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承宣布政使王壽到!!!”
隨著唱名聲響起,新任的承宣布政使已經到了。
王壽所穿戴的衣服,是議會新製的形製,外罩寬袖緞袍,內裡襯著束腰和窄袖,方便,而王琦崇黑,所以議會官員服製主要以玄黑為主,另外肩頭和腰身以及裙擺以鎏金和緋紅流帶點綴。
剛一進屋,周身所帶的那種氣勢,便令人感覺到莊肅以及敬畏的氣息。
“見過布政使大人!!!”眾人皆起身見禮,向著王壽一拜。
“諸位久等了,”王壽進屋之後,越過眾人,沒有過多的言語,直接坐在了最上首位置:“都坐吧。”
各自落座之後,殿內,原南京城諸部堂大臣,以及禦史台,六科諸官看到王壽上座,而後扭頭再往殿外看了看,除了跟在其身後的幾個護衛模樣的軍漢,半晌沒有再看到其他人。
怎麼,這王壽抵南京,創建議會如此大事。
不帶兵將嗎?不過,很快就有人了然了,有王琦在,整個南京城,誰敢動王壽?
壽星喝砒霜,嫌命長!“今天請諸位到這裡來,是什麼事情,諸位應該也都知道了,”王壽的開場白,很是直接,沒有過多的客套,讓習慣了彎彎繞的南京諸公有些不適應:“王守信正在收拾勳貴,秦二寶和盧象升帶兵鎮壓亂民,然後民間也有各種流言飛語滿天飛,但是我們沒有必要和他們看齊,我們做我們的事情!”
王壽掃視一圈,目光落在吏部侍郎刑維堅的身上,麵容和煦:“邢大人,你覺得怎麼樣?”
“創建議會,對於我等南京同仁來說,”刑維堅聲音一頓,看向座下同僚道:“算是新娘子上轎,頭一回,所以王布政使說話,不妨明白點,我們需要做什麼?”
王壽背後雖然是王琦,但是對於南京各部來說,王琦要創立議會,肯定需要用到在座諸公,所有討價還價,乃是必然。
你要建議會,是不是應該給我們分出五成的坐席?不然,在座的憑什麼給你辦事?沒有了在座諸公,憑借王琦一個人,真的可以做成嗎?
論用兵如神,論朝堂鬥爭等事,諸公不如王琦,但若是論平抑物價,安撫百姓,王琦還真的不如殿內諸公。
“很簡單,議會初創也不需要太多的條條框框,”王壽好似早有準備,笑著道:“總的還是按照原來的機構和辦事流程來,但是高層級彆上,取消六部以及原三品以上統管衙門,統歸議會,六部部堂官以及督察院正副都禦史,再加上通政使,大理寺卿,為南京大議員!當然,各大議員,目前隻是按照官職選定錄用,後期能力或者品行上略有參差,自會更替,王某不才,添為南京首席。”
王壽說完,掃視眾人:“我說完了。”
殿內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沒有人說話。
“大家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王壽嘴角咧開笑意,剛想要繼續說話。
“大人,某倒有一句話,想要問問,”都禦史傅傳德冷冰冰開口。
“你是?”王壽身子向前探去。
“督察院,傅傳德。”
“哦,”王壽長長的哦了一聲,隨後歎了一聲:“禦史啊。”
沒有理會王壽的冷嘲熱諷,傅傳德眼睛撇了王壽一眼:“大人所言的更替,是否包含你自己?”
“當然,”王壽眯起眼睛,笑眯眯的看著傅傳德,唇齒開合,吐出三個字:“不包括。”
“哈哈哈,”傅傳德的笑聲顯得那般狂傲,又是那般的不屑,半晌之後,驟然收聲,經年禦史的怒氣勃然而發,那聲音震得整個廳堂都隆隆作響:“王琦就是這樣為議會創製的?”
“議會草創,不說為了百姓,”王壽倒是沒有什麼怒氣,端茶起蓋喝水,一套下來行雲流水:“就算是為了穩定,各府的首席大議員,也不會輕易更替.當然,五年任期一到,若是考核不合格,自然直接剔除。”
“老夫就一句話,若是自然更替的人員裡麵沒有首席大議員,南京城這個議會,老夫不認!”傅傳德說話時候,擲地有聲,那種超然的氣勢,那錚錚鐵骨,那為民立心的決心,讓眾人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就算是王壽,都有些發愣,隻不過臉上的表情是喜悅而不是猶豫,半晌之後才道:“此話當真?”
“嗯?”
傅傳德皺眉,覺得應該是自己的話沒有說清楚,當即張嘴想要補充一兩句:“老夫的意思是”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是王壽顯然沒有給傅傳德任何機會了:“來人!”
“大人!”殿外,兩個執甲兵卒出現。
“將傅大人送回府中去,一路照看好了,不要讓傅大人磕到碰到,不然拿你們是問!”王壽言罷,才看向已經一臉鐵青色的傅傳德:“傅大人,請吧。”
“老夫是監察禦史,是南京城的督察院總掄,你敢將老夫踢出議會?”傅傳德騰的一下,長身而起,指著王壽到:“就算是他王琦,也不敢如此做!!!”
“抱歉,”王壽聳了聳肩:“首席大人應該根本不認識你.”
“你敢!”傅傳德還想說什麼,兩個披甲兵已經上前,架著傅傳德便往外廳走去。
直到傅傳德的叫罵聲消失,整個過程,一炷香的時間裡麵,沒有任何人開口反對,或者為傅傳德說話。
開玩笑,同仇敵愾是不存在的,自求多福才是正理!“邢大人,您還有問題嗎?”王壽扭頭再次看向邢維堅。
方才,邢維堅的聲音很大,現在被王壽開口的時候,身子都抖了抖,訕笑道:“大人,刑某毫無異議,您說什麼,那便是什麼。”
“很好,”王壽點了點頭,正色道:“在這裡,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有建議可以,有異議也沒有問題,但是若誰想倚老賣老,妄想通過議會再次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請出此門!”
嘩啦啦,王壽說完,廳內眾人儘皆起身,兩行人低頭下拜:“微臣等謹遵大議員令!”
“這幾日,就請邢大人陪同本官,梳理南京城諸部事宜,可有問題?”王壽笑著問道。
“沒有問題,若有召,刑某隨時可以!”
“很好,”王壽臉上的笑意漾出。
一處私人彆苑中,陳貞慧已經收到了手下人的彙報。
“王壽已經抵達部堂衙門了?”
“半個時辰不到,原督察院禦史傅傳德便被趕了出來.看樣子是被王壽驅逐了,”手下將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彙報。
“哦?”陳貞慧聞言輕笑一聲:“剛剛抵達南京城,便和當地勢力結怨,就算他背後站著王琦,有時候,強龍也怕地頭蛇啊!”
“區區一個沒了爪牙的前都禦史能掀起什麼風浪?”手下顯然是有些看不起傅傳德。
“沒有爪牙?”陳貞慧搖了搖頭:“現在人人都知道傅傳德和王壽結怨,若是王壽今晚爆亡,你覺得,王琦會第一時間懷疑誰?”
“嘶大人是想要借刀殺人?”手下恍然大悟。
“當然,不能太過明顯,找的人要可靠,動手之後,立刻遠走他鄉,永遠不要回來了!”陳貞慧囑咐了一句。
“小的明白.”
————
在和南京城諸官見麵之後,王壽本來的安排是要去拜訪王琦的。
畢竟,南京城的事情千頭萬緒,王壽初來乍到,無論哪一方麵,都需要先請示一下王琦——這位一己之力改變當今天下格局的傳奇人物。
當然,羅天玄鐵的事情,王壽本人是不信的,那隻是王琦用來反擊王朝聘等人的充分手段,而不是必要。
但是不湊巧,因為盧象升明日出征,王琦要要給盧象升當麵交代一些事情,沒有一兩個時辰恐怕結束不了,為了不打擾王琦休息,王壽給門房遞了帖子之後,便先回府了。
此時已經是天色大暗,連帶著北風呼嘯,街麵上更是沒有什麼人影了。
車轎裡,王壽正閉眼思考著整頓南京議會的計劃,同時理順明日拜會王琦時候的腹稿,伴隨著轎子外的風聲,以及車轎輪轂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王壽已經是昏昏欲睡了。
畢竟北京和南京城萬裡之遙,王壽再是精力充沛,數日沒有好好休息,也有些疲憊了。
恍惚之間,已經陷入夢想的王壽好似聽到一聲尖銳的哨聲。
緊繃的精神讓其瞬間清醒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話音剛落,數聲利箭破空的聲音響起。
王壽就算是沒有上過戰場,此時也反應過來:有人已經按捺不住,要對自己動手了!
“不知死活!”王壽低聲罵了一句,同時身子已經緊緊靠在軟塌之上,以縮小自己的受創麵積。
君子識時務者為俊傑。
王壽不擅殺伐,這種事情,躲得越遠越好!噔噔噔!!!銳利的箭簇帶著尖嘯,已經死死釘在了轎子的夾板上,尾部的箭羽猶然顫動不止。
麵對這種場景,被派來保護王壽的黑甲護衛亦抽出長刀,馭馬將轎子團團圍住,同時綴在後麵的騎兵已經調轉馬頭,向著守備衙門策馬而去了。
這個時候,調兵鎮壓,才是正理!“繼續放箭!不要磨蹭了,最短時間內解決戰鬥!”敵人顯然也知道有人去報信了,指揮的聲音帶著焦急。
話音剛落,街麵兩邊數十聲弓弦顫抖的聲音響起。
“保護布政使!”護衛隊長一馬當先,守在轎子前麵:“援軍馬上就到!料他們沒有多少箭簇了!!!”
對於私藏甲胄弓弩,朝廷向來處以重刑:“凡民間私有人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號帶之類應禁軍器者,一件杖八十,毎一件加一等。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裡。”
所以,隻要堅持一炷香時間,援軍必至!颼颼颼!!!饒是護衛們久經沙場,麵對黑暗中的利箭,仍然吃了不小的虧,麵對來路不明的殺招,十餘騎兵不多時便負傷過半。
而此時,轎子前後走出三十餘蒙麵殺手,皆手持利刃,胸覆甲衣,看樣子是要取王壽首級。
“爾等找死,也不用這般著急吧?”
護衛手持長刀,馭馬在前,麵對三十餘甲衣殺手,絲毫不懼。
遼東戰場上,殺得建奴血流成河,怎麼可能畏懼幾個所為民間殺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蒙麵人冷笑一聲,而後一揮刀:“速斬速決,殺光他們所有人!”
車轎內,王壽的身子不受控製的發抖,天可憐見,任誰破天荒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都會驚駭交加——王壽的表現,已經算是中上了。
此刻這位新任的布政使,被王琦和徐光啟給予厚望的後起之秀,微閉雙眸,嘴裡默念著自己來南京時候,徐光啟送給自己的一首詞:《鷓鴣天,送人》。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
噗嗤!!!
殺聲四起。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籲籲!!!
戰馬長嘶。
“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
殺喊聲漸弱,不知道誰勝誰負。
車轎外漸漸安靜下來了,隨著最後一聲刀刃拚殺聲音響起。
此時,轎子外已經變得寂然一片。
呼!!!“江頭未是風波惡,彆有人間行路難。”
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如何,但是王壽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下來。
緩緩伸出手,掀開轎子的簾布。
映入眼簾的,是渾身浴血,仍舊馭馬在前的護衛隊長,除此之外,此地再也沒有站著的人了。
“馮將軍,你可還好?”王壽甚至於不知道這位壯士的全名,隻能拱手稱一聲馮將軍。
“皮外傷,”
短短的三個字,馮百戶甚至沒有回頭去看王壽,仍舊緊勒韁繩,保持著警戒。
不多時,遠處馬蹄陣陣,來勢之猛,使得數百米之外的青石板都在劇烈的震動。
籲籲!!!
來者近了,王壽才看到,是身著黑甲的秦二寶親至。
秦二寶沒有問馮百戶的傷勢,而是掃視一周,開口道:“人呢?”
“襲殺露麵的,都在這裡了,折了九個兄弟,”馮百戶在見到秦二寶時候,才翻身下馬,恭敬回話。
“該死!!”秦二寶嘴角微微扯動,半晌才看向一旁的王壽:“來人,護送王大人回去。”
“我也許幫得上忙”王壽不想有人憑白而自己流血,甚至付出生命。
“你的任務不在這裡,南京議會才是你應該注意的地方,”秦二寶冷漠的拒絕了王壽:“我會處理此事,你先回去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