙方共同監管下,一旦債務轉移完成,資金馬上劃轉回你們那邊。像這種短期融資,利率通常奇高。我不知道你所謂遠低於市場價,究竟是指多少?”莊智奇與杜林祥的配合的確漸入佳境。剛才一番話,既是對陳遠雄發問,又言簡意賅地告訴杜林祥,什麼叫搭橋貸款。陳遠雄這時說:“可以比照市場利率的一半執行。”“不行!”弄明白什麼叫搭橋貸款後的杜林祥,顯得火冒三丈。陳遠雄聳了聳肩:“杜總如果認為利率過高,你認為多少才合適?”杜林祥揮著手:“不是利率高低的問題,而是這種合作方式,本身就無法令人接受。用可轉股債的形式注資,意味著上市成功,你們享受股東的權益;如果失敗,你們不僅不承擔風險,還可以作為債主上門討債。”“更可氣的是對賭協議。”杜林祥真的有些惱怒,“用什麼搭橋貸款,從本已負債較多的緯通集團,硬生生剝出幾個無債一身輕的商業地產項目。如果上市失敗,這些項目就要賠償給你們。彆的不說,光商業步行街,如今就價值幾個億。那也就意味著,哪怕你們投下的一億多美元顆粒無收,最終還是可以靠賠償挽回損失。”杜林祥用力掐滅煙頭:“這還叫合作嗎?所有風險由我們承擔,你們沒有一丁點責任。要是上市成功了,利益倒要共同分享。”“杜總不要激動嘛。”陳遠雄微笑著說,“你剛才的理解,大致是正確的。站在我們的角度,最大限度爭取權益、規避風險,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陳遠雄看了看表:“今天我們已經亮明了觀點。杜總不用急著回答,儘可以多考慮一下。晚上我還要趕去香港,此時恐怕就得說再見了。”杜林祥真想一口回絕陳遠雄,可惜話到嘴邊,又自個兒咽了回去。他站起身來,很有風度地與陳遠雄握手道彆,還特意囑咐辦公室主任高明勇,安排車輛送陳總去機場。送走陳遠雄,杜林祥立刻把莊智奇叫來辦公室。莊智奇走進來時,身後還跟著杜庭宇。莊智奇清楚杜庭宇的特殊身份,如今無論乾什麼事,他都喜歡帶上杜庭宇,既是增加小夥子的曆練,也是助其早日上位。杜林祥的怒火還未平息,他狠狠罵道:“這狗日的陳遠雄,簡直是個周扒皮,沒見過這麼談生意的。”莊智奇點點頭:“陳遠雄提出的條件,的確很苛刻。不過……”“不過什麼?”杜林祥在辦公室來回踱步。莊智奇說:“目前接觸的所有投資機構中,數陳遠雄出手最闊綽。”杜林祥停下腳步,一屁股坐回沙發上,歎了一口氣:“是啊,一億多美元啊。不是看在錢的分兒上,老子早把他攆走了,半分鐘也不會耽擱。”“剛才我也在會議室裡聽了,”杜庭宇這時插話,“陳遠雄開出的價碼,是一億一千三百萬。”“什麼意思?”杜林祥問。杜庭宇回答:“剛才我去請教了安總,按照目前製訂的全國擴張計劃,手裡需要準備多少現金。安總說根據現金流量,可以有多種打法。但如果手裡能有七億多元資金,無疑是最理想的狀態。我又按照目前的彙率,把一億一千三百萬美元折算成人民幣,與安總所說的理想狀態,誤差在百萬元以內。”杜林祥左手摸著後腦勺:“陳遠雄開出的價碼,還真不是憑空想出來的。”“這一點我還沒注意到。”莊智奇說,“聽庭宇一說,真是這麼回事。一般的投資機構,開口就是整數,很少有這麼精確的。”“我小看陳遠雄了。”杜林祥說,“人家對於我們提供的材料,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陳遠雄這回是吃定咱們了。他一上來就是胡蘿卜加大棒,大棒是我們無法接受的,可胡蘿卜又是我們不忍拒絕的。”莊智奇感歎道。“等等看吧。”杜林祥說,“咱們不答應他,也不要拒絕他,沉住氣觀察一下。香港那邊的投資機構,也得繼續聯係。”“嗯。”莊智奇說,“我和一家有央企背景的投資機構聯係了,明天準備再去一趟香港。”“好的。”杜林祥點頭說,“下周我也要去趟緬甸,有重要事情辦,四五天後回來。等咱們都回來後,瞧瞧陳遠雄有什麼動靜,到時再見招拆招。”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