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室情深,心上人默默對守,可以暢所欲言,愛所欲愛,彼此即是磊落胸襟,躍馬揚威的武林人物,敢愛,敢恨,似乎不比一般時下的男女拘泥,小兒作態。不知何時,寇英傑已勇敢地把她摟到了懷裡,讓她黑而細密的一頭秀發,野性而兼具溫順地散置在他結實寬敞的肩頭。那柔荑纖手,已不再是恃強爭勝時握劍的那隻手了,變得那麼溫順聽話,緊緊地被他握在鐵掌裡。臉上染布了一片紅雲,仍然拘泥著少女的羞澀,那麼緊張那麼熱地貼在他胸上。“你知道吧,”她呢喃地撒著嬌,“現在想起來,我還恨你呢!”“恨我?”“當然!”緊緊地貼著他,她小鳥依人地說,“為什麼第一次見麵你不告訴我實話?”寇英傑道:“我怎麼會知道你就是郭大小姐?人家都管你叫玉小姐!”撲哧一笑,仰起臉來看著他:“那怪得了誰呢,誰叫你不肯把馬賣給我呢?”寇英傑一笑道:“你那麼橫,那麼毫不講理,我怎麼會把馬賣給你?再說我那時也不知道是你……”“你要是知道我是誰呢?”“那……我還是不賣。”“哼!你這壞東西!”輕輕地在他胸上捶了一下,揚起臉,打量著他那張俊臉,情不自禁地輕輕歎了一聲,“那一天在賽馬會上,我打了你,你知道我回去之後,心裡有多麼難受,整整地哭了一晚!”寇英傑一笑道:“打了人你還哭!”“你知道什麼?”郭彩綾呢喃著道,“人家心裡難受嘛!我也不是天生不講理的人,我心裡一直想去瞧瞧你的傷,又怕被人家笑話,所以左思右想之下,才打發了我那個跟班的去跟你道歉!”“哪有這麼好的事!”寇英傑冷笑道,“把人打夠了,說一句對不起就算完了!”“那你要人家怎麼樣嘛?”一麵說著,她坐起身子來,看他是真氣還是假氣。四隻眸子對視之下,寇英傑再也繃不住,輕舒鐵腕,再次把她摟到了懷裡……兩個人廝混了一陣,郭彩綾忽然把他推開,站起來走向窗前,理著散亂了的一頭秀發,似笑又嗔地道:“我可不再給你胡鬨了……大白天,又在人家家裡,再說……”寇英傑眼睛直直地盯著她,那種眼神兒,她真怕跟他接觸。郭彩綾無可奈何地看著他:“你呀!我可是說真的,你再這麼胡鬨,我可是不理你了!放著正經事不乾……”才說到這裡,冷不防又被寇英傑緊緊地抱住,彩綾用力地掙,卻是施出了全身的勁力,仍然掙他不開。忽然,她一時情急,忍不住重重在他臉上摑了一掌。這一掌猝然使得寇英傑清醒過來,呆了呆,霍地鬆開緊緊抱著她的雙手。彩綾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打得這麼重,一時看著他也呆住了。簌簌情淚,由她美麗的眼睛裡淌出來,忽然,她伏在他肩上哭了。寇英傑輕輕地為她抹去了臉上的淚痕,恍然由夢中驚醒。“你說的不錯……我們還有正經事要辦……我真是糊塗!”他苦笑道,“幸虧你這一巴掌,把我打醒了!”郭彩綾看著他,不禁破涕為笑,紅潤的芳頰上,沾上些淚痕,宛若芙蓉著露,更增添無限嬌媚。寇英傑欣然一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義兄既然來了,使我增添了無比信心,看來鐵海棠一定有見於此,才打發沈傲霜前去尋討救兵。”微微思忖了一下,他看著彩綾道,“今天晚上,我打算到風雷堡去一趟,查看一下鐵海棠這個老賊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彩綾笑道:“好,我也去。”寇英傑點點頭道:“好吧,我這就去客棧,把我的東西拿過來,咱們晚上見!”黑暗中,一艘小小漁船,已來到了金沙灘外。劃船的舟子,向著艙裡的兩位年輕男女道:“到地方了,再往前可就行不通了!”郭彩綾還要爭,寇英傑卻匆匆付了船資,偕同她一並上岸。那艘漁船匆匆轉身而去,生怕為此而惹上什麼禍害似的。郭彩綾皺了一下眉,說道:“在這裡下船算是怎麼回事,要到風雷堡,還要走好些路呢!”寇英傑道:“我們原是要探查風雷堡的防務虛實,這樣更可以看個清楚。”夜風嗖嗖地吹著,一彎下弦月偏向西天,兩個並肩前行,興致極高。前行了約有半裡光景,即可看見風雷堡設置在金沙灘前的一處關隘。那裡高挑著兩盞吊燈籠,設有一個閘門,隻有屬於風雷堡本身的船隻,才可任意通行,其它外船,即使從關隘前經過,也都是距離遠遠地繞著過去。這地方方圓數百裡內外,即使並非江湖道上的人物,也無不識得風雷堡的威名,俱都知道裡麵的人是萬萬開罪不得。是以日久天長,當前這片寬闊的水域,無形中已成了專屬於風雷堡的一條內流水域了。那關隘左右,一邊建有一幢石屋,自此由左右伸拉下去,設有高高的竹圍子,那屬於陸地的一部分,即是風雷堡的重要禁地了,內裡設有重重的關卡,除本堡人以外,任何人不得隨意擅越。夜色裡打量著這片占地,真是太大了,圍牆之內更有重重的山嶺樹木,距離風雷堡本堡所在尚有一段距離,二人如欲直接探堡,一是由水路岔進去,直抵風雷堡正前堡壘廳大門,另一條路是翻越圍牆,由陸地撲向風雷堡背麵。由於二人所乘坐而來的那條漁船不敢擅自闖關,把二人中途放下來,使得他二人隻能舍近求遠,由陸上探堡了。其實,自從那一日彩綾與朱空翼一度鬨堡之後,已使得風雷堡裡風聲極為緊迫,水、陸兩路都特意地加了防範,無論你走哪一路,如欲接近風雷堡本身,都大不簡單,設非膽大心細,而又本身具有非常武功之人,簡直不可能接近本堡,隻怕一入禁區,就成了待死之囚。自然,對於眼前的這兩個少年男女,情形便有不同,因為他二人到底各具有一身不落凡俗,極為傑出的武功,尤其是寇英傑,在潛心苦習絕技經年之後,今夜將是他牛刀小試的時候了。寇英傑首先騰身而起,縱上了一棵大樹,向著牆裡麵窺伺了一下,隨即向郭彩綾打了個手勢,後者纖腰輕擰,一縷輕煙似的已拔身在圍牆之上。足尖方自輕輕在牆上一點,耳邊上即聽得叮的一聲輕微脆響,這才注意到,原來在竹圍的內側,巧妙地設有一根細細的鐵絲,鐵絲上敢情拴有一枚枚小小銀鈴。任何人如非事先知道有此一端,即使具有一等一的輕功絕技,在你貿然登牆之時,也會誤踏繩鈴,而弄出一些聲息。郭彩綾一驚之下,隨即飛身於五丈以外,飄身落地,寇英傑情知有故,緊緊躡著她縱身過去,身子一經落地,即向她招呼著道:“快走!”二人雖然藝高膽大,到底此行旨在探查敵人虛實,並無意打草驚蛇,自不願一上來就驚動對方。果然,就在他二人剛要第二次騰身縱起的一刻,耳邊上響起了一聲獸喘,一條黑影,猛地由斜刺裡竄身而起,黑暗裡顯示著這畜生兩隻明晃晃的眼睛,一經躍出,箭矢也似的直向寇英傑咽喉上咬了過去。彩綾還沒有看清是什麼玩意兒,耳聽得背後嗚地一聲,一股勁風直襲後頸,敢情又來了一隻。兩隻畜生,在驀然現身的一刻,已分彆各自照顧著一人,動作之快,簡直出人想象。雖然這樣,卻也難以傷著了眼前二人。寇英傑其實在那畜生方自騰起的一瞬,已經看清了來者是一條罕見的青毛藏犬!這種狗頭大身小,一身長毛,略似鬈曲,動作靈敏,齒爪尤其鋒利,較之一般常犬,真不知厲害多少!通常,這類青毛藏犬,是牧羊人用來牧羊之用,由於性情凶猛,可用以敵對狼虎,尤其厲害的是,這種犬類齒爪上生具有一種特具的毒腺,一經著物,自可分泌毒液,人畜無治,端的是厲害之極!寇英傑一經發覺到是這類毒犬,確是不敢掉以輕心,這隻藏犬來得速度極快,簡直不能閃避,當下招呼一聲:“小心!”左手輕撥,用掌力倏地搪開撲來犬隻上軀半側,右掌上凝具了六成內力,霍地向著這畜生背項上用力一掌擊出。這一掌之力,休說是血肉之軀,即是一堵青石,也能將之擊成粉碎,頓時,隻聽得這條藏犬在一聲低嗚中,沉重地摔在了地上,當場斃命。幾乎與寇英傑不差先後,郭彩綾身子霍地向前一塌,耳後的另一隻藏犬,緊緊擢著她的發梢掠了過去。郭彩綾趕上一步,猝然撤出長劍,寒光電閃,這一劍循著那畜生背項,刺了個透穿,劍拔血穿,這隻狗也不過翻了個身兒,頓時一命嗚呼!寇英傑輕叱道:“快走。”話聲方出,又是兩條黑影,由正麵貼地箭矢也似的疾竄過來,四隻閃亮的瞳子,間歇著咻咻獸喘之聲,這兩條厲犬速度比剛才那兩隻更疾更快,一經著眼,已雙雙騰身躍起,直向著二人麵上撲來。寇英傑早已防到了有此一手,就在對方兩隻藏犬方自躍起的一瞬,他力貫雙臂,由臂而掌,迎著二犬來勢,霍地向前一伸——看來無形,其實卻真力內聚。兩隻惡犬來得快,退得更快,那副樣子看上去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牆一樣,耳聽得砰!砰!兩聲大響,兩隻惡犬車輪般地向後一個倒滾,相繼摔落地上,雙雙頭骨片碎,死於非命。彩綾目睹著寇英傑如此神異功力,不免大生意外,心裡既驚又喜,卻也不無感傷。寇英傑以劈空掌力連斃二犬之後,一抵郭彩綾道:“我們走。”二人相繼縱起,向側麵避開。似乎是慢了一步,就在他二人身子方自閃開的一刻,一道孔明燈光,匹練般地由暗處射過來。緊接著,一個沙啞的嗓音大聲叫嚷著:“報!”原來風雷堡占地遼闊,屬下弟子為數眾多,再加上各處外壇舵上弟子,幾有數萬之眾,為恐來往不便,或有誤傷起見,是以各弟子除備有進出總壇證物腰牌之外,並傳有暗語口令,以供聯係。眼前對方這人顯然還不知道煞星上門,隻當是本門夜行弟子,是以上來還在討索口令,待等話聲出口,對方並無回音,這才大吃了一驚——寇英傑有如神兵天降般地來到了眼前。暗中這個人就手上燈光,方自看清了來人寇英傑的陌生麵貌,後者已力聚掌心,陡地一掌迎麵擊來。這人大驚之下,霍地向後一仰身子,躥出了一丈四五,吱地發出了一聲尖銳哨音,不容他身子站定,已被寇英傑淩厲的掌鋒砍在脖頸上。人不比獸,再者彼此初初一見,談不上深仇大怨,寇英傑特意手下留了些情。饒是如此,這人卻也當受不起,隨著寇英傑落下的掌勢,撲通!摔倒地上,登時閉過了氣去,手上的那盞油紙燈籠被風吹得骨碌碌直在地上打轉兒。郭彩綾趕上去一腳踏住,三腳兩腳地踩熄,二人一經會合,迅速地隱身暗處,退開一旁。耳邊上聽得四下裡響起一連串的呼哨之聲,想是剛才提燈人那聲哨音,已經產生了效果,附近崗哨立刻有了聯係,一時間此起彼應,響作一片。二人在一片哨音中,遁出數十丈外,翻越上一片生有翠竹的山坡。身形方自站好,即見三四道孔明燈光,由不同的方向射出,緊緊貼著地麵,在附近搜索著。須臾,即聞得一行急促腳步聲,在一片洋溢的燈光裡,現出了一行前進的人影,為數約在四人左右。走在最前的一人,身著紅色長披,身材看來不高,留有一臉的絡腮胡子,手上卻執著一對南瓜大小的流星錘,身後三人,各著勁裝,一人背有弓箭,一人打有銅鑼,另一人背上卻背著一個奇形怪狀的筒狀物。四個人快迅地來到了眼前,其中一人高舉著手上的燈籠,前後左右地照著。另一人口齒不清地嘟囔著道:“什麼也看不見呀!我看八成是老崔又喝多了!”身著紅披的那個矮子冷冷地道:“總座有令,今後值更人一律不許喝酒,誰敢抗命不遵!這是誰的卡子?”身背大筒的那個人答道:“這是第七哨——噢,不錯,是老崔的地方。”紅披矮個子惡聲道:“叫他過來。”一人應了一聲,隨即銜哨,發出了一長兩短的哨音,過了一會兒,卻不見回音。那人又吹了一次仍不見回音,矮個子皺了一下眉頭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崔老三他真的喝醉了?”背弓的那人冷笑道:“我瞧瞧去。”一麵說肩頭輕晃,縱身而出。寇英傑見狀,輕輕地向彩綾道:“你去照顧他,這四人一個都不能放走。”彩綾心裡也正在這麼想,聆聽之下,悄悄抽身,施展踏雪無痕輕功,極其輕微地已繞到了左側方,恰恰阻止了背弓漢子的道路。她身子方自掩好樹後,即見對方那人大步快速地來到近前,他一麵走一麵叫著:“老崔!老崔!”眼前這片地方太黑,什麼也看不見。這人摸出了火折子叭嗒一下子晃著了,火苗子吱吱有聲地上竄著,附近兩丈方圓內外,頓時暴現於這個光圈之內,郭彩綾忙即把身子向後掩了一下。這人高舉著手裡的火,忽然嘴裡咦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彎下身子來查看著什麼,彩綾循著他手中的火光照處一看,心中驚了一驚——原來地上是兩隻死狗。這漢子乍睹之下,頓時大驚失色,嘴裡啊了一聲,趕快蹲下來。就在這一刻彩綾已發出了她郭氏門中的獨門暗器——銀頭小弩。一股尖銳風聲,直襲過來,那漢子霍地抬頭,這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他的咽喉結上,波!射了個透穿,這人就像是忽然喉嚨裡卡進了一根骨頭那般地咳了一聲,登時翻身栽倒。郭彩綾四下張望了一下,還好沒有驚動什麼人,當下她匆匆把這人屍身拖進那片林子裡,卻聽那邊傳來一陣子腳步聲,燈光揚處,現出了前麵三人,正自朝這邊快步趕來。由於這三個人來得突然,郭彩綾又未曾料到,是以雙方乍然照了個對臉。身著紅色長披的那個矮漢,人稱矮太歲,姓尚名魁,在風雷堡內任職為巡堡第三舵舵主,今夜正好輪著他在前麵當差,卻碰見了這件棘手的事情。由於郭彩綾來得突然,矮太歲尚魁一怔之下,才覺出了不妙,叱道:“拿人!”拿人二字方自出口,隻聽得嗖的一聲,一點銀星由對麵少女手腕間驀地飛來。尚魁驚慌地一個快閃,躲開了咽喉要害,卻沒有躲開彆的地方,這一箭擦著他的腮幫子滑了過去,頓時在他那胡子臉上,劃下了一道血槽。跟在尚魁身後的兩個人,乍見此情景,俱不禁嚇了一跳,手持銅鑼的那個人,慌不迭地由腰間拔出了鑼錘,剛要想往鑼麵上敲,猛可裡,一股尖銳風力由他背後襲到。這漢子方自拿起了鑼錘,還沒來得及敲下去,陡然間身子大大地戰栗了一下,登時目瞪口呆,動彈不得。他身側另一名漢子,還來不及回身察看究竟,驀地,一條人影,電也似的疾快,隻一閃,已來到了他身後,進步欺身,右掌倏出,隻一掌已擊中這漢子身後右肋腎俞穴上,這人隻覺得一股子奇熱攻心,登時滾地斃命。矮太歲尚魁猝然發覺到後來之人,是一個長身魁偉少年,一時大驚失色,隻聽他嘴裡怒吼一聲,倏地掄起了手裡的飛流星,鬥大的一團銀光,夾附著一股子疾風,忽悠悠直向著後來長身漢子迎麵飛過去。來人——寇英傑,如何會把對方這等角色看在眼中,循著對方飛錘的來勢,輕舒猿臂,隻一把,噗一聲已拿住了地方流星錘的錘索。矮太歲尚魁用力地向後麵一拉錘鏈,哪裡能移動分毫!就在這當口,郭彩綾已由他身後快速襲了過來,矮太歲尚魁情急之下,霍地躍身而起,飛起足踝,朝著彩綾臉上就踢。隻是他身子方自躍起一半,即為寇英傑帶動的錘鏈把他又拉得摔了下來,撲通一聲,摔得還真不輕。郭彩綾嬌軀前探,一口寒光閃爍的長劍,矯若遊龍般地遞出,隻一下已搭在了尚魁頸項之上,後者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時嚇得麵色慘變,全身戰栗不已,“姑娘……不要下手……不要……”郭彩綾哼了一聲,側過臉來望向寇英傑:“怎麼處置他?”寇英傑道:“先彆殺他,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他。”一麵說他已來到了尚魁身前站定。黑夜無燈,借著天上那彎下弦月,也隻能依稀地辨彆出來人是一雙模樣兒很不錯的少年男女。性命攸關,矮太歲尚魁,卻是再也不能恃強稱狠,尤其是在利劍壓項之下,更由不住他不抖成一團。寇英傑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他道:“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你若據實回答,我可以饒你不死,若有半句虛言,保管要你腦袋搬家!”尚魁牙關戰栗地應了一聲:“是……請……說……”寇英傑冷笑道:“鐵海棠可在堡裡?”“總令……主?在在……”“另外還有什麼人?”“還有……還有很多人!”寇英傑冷笑道:“我是問,另外還有什麼人?”“這……個……”尚魁訥訥地說,“另外有一位厲……老師父……住在南院裡。”寇英傑道:“還有誰?”“還有……”尚魁瞪著一雙大眼睛,“今天中午……來了幾個貴賓……總令主剛才正在設筵招待……至於來的是誰,我……我就不知道了。”郭彩綾岔口道:“沈傲霜在不在堡裡?”“不在……夫人前天走的,還沒回來。”彩綾道:“她上哪去了?”“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寇英傑點頭道:“你站起來說話。”尚魁答應了一聲,直顫顫地站起身來。寇英傑冷笑道:“由這裡去你們堡裡,還有多遠?”尚魁道:“不怎麼遠,再有一裡多路就到了。”彩綾道:“中途一共有幾道卡子?”“這個……”尚魁想了一想,訥訥道,“共有三十幾道明卡……還有十二道暗哨……”寇英傑點點頭道:“很好,就煩你頭前帶路,把我們給送到風雷堡吧!”矮太歲尚魁連連點頭道:“好,好。”寇英傑冷冷一笑道:“你不要以為這是一種輕鬆的事,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我們不打算驚動任何人,要是中途遇見了任何麻煩,你就休想再保全活命……走。”矮太歲尚魁呆了一呆,無可奈何地轉過身來,卻斜過眼睛看向彩綾道:“姑娘請高抬貴……手!”郭彩綾冷哼一聲,倏地收劍入鞘。尚魁方自覺得身上一鬆,驀地另有一股冷森森的劍氣襲向後脊梁,使得他由不住打了個寒噤,偷目一瞧,才發覺到不知何時,對方那個長身少年一隻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之上,那股陰森森的劍氣,正是由對方那口連鞘的長劍上溢出。矮太歲尚魁雖然難以領會這種上乘的劍道,但是那種陰森森的劍氣,他卻是省得的,一時心裡發寒,隻得死心塌地地唯命是從,歎息一聲,轉過身來。寇英傑道:“且慢。”尚魁回身道:“是。”寇英冷笑道:“這附近我聽見了一些腳步聲,我要你發出哨音,告訴他們沒有事,各自歸位。”尚魁苦笑了一下,還有什麼話說?隻得照做,當下取出口笛,按照規定信號發出哨音。寇英傑候他吹完之後,仔細地聆聽了一下,微微點頭,說道:“很好,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尚魁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實在難以想象對方怎會具有如此靈敏的聽覺。當然,對於寇英傑那等深奧莫測的造詣,他簡直是無從想象,心裡儘管奇怪,卻也不敢出聲詢問,懷著一腔莫可釋懷的疑團,當下轉過身來,帶領著這男女兩個要命的煞星一路向風雷堡接近。寇英傑選擇尚魁頭前帶路,這一著倒真用對了,事實證明這裡麵遍布崗哨,埋伏重重,若非尚魁親自帶路,一路小心地避過,即使行蹤再小心的人,也萬萬不會不露出痕跡來。雖然以寇英傑與郭彩綾的一身武功來說,即使沒有尚魁的帶領,也定能通過無阻,隻是那麼一來,勢將驚動全堡,攪弄得天翻地覆,那樣顯然大大有違二人來此的初衷了。眼前,他們穿過了一片稀疏的樹林,在一片耀眼的奇亮燈光之下,看見了正麵大片巍峨的建築物,毫無疑問,那就是名震當今武林黑白兩道的風雷堡了。卻見環繞著本堡建築物四周,設置著一連串的哨站,哨與哨之間相隔甚近,且有燈光互通,穿著一身紅衣紅帽的本堡武士,人手一口明晃晃的大刀,彼此穿梭似的對行著,即使是本堡弟子來往通行時,也都要出示特彆證物之後才可放行。矮太歲尚魁苦笑了一下,看著二人說道:“再往前可就行不通了,我實在也沒有辦法!”寇英傑冷冷一笑道:“你的腰牌呢?”尚魁怔了一下,探手摸向腰側,寇英傑循其手觸之處,一伸手,即取了過來。那是一麵上尖下圓,中嵌巧妙圖案龍符的紅色竹牌,竹質本身就是極為罕見的南天山產物,再加以火烙的圖案錯綜複雜,即使存心仿效,也是極其不易。寇英傑將腰牌搶到手中,左手輕翻,已拿住了矮太歲尚魁脈門,後者一時身上發麻動彈不得。寇英傑冷笑道:“我不得不點了你的穴道,要你先老實兩個時辰,天亮以前,你穴道自會解開,不必擔心!”說著駢中食二指,隨即在他前心偏側的日月穴上雙指點下,尚魁雙目一翻倏地倒了下去。寇英傑緩緩扶著他身子讓他平倒下去,然後把他抱到一個僻靜之處放好。郭彩綾笑向他道:“你是怎樣打算?兩個人一個腰牌,怎麼進得去?”寇英傑道:“我自有辦法。”一麵說,遂由尚魁身上脫下了那襲紅色披風,自己披上。彩綾笑道:“這樣行麼?”寇英傑道:“還得麻煩你一下,先受點委屈!”郭彩綾道:“你想乾什麼?”寇英傑手腕輕振,龍吟聲中,一口長劍驀地摯出劍鞘,閃爍著一片藍光,郭彩綾猝然嚇了一跳。寇英傑一笑道:“少不得委屈你暫時充當一下俘虜,等到混進去以後再說。”彩綾這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當時怪不得勁兒地笑道:“你倒想得好啊!”似乎也隻有這麼一個辦法可以一試,二人經過一番妥商之後,遂即照計行事。當時彩綾走在前麵,寇英傑在後,把一口長劍比向彩綾後肩,直朝著前麵一處門哨大步走來。門上立刻顯出一番緊張,兩名紅衣持刀武士頓時交插而出,阻住了二人去勢,卻有一名著灰色長衣,身背長劍的漢子大步上前,用手勢阻止了二人來勢。“是哪一舵上的?”灰衣漢子一麵說著,卻把一雙十分詫異的眸子,頻頻在二人身上轉著。寇英傑沉聲道:“我姓冒,乃是第十七分令副令主,奉令押要犯進堡!”灰衣漢子聆聽對方身份之後,登時臉上現出恭敬神態,雙手抱拳道:“失敬,兄弟向大元,任職陸戰令第三分舵舵主,請冒副令主見諒,因最近風聲很緊,總座交代,各外壇入堡也得按規定處理,請出示尊駕腰牌,以資征信!”寇英傑點點頭道:“向舵主不必客氣,這是應該的事情。”一麵說便取出腰牌遞過去,向大元接過來正反麵反複地細看了幾遍,雙手遞上道:“謝謝!”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郭彩綾幾眼,才回身揮了一下手道:“放行!”兩名抱刀弟子聆聽之下,左右讓開,寇英傑乃作勢手推彩綾道:“走!”郭彩綾撇了一下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才大步前進。這一招“瞞天過海”極其順利就奏效了。二人步下加疾快行,方自來到一道走廊當前,就聽得身後卻有腳步聲奔近,一人大聲道:“冒副令主,冒副令主請等一等!”寇英傑心中一動,暗忖著事情不妙,立即站定回過身來,即見方才那個向大元氣喘籲籲跑到麵前。寇英傑情知有變,卻十分鎮定地道:“向舵主還有什麼事麼?”向大元站定了腳步,傻笑了笑,說道:“倒也沒什麼,隻是冒副令主你深夜進堡,要見哪個?”寇英傑心裡一愕,冷冷地道:“自然是麵參總座!”向大元道:“既然這樣,副令主還要煩請回去一趟,補上一份公事,容得兄弟著人請示之後,才能放行!”寇英傑冷笑道:“哪有這麼麻煩?”向大元嘿嘿笑著,那雙眼珠子,充滿了色情,隻管上上下下來回在郭彩綾身上轉著。“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公事嘛!”一麵說著,他伸手指了一下彩綾道,“這個小妞兒模樣兒長得還真不賴。嘻嘻……按規定,她也得填上一份報表!”寇英傑在他說話時,目光早已留意了四下情形,發覺到不曾有人經過,眼前正是下手的時機,當下向前逼近一步,手中劍往側麵一偏,一股劍氣襲向對方麵門,向大元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卻已被寇英傑掌中長劍指在心窩。“咦——這……這是怎麼回事?”向大元一時神色大變,“冒副令主你……”“沒什麼!”寇英傑冷冷一笑道,“隻怪你管得事太多了。”向大元睜大了眼睛:“難道你不是……”寇英傑冷笑一聲:“我什麼都不是!”向大元剛想抽身後退,郭彩綾猛然進身,突地駢指點正,正中他日月穴上,前者鼻子裡吭了一聲,頓時雙目翻白,全身像是一團棉花般地萎縮了下來。寇英傑不待他身子倒下來,探手一挾,已把他挾了起來,左麵一轉,把他掩身於走廊之下,這個地方最安全,絕不愁被彆人發覺。打發了向大元之後,寇英傑收劍入鞘,二人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一段路,轉了幾個彎,換了另一個方向,才發覺到這風雷堡裡好大地勢,較之白馬山莊有過之而無不及。鐵海棠無疑是武林中近年發跡的一個暴發戶,處處顯示著暴發姿態,是以這座風雷堡裝扮得堆金砌玉,在在炫耀著暴發豪富的強橫模樣,觸目所及,但隻見雕梁畫棟,碧瓦美簷,尤其引人的是正中那座大廳,一溜十數根柱子,都漆成黃金顏色,燈光下燦若金甌,端的是十足氣派!由於是宇內二十四令總壇所在地,是以來來去去的人十分繁雜,彼此見麵不識,並非稀奇之事,這麼一來,無形中給予寇英傑二人許多方便。二人穿過了一道走廊,隻見當前有一座十分雄偉的建築,紅牆碧瓦,金字匾額上大書“聚義南天”四個大字,確是十分的氣派。眼前這座聚義廳內,像是在從事一項聚會。兩名俏麗的妙齡少女,各人手托著一個講究的托盤,裡麵陳置著各色鮮果、點心,姍姍由一扇敞開著的大門向裡步入。柔和的燈光,由正麵那排軒窗裡隱隱透出,偶爾隨風傳來一些絲竹歌唱之聲,更令人心中多了幾許夢幻與神秘。郭彩綾奇怪地看向寇英傑道:“你聽見了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寇英傑道:“看來鐵老頭正在宴客,什麼人能有這份殊榮,我倒想要知道一下。”彩綾四麵看了一下道:“我們進去瞧瞧。”“師妹,這件事大意不得!”寇英傑謹慎地囑咐道,“現在我們是身在虎穴,在沒有摸清他們虛實之前,千萬大意不得,萬一著了他們的道兒,可就後悔不及!”郭彩綾含笑瞟了他一眼:“想不到幾年不見,你的本事變大了,膽子卻是變小了!”寇英傑不理她的挖苦,慎重地道:“師妹你想,這老賊平日是何等自大狂傲,什麼人又能看在他的眼睛裡?現在居然大張宴席地盛待來客……如此推想,他這個客人該是何等的不凡!”彩綾想了想,點點頭,說道:“倒也虧了你這麼細心,確是有點道理,那麼你看又會是誰呢?”“這很難猜!”寇英傑左右打量了一下,“我們得想個辦法進去——但是卻不能驚動了他們。”彩綾打量著聚義廳,說道:“我們乾脆上房去!”一句話倒提醒了寇英傑,不免向著巍峨大廳頂上看去。原來這座所謂的聚義廳高有十丈,除了底下大廳之外,上麵是設計得頗為美雅的雙層樓閣,圓形的寶塔頂麵之下,四麵環廊,覆以金幔銀紗,確是極儘靈思美雅之能事。就在那樓廊環的四角,每一角都懸著一隻看來甚為染目的琉璃吊燈,光色銀白,更有串串貝質風鈴,間歇地發出清脆悅耳音響,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美。寇英傑與郭彩綾卻不如是觀,事實上這地方既是魔窟中心所在,必然處處都隱伏著殺機,一個大意,必然悔之莫及。“怎麼樣?”彩綾催促道,“我們由上麵看下去,居高臨下,一定可以把大廳裡看得一清二楚!”寇英傑點點頭道:“這個法子很好,隻是我卻擔心這附近可能設有埋伏,那麼一來,在我們還沒接近大廳以前,就將暴露了身形。”彩綾愕了一下,訥訥道:“會這樣麼……看這附近一片安寧不會有什麼埋伏呀!”寇英傑冷冷地道:“鐵海棠這個老東西,為人極是陰險,我想他不會疏忽的。師妹你可注意到這裡靜得出奇,除了剛才端送果品的兩個婢女以外,簡直就沒有看見另外一個雜人,這好像有點奇怪。”彩綾笑了笑道:“這也不見得,鐵海棠在這裡接待賓客,哪一個膽敢來這裡擾亂!我看你未免過慮了。”寇英傑微微笑道:“我們何妨一試。”“怎麼個試法?”“很簡單。”寇英傑道,“你不妨先走一步,我跟在後麵,彼此也可有個接應。”彩綾四下看了一眼,道:“好,那我就走在前麵。”身形輕晃,已縱出丈許以外,循著前麵一道窄細的花徑,直向正中的聚義廳接近過去。寇英傑容她前走約有五丈左右時,隨即縱身後隨。二人前進方式大有區彆,彩綾是在明處,寇英傑卻在暗處,二人身法都稱得上十分快捷,轉瞬間已前進了十丈左右。郭彩綾看看四下無人,正待撲向廳側一棵大雪鬆,借著那棵鬆樹即可輕易地登上廳閣。就在她正待騰身躍起的一刹那,驀地,暗影裡忽然快速閃出了一雙紅影——敢情是兩個身著紅色長衣的魁梧少年。二人顯然是由不同方向躍身而出,但是落足的情形竟是一致,每人手中一口精光耀眼的長劍,一經現身,雙劍交叉著直向彩綾身前轉去。須知彩綾身手,實在已稱得上武林罕見,然而眼前,在這一雙紅衣長身少年的劍勢之下,竟然被逼得一連向後倒退了兩步,才得拿樁站穩。兩個紅衣少年掌中劍,旨在阻止郭彩綾的前進之勢,上來並無傷人之意,就在郭彩綾身子方自後退的一刻,雙雙收回了劍身。其中一人濃眉乍拋道:“大膽女子!這是什麼地方,豈是你胡亂闖得的麼!”這個少年原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及至話聲出口,發覺到對方竟是生平所僅見的嬌豔姿色,情不自禁地呆了一呆,那後一半話顯然已是大大的失其嚴厲,隻管睜大了一雙眼睛,頻頻在對方身上打量不已。另一個紅衣少年,雖不似前者那般驚豔,隻是麵對佳人,又當血氣方剛之時,仍不免為之動容,隻見他那張黑亮亮的臉膛上,先是發了一陣子紅,隨即現出了笑臉。“姑娘,”一麵說,他手抱長劍,執禮頗恭地道,“請問是哪一堂來的?在下竟不曾見過……”郭彩綾猝然為對方二人雙劍逼退九九藏書,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原思怒劍相加,想不到對方以禮相待,一時反倒不好發作。她當下心眼轉了一轉,已思想出對付方法,微微一笑抱拳道:“不敢,小妹姓餘,乃是夫人一門遠親,新近才投效本堡。二位師兄是……”這一著果然大是生效,兩個紅衣少年,頓時麵現傾慕。“原來如此!”先時發話的那個濃眉少年,趕忙抱拳道,“失敬,失敬,在下不知,方才口出不遜,餘姑娘千萬不要見責。”彩綾一見道:“不知者不罪,哪一個又會怪你!”說話之時,偶見身側三丈外,似有人影微微一閃,直至轉目看時,那人似一股輕煙般拔上了大廳樓欄,這等身法,幾為她生平僅見,心中一驚,卻立刻想到了是誰,當下心中自忖道:“好呀,你倒是好,利用我來作餌,你卻抽冷子上房了!”話雖如此,心裡卻是踏實多了。那兩個紅衣少年,一名丁堂,一名丁浩,武功得自鐵海棠親授,為其最心愛之手下十二名少年弟子之二,一向留待身邊,為其近衛。此十二名弟子,由於自幼相隨,武功得自鐵氏親傳,是以年紀雖然都不甚高,可是武技已是可獨當一麵,稱得上一流高手。丁堂、丁浩是同胞兄弟,丁堂居長,丁浩為幼,其實兄弟二人不過相差一歲,平素由於鐵氏的垂愛,在這風雷堡內也稱得上兩個特殊分子,二十好幾的年歲了,還沒有成家,當然見了漂亮女孩子難免臉紅,難得對方假以詞色,自是如蜂見蜜,不肯輕易放過。濃眉少年微微笑道:“姑娘怎麼沒有同夫人一齊去?”黑臉的丁浩搶著道:“那你一定也認識戰丕芝戰姑娘了,這一次,是她同著夫人一塊去的。”彩綾道:“我知道,夫人是特意留我下來,要我熟悉一下堡裡的環境,二位是誰?請恕我眼生得很呢!”丁堂一笑道:“姑娘居然連我們兄弟都不認識,還能在堡裡混麼!”丁浩嘻嘻一笑:“我叫丁浩,他是我哥哥丁堂。行了,這個堡裡麵,你隻要認識我們兄弟兩個也就夠了,回頭下了班交了差,我們哥倆帶你四下裡逛逛去,到處給打個招呼,包保用不了兩天,你什麼都熟了!”彩綾裝成一副眉飛色舞喜不自勝的樣子,當下向著二人福了一福道:“那敢情好,小妹這裡先謝過兩位丁大哥了!”丁堂丁浩一時喜得眉開眼笑,丁浩轉向丁堂道:“大哥,我看現在也沒有什麼事,你就偏勞一下,我先帶餘姑娘四下溜溜去。”說著就要走,卻被丁堂一把抓住:“哼……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啊,我站崗,你陪著餘姑娘去溜空兒?”丁堂大不樂意道:“那你留下來好啦,我陪著餘姑娘去。”丁浩挑著一雙濃眉,就想要跟他哥哥紅臉,兩個兄弟居然你一言我一語頂了起來。彩綾心裡好笑,卻也不敢十分大意,因為到底她玉觀音的名聲太響,而且在來風雷堡前,前此也曾鬨過事情,看過她的人畢竟不少,如若被人家認了出來,可就不妙。所幸這附近沒有外人,夜色又黑,一時倒可無慮。眼前哥兒兩個仍在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埋怨,彩綾生怕他們真的吵起來驚動了外人,當下擺擺手道:“你們不要爭了,這是乾什麼,算了,我走了。”說著就轉過身去。丁堂忙叫住她道:“餘姑娘慢著!”彩綾回頭笑道:“你們還爭不爭了?”丁堂笑道:“沒的話,我們是拌嘴慣了,你彆見笑。”彩綾睜大了眸子道:“真的!今兒個是怎麼回事?我看堡裡麵怪緊張的,都說是來了貴客了,到底來了些什麼客人?”丁浩搖搖頭道:“這個除了總令主和四家堂主以外,到目前還是個秘密!”彩綾笑笑道:“真的呀!聽說總令主和四位堂主都在裡麵宴客,我倒想開開眼,去瞧瞧來的都是些什麼貴客行麼?”丁堂一笑道:“那有什麼好瞧的,兩個糟老頭和一個土裡土氣的丫頭。”說到這裡由不住嗤的一笑,打量著彩綾道:“說到那個女的卻是連姑娘你一半也比不上呀,有什麼看頭!”彩綾冷笑一聲道:“哼,我就知道你們不肯通融,那我就自己進去瞧瞧。”一邊說她真個大大方方地向大廳裡走過去。丁氏兄弟不禁吃了一驚,慌不迭上前攔阻,丁堂一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彩綾當然不會為他抓著,一個旋身,丁堂抓了一個空,丁堂不禁愕了一下。他睜大了眼睛道:“倒還真看不出來,姑娘你還有一身好功夫!”“那當然,”彩綾道,“能在夫人跟前的人,誰沒有兩手兒?”丁堂訕訕一笑道:“我的姑娘,你真是膽子不小,總令主現在在裡麵招待貴客,特彆關照過,任什麼人都不得擅入,乖乖,你有幾個膽子,竟然大搖大擺地就往裡麵闖?總令主一個怪罪下來,你這條小命就算有夫人給撐著,我們哥倆這雙吃飯的家夥隻怕就保不住了。我們是真心誠意地對你好,姑娘你可千萬不能害我們呀!”彩綾道:“那可怎麼好呢?你們總得給我想個辦法叫我瞧瞧熱鬨呀!”丁浩道:“這麼吧,等一會巧姐兒再來送點心過來的時候,你就換上她的衣服,代她去就行了。”彩綾搖搖頭:“要我扮丫頭我可不乾!”丁堂也反對道:“這怎麼行?換了衣裳換不了臉,要是被總令主或是被四位堂主看了出來,那還得了!”丁浩歎了一聲道:“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那可就沒辦法了!”彩綾微微一笑道:“我倒有個主意,隻不知你們肯不肯幫忙?”丁浩笑道:“姑娘的事還有什麼話說,隻要我們兄弟辦得到的一概從命。”彩綾微笑著點點頭,伸出一根手指,向著聚義廳樓上指了一下道:“我想上去偷瞧瞧行麼?”丁氏兄弟呆了一下。丁堂點點頭道:“這倒也是個法子。不過,姑娘,這可是冒險的事情。”“怎麼呢?”“姑娘請想,”丁堂一本正經地道,“那上麵沒有燈,黑不溜丟的,你藏在上麵一個不小心發出了一點聲音,老天爺,你可不想想看,大廳裡的這些主兒,都是什麼樣的角色?他們不把你當刺客辦才怪!黑暗裡又看不清楚,誤傷了你,豈不是冤枉?再說,這件事鬨穿了,總令主不把你當奸細辦才怪!”彩綾一笑道:“你們放一千個心,我仔細一點不結了嗎?”丁浩無奈地道:“好吧。我們就幫你這個忙,誰叫我們第一次見麵就這樣投契呢!”丁堂到底是哥哥,行事較為穩重,當下皺著眉歎息一聲道:“姑娘一定要看這個熱鬨,我們攔也攔不著,這件事我總以為冒險太大,犯不著,何必呢?”彩綾一笑道:“放心吧,絕對不會出岔子,就是真出了事我也一個人頂著,絕不會把你們也給拖下水!”丁堂沒說什麼,丁浩討好心切地道:“好吧,那你跟我來——從這邊走。”說著身形一轉,前頭帶路,丁堂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隻得退到暗處去。這邊,丁浩帶著郭彩綾左五右六地繞了個老大的圈子,才向廳側接近。彩綾心中陡然一驚,這才知道圍繞著聚義廳四周,敢情設有陣勢,以自己方才之冒失,如果一步誤踏進入,勢將大生波折,雖然未必就能困住自己,可是這麼一來,自是驚動大敵,後果將是不堪設想!這麼一想,不禁大大地嚇了一跳。所幸那個丁浩甚是仔細在前頭帶路,彩綾冰雪聰明,跟在他身後實實記下了他的步法,進進退退,不一會的工夫已來到了大廳一角。站定後,彩綾一笑道:“乾嘛還這麼費事呀,直接走當中的大路不乾脆嗎?”“我的姑娘!”丁浩道,“你的膽子可真不小,難道你不知道那路裡頭是鬼臉小徐當差嗎?”“鬼臉小徐?”“怎麼?”丁浩好奇地道,“你難道連鬼臉小徐也不認識?”彩綾搖搖頭,表示不知,卻也不想多問。丁浩一笑說:“也難怪,你剛來,以後慢慢你就知道了,這家夥是堡裡最凶的一個,我看他眼裡就隻有一個總令主,就連四堂堂主也未必在他眼睛裡,可是有一樣,人家手底下是真不含糊,而且,這小子還他媽的是個愣頭青,我看他小子真是軟硬不吃,姑娘要是遇見了他,可就沒有我們兄弟這麼好說話了。”一麵說他左右注視了一眼,匆匆上前一步,推開了一扇暗門,向裡麵瞧了瞧,閃身步入,一麵向彩綾抬手相招。彩綾跟進去,丁浩指著壁邊的一道迂回樓梯,小聲道:“從這邊上去,上麵是四麵廊子的轉樓,那裡就能看清大廳裡的一切,千萬小心……我走了,回頭再見。”說罷匆匆轉身離開。郭彩綾此一番無須與敵人動手,不過略費唇舌即順利過關,反倒更獲得敵方幫助接引,心裡好不開心!當下容得丁浩走後,她隨即施展輕功絕技,一路虛點樓梯,輕若猿猴般已經把身子揉升上去。她身子方自登上樓廊,還不曾站定,即覺身後一股疾風襲過,肩頭上已吃對方輕拍了一掌。郭彩綾猝然一驚,回過身來,才發覺到竟是寇英傑站在麵前。“噓!”寇英傑手指櫻唇,傳聲道,“不要出聲,這裡有人……”一麵說,伸手向外指了兩下,順其手指處,彩綾赫然發覺到,兩名黑衣佩刀漢子,就站在麵前不遠,透著大幅紗幔,兩個人反手握刀,各自停立樓廊一角,向著遙遠的夜空眺望著。彩綾心裡一驚,暗忖著好險,如果二人這一所站立的方向略異,自己與丁氏兄弟一場交易,就難免不被他們所發現了。想不到敵人即使在本堡之內,居然也防守得如此嚴謹,鐵海棠本人武功又是高不可測,竟然在其身邊尚自收留著如此之多的貼身近衛,此人之居心實在深不可測。彩綾會意地點了一下頭,當下隨著寇英傑輕身提氣,繞到另一個方向。寇英傑想是早已把這裡摸熟了,身子轉了幾轉,推開了一扇門,進到了一個樓間,彩綾跟進去,寇英傑回身關門,再回過身來心中由不住暗吃一驚:一蓬燈光,由下方直衝而起,耳邊上所聽見的是陣陣吹打管弦之聲——敢情大廳裡盛筵已終,客人們正在享受飯後的餘興節目。眼前是一間布置得甚為雅致的靜室,卻有一麵長窗開向內麵,長紗曳地,那蓬柔和燈光,正是由這扇窗戶透進來的。原來環向大廳四周樓上,全然是一式樣的這類靜室,主人特辟的迎賓閣,以供留宿本堡的一般客人居住,至於被視為特彆尊貴的上賓,卻另外有更為精致華麗之處。當時寇英傑已倚身窗側站好,點手相招,彩綾悄悄跟過去,憑窗下看,大廳一切全然在眼。在六盞極為壯觀華麗的明亮吊燈下,大廳裡的那一張大紅氈毯極為醒目,由是,坐在紅毯上的幾個人,也就是格外惹人注目。酒筵已經散了,主客正在享受飯後餘興。五名女子樂師在弄著絲竹樂具,池墀裡幾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正在扭著纖腰,倒不似一般單純歌舞,而是參合了柔軟武功的一種特殊舞藝。寇英傑與郭彩綾都還是第一次見過,不免很是新鮮,當然,這些並非是他們所要注意的對象,他們所要注意的是觀賞節目的那幾個人。主人這方麵的是六個人——鐵海棠與天、地、乾、坤四堂堂主,還有一個是新領總提調職位的龍虎雙拐呼延雷。客人方麵顯然也是六人。這六個人,才是寇英傑與郭彩綾注意的目標。在一張白玉方幾的前後,分彆坐著男女三個怪樣裝束之人,中間那人,白卡卡的一張長臉,掃帚眉,三角眼,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子,雖是臉上皺紋滿布,可是一頭長發卻黑同墨染,梳了一個道髻,瞧年歲,當在七旬之上。這個老人兩隻手放在寬大的袖子裡,坐在椅子上雙目鬆弛地下垂,幾乎眯成了一道線,隻是卻由那兩線細微的眼縫裡,閃爍著灼灼神光。寇英傑看到這裡,由不住私下裡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雖然不識得這黑衣怪老何人,隻是僅僅由其這番特殊氣質與高傲神態判來,這個人必是自己的強力勁敵無異。坐在左側方的那個人,看來年歲不及五旬,隆眉凹眼,雙顴高聳,也同前者一樣,生就一張白卡卡長臉。這人身著一襲玄色外衣,長僅及膝,下麵是一條月白色的長褲,黑襪,雲子履,背插長劍,一副怪打扮。寇英傑一經入目,隻覺得這人那張怪樣的僵屍長臉好似在哪裡見過,隻是卻一時想他不起。這人手托著一具細瓷蓋碗香茗,另一隻手揭開蓋子撇著水麵上的茶葉沫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呷著,那張臉白中透青,好像是帶著一副病容似的。寇英傑越來越覺得眼熟,簡直已是呼之欲出,偏偏就是叫不出來。他目光再轉,打量向同座右側的另外一人——一個高梳螺髻,一身黃衣的婦人。刀子眉三角眼,再配上一張三角臉,看上去這個女人可真是夠狠的,那張本來已經夠醜的臉,偏偏是不著一絲笑容,身上那一襲黃衣說它是鬥篷不像,更不像一般時下婦人的長襖敞褂,簡直怪極了!還有更怪,那就是在那婦人右麵肩上,還落著一隻碩大的烏鴉。人怪鳥也怪,那隻烏鴉看起來較諸一般常鴉要大得多,而且頭上還多了一撮子角毛,不時地引頸刷翎,扇動著一雙翅膀,發出呱呱的怪叫聲。那婦人也同座上老者一樣,眯著一雙三角眼,端的是好涵養,目睹著堂上的表演,一副不屑形樣,似乎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距離這個座位不遠,另外還設有一個客座,坐著一老二少三個人。老的居中而坐,兩個年輕的,分彆坐在老者身邊左右,形狀十分拘謹。那老的一個,雖是坐著,看上去也比一般人要高出甚多,黃蠟蠟的一張鳩麵,顯現著幾分不自在,疏鬆的臉皮上暴露著幾根青筋,稀落的一頭白發,綰有一個發結盤在頭上,在他枯瘦的一雙手腕上,戴著一雙金光閃閃的鐲子,那雙細長的眸子,也同前座老人一般隱隱閃爍著過人的精光。陪侍著此老人身後的兩個人,卻是一雙少年弟子,形象機智伶俐,像是一對孿生兄弟,一個背插骷髏錘,另一個插著一口長刀,每人穿著一襲綠色長衣,乍然一眼,簡直難分彼此,隻是細一留意,卻可看出,兩個少年都有一個顯著的分彆,原來二人每人都像是生來就少了一隻耳朵,一失左耳,一失右耳,細一留意,極易辨認。對於這雙兄弟,寇英傑卻是記憶清楚,絕不陌生,敢情正是前此怒闖白馬山莊,於山道途中所邂逅遭遇的怒江雙童江天左、江天右兄弟二人。想不到他們二人在被自己迫離白馬山莊之後,竟然又來到了風雷堡。由他二人的出身來曆,以及眼前情形,立時使他聯想到這個老人必然就是那個威震苗疆,聲望極尊的武林怪傑青毛獸厲鐵衫。方自動念,郭彩綾已欺身而近,悄聲道:“你認識這些人麼?”寇英傑冷冷一笑,輕聲道:“你可認得這個手戴金鐲的老怪物麼?”彩綾點點頭,附耳小聲道:“他就是那個姓厲的。這個老家夥一身功夫厲害極了,我隻當他在朱空翼手下受了重傷,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寇英傑搖搖頭道:“那不一定,受沒受傷從表麵上不易看出。”彩綾道:“那兩個年輕的又是誰?”寇英傑低聲地告訴了她,隻是對另一個座頭上的男女三人卻是莫測高深。再看看主人方麵,鐵海棠居中而坐,四位堂主與總提調呼延雷各占一席。鐵氏身著銀色大氅,麵容雖略嫌憔悴,但興致甚高,一雙湛湛目神注視著現場表演的幾個麗人,不時地笑上一笑,神態雍容高華,意不旁騖,果不愧為黑道魁首,一世梟雄風範。現場除了主客一共十二人之外,另有兩雙少年男女,每人手捧銀盤,內盛各式美點乾鮮,不時趨向客座,聽任客人自行品嘗。那一出彆開生麵的表演節目終於結束,首座上那個長臉黑袍老人,忽然睜開了眯縫著的一雙三角眼,直到表演的四名佳人趨前行禮,才似想到了是怎麼一回事,隨即伸出一雙鳥爪般的怪手拍了兩下,點點頭道:“很好,很好。”肩上落著烏鴉的那個醜陋婦人,要死不活地點點頭道:“老爺子,光誇好不行,難道沒有賞麼?”黑袍老者嘿嘿笑了兩聲,乜視著婦人道:“這還要你來說麼?”一麵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白綢子包兒,嘻嘻一笑,他先向另一座上的厲鐵衫看了一眼,才緩緩打開綢包,頓時,一蓬寶光,迫人眉睫。寇英傑與郭彩綾居高臨下,尤其看得清楚,隻見那白綢子包裡,滿是明珠美玉,五色互映,頓呈奇光,觀其形樣,任取其一也是大有可觀!黑袍老人像是十分闊綽,隨手抓了一把,目光注向四名麗人桀桀怪笑一聲道:“老夫此刻來得匆忙,沒有帶多少值錢東西,這幾顆海島明珠美玉,卻也價值不低,第一次見麵,承主人佳興娛賓,這點小意思,你們姐兒幾個收下來,就算我老頭子送的見麵禮吧!”一麵說卻笑嘻嘻地伸出一隻手,遞向為首一名綠衣佳人麵前,觀其掌心,足有七八顆明珠美玉,粒粒大如龍眼,光彩奪目,果然價值不菲。四名歌姬,名為美雪、豔雪、白雪、春雪,乃是鐵海棠夫人最寵愛的四名麗人,幼小入堡,除聘名師傳授歌舞絲竹之外,複由鐵夫人沈傲霜親自傳授各人內外武功,故此名為歌姬,藝姬,實則對武學亦大有可觀。黑袍老人攤開手掌,意在厚賞,四姬卻不敢率爾接受,因堡內規矩嚴格,略有違犯,一經降罪,可是吃受不起。是以,為首那名翠衣佳人——美雪,先自向著座上黑袍老人深深一福,隻見她輕綻朱唇道:“謝謝老爺子厚賜,隻是您老人家賞賜得太重了,婢子四人卻是受之有愧呢!”黑袍老人哈哈笑了幾聲:“人家都說鐵老頭不但武功蓋世,而且享儘人世榮華富貴,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就是手下幾個唱歌的女娃子,也是這麼能說善道,答對得體,真正羨煞吾也!”肩落烏鴉的那個醜婦人,聆聽之下,那張三角臉上頓時罩起了一片陰影:“哼哼……老不死的,人家的什麼都是好的,以我看來,比起我們的烏氏四妹也不見得強到哪裡,怎麼,你的眼紅了麼?”這婦人竟然當著鐵海棠如此說話無狀,實在是言出驚人。非但如此,一麵說時,她竟然轉向中座的鐵海棠道:“鐵老總,你看見沒有,我們這個老不死的又犯了老毛病了,八成他是瞧上了你們這四個丫頭了!”鐵海棠一聲朗笑,毫不為忤地道:“是麼?大嫂你真會說笑話,哈哈……”大家夥兒打了一陣哈哈,可就把眼前這股子尷尬給岔了過去。黑袍老人由鼻子裡出氣,發出一陣子怪笑,卻向身邊醜婦人道:“聽見沒有,你這不是白碰釘子麼,君子不奪人所愛,就是主人有此豪情,我老頭子也不能要呀!”一麵說,那對精光畢現的眸子,在四姬身上一轉,哂道:“怎麼,莫非嫌老人家送的東西太輕了,不屑一受麼?”四妹聆聽之下,四對妙目,一齊向著鐵海棠看去,似乎非要得到他的示意才敢往取的意思。錢海棠微微一哂道:“邊大爺的厚賜,你們豈敢不受!不過……”說到這裡,他淺淺一笑,目光微掃黑袍老人道,“不過,隻怕這些明珠美玉價值過重,你們當受不起吧!”黑袍老人嘻嘻一笑,道:“鐵老頭好眼力價兒,老夫可沒彆的意思,隻是逗個趣兒,玩耍玩耍罷了!”一麵說,他遂向著四姬道:“我手裡共有四塊翠玉,四顆明珠,你們每人正好各取其一,嗯。”他目注為首的翠衣佳人美雪又道:“你先來吧!”美雪既承鐵氏應允,也就不再謙讓,當下道了聲謝,輕移蓮足走上前來,輕輕伸出兩根纖纖玉指,就向黑袍老人手掌之中一顆明珠上拈去。任何人都不會感覺到有什麼蹊蹺,原是手到拈來的東西,偏偏就是有些意外。眼看著美雪那兩根纖若春蔥的玉指,一經拿住了珠麵,那晶瑩明珠,隻是在對方掌心裡滴滴溜溜打著轉兒,居然是費了老半天的勁兒,也不曾拿它起來。這麼一來,美雪顯然是著了慌!一張粉臉,頓時飛上了兩朵紅雲,偏偏是越急越是拿它不起。眾目睽睽之下,美雪這個娃兒可真有點臉上掛不住,鳳目流盼,那副樣子簡直至為尷尬,像是要哭了起來。一旁的鐵海棠微微一笑道:“邊大爺是有意試探你們姐兒幾個武功。美雪,你當真不明白麼?”經此一提,那翠衣佳人美雪才似忽有所悟,當下二指著力,試將鐵夫人傳授的“纖指破橙”柔功施展出來,試向那顆明珠上一拈,果然拈了起來,隻是拿是拿起來了,那小小一顆明珠上所附帶的力道卻是大得驚人!美雪試著再以此功拿起了另一塊美玉,也是一般的吃力。總算她還沒有出醜,等到珠玉取到手裡,她後退一步,深深向著座上三人福了一福,後退讓開。黑袍老人嘿嘿一笑,連連點著頭,目光看向第二人——豔雪,點頭示意。有了前車之鑒,其他的三個姑娘自然不會再出醜現眼,一一取珠玉到手,等到最後的春雪取時,顯然又發生了相當的困難。眼看著那一珠一玉在他手掌心裡,就像是嵌鑄在掌心一般,一任她施出了多大力道,仍然是摳它不出。一旁的黃衣醜婦嘻嘻一笑道:“老不死的,何必難為人家一個姑娘,給她吧!”一邊說,這個醜婦人陡地伸出一隻巴掌來隔著座頭在黑袍老人的坐椅手把上拍了一掌。休看這小小一拍之力,卻產生了微妙的力道,黑袍老人身子微微震了一下,手心裡的一珠一玉已霍地跳起,落在了春雪手上。黑袍老人嗬嗬一笑,轉向隔座的鐵海棠抱了一下拳,讚道:“鐵老總,你可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無怪乎天下英雄,悉數歸順,中興大業,你是指日可待了。佩服,佩服!”鐵海棠微微一笑,抱了一下拳道:“哪裡哪裡,這可全要仰仗賢夫婦與厲老哥的成全了!”黑袍老人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道:“什麼話,我們不過是適逢其會,難得貴座厚待,奉為上賓,愚夫婦以及厲老怪既然碰上了,總不能袖手旁觀!”談到了厲老怪,他的眼睛可就瞟向另外那個座頭上的厲鐵衫,打趣地笑道:“怎麼樣,老怪物,看完了主人的表演,坐著不動,是手懶呢,還是阮囊羞澀?不要緊,要是用錢儘管招呼一聲,多了沒有,萬兒八千的,邊某人還借得起。”厲鐵衫聆聽之下,那張青筋暴現的鳩麵,忽然掀起了一片怒容:“邊老兒,你少在我麵前裝瘋賣傻!”一麵說他抖了一下身上那襲發了皺的袍子:“誰不知道你在海南島當了幾十年的海盜頭子,弄了些家當,可也不要門縫裡看人,把人給瞧扁了。哼!”一邊說,他那張滿布病容的老臉上,現出了一番盛怒,細長的一雙眼睛時張又合,閃爍著炯炯神光,足足證明此老儘管前此在朱空翼手上吃了大虧負過傷,仍然是餘勇可賈,大大的不可輕視。偏偏那個來自海南姓邊的怪客,似乎有意要激他一激,借以取樂,聆聽之下,這個怪老人仰天狂笑一聲道:“厲老怪,常言說得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我這些見不得人的事,你提他作甚!其實咱們老哥兒兩個,老大不說老二黑,真要說起來,實在也是半斤八兩,都差不多!”厲鐵衫冷笑道:“這話怎麼說?”“嘻嘻,”插嘴的是姓邊的那個兄弟,“厲老怪,你就少裝蒜吧,你的那點子鬼名堂瞞得過彆個可是卻瞞不過我們邊氏兄弟。”說到這裡,屋頂窺伺的寇英傑忽然大悟。他已由說話的這個人語音、動作、容貌等等,想起了他的真身份——黑鷹鬼見愁邊威。一念觸及,再經留意到他的隆眉凹目,雙顴如峰,以及白卡卡的一張長臉,正是那夜在白馬山莊與自己曾經有過一度交戰的人。當時如非玉手金花成玉霜適時製止,為圖息事寧人,對方這個人,很可能已經喪生在自己手裡,想不到不旋踵間,他竟然成了鐵海棠的座上客。由於對他的認識,使得寇英傑忽然連帶地也就想到了另外那個黑袍老人,不用說這個黑袍老人必然就是威鎮南海,聲望幾與鐵海棠相仿佛的黑衫客邊震了。此老久居海南島雙燕峰,早已不入中原,正如厲鐵衫所說,許多人都在忖測著他當了海盜頭子,南麵而王坐地分贓,許多年下來,自是家財大大的可觀。至於那個肩落烏鴉的五旬醜婦,雖不知她的真實姓名,可是看起來頗像是黑衫客邊震的妻室。此老稱雄一世,坐擁巨資,無論如何也難想象,竟然會討了這樣一個醜惡不堪的老婆,望之令人作嘔。隻是話雖如此,觀諸此婦那一身武功,也必屬十分驚人。心裡這麼想著,寇英傑即似傳音入密的功力,將邊氏兄弟來曆,悄悄地告訴了身邊的郭彩綾。彩綾也深知海南島邊氏兄弟盛名,聆聽之下,不禁為之大吃一驚。蓋因為一個厲鐵衫已是難以應付了,現在又加上了黑衫客邊氏夫婦,在敵方來言,自是實力大增。彩綾有見及此,內心不免大大生出隱憂。大廳裡,二老鬥口尚在方興未艾,想不到以二老之年歲威望,竟然火氣如此之盛,你一句我一句,大是互不相讓各揭底牌。聽了黑鷹鬼見愁邊威的一番話,那個出身於苗疆的怪老頭子厲鐵衫,陡然豎起了一雙稀疏的白眉,嘿嘿冷笑了幾聲:“邊老二,老夫跟令兄三十年前論交之時,還不曾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何以對老夫說話如此無禮!”頓了一下,他又冷笑道:“聽你口氣,好像老夫所作所為,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你的手裡,這倒要聽你說說看了!”黑鷹鬼見愁邊威往空中打了個哈哈道:“厲老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說我們兄弟是靠海盜發家,你老哥是靠什麼,難道你心裡還沒有數麼?”厲鐵衫一手拍幾,道:“說!你把話說清楚!”“嘻嘻!”說話的是黑衫客邊震,他在為他兄弟打圓場了,“老怪物,你用不著吹胡子瞪眼的,誰不知道當年郭白雲在苗疆的那處礦場子,如今落在了你的手裡,嘿嘿……”說到這裡,他目光向著主人鐵海棠一瞟,“老郭這麼一倒,倒真是便宜了不少人……大家都是明眼人,一些話,就用不著再多說了!”青毛獸厲鐵衫巧取苗疆金礦之事,自以為事機秘密,絕不為外人所知,想不到竟然仍被外人所知,這時為對方一語道破,不禁頓時為之語塞。“你!”厲鐵衫單手一拍椅把子,眼看著就要翻臉。倒是身為居停主人的鐵海棠寬宏大量,聆聽之下,哈哈一笑,說道:“邊老兄此言差矣,厲老兄身居苗疆多年,當年郭氏收購的那處礦場,原在厲老的地區之內,郭氏在時,雙方礙於情麵,不便為此傷了和氣,如今郭氏已死,身後之物,既是無主,厲老接受,也是理之所當。”厲鐵衫聽他這麼一說,頓時臉上大見緩和。鐵海棠緊接著微微一笑道:“鐵某不才,目前手下尚控製有幾處礦場,其中西原一處,年產黃金倒也可觀,你我皆係多年好友,理當有福同享,鐵某之意,一俟眼前大敵去後,這西原一場,就權作情誼,雙手送與邊老哥,請老哥全力經營,一來為酬此行辛苦,再者也算全了你我朋友之間的一場道義,不知老兄你意下如何?尚還如意否?”他這幾句話,說得極其漂亮,卻也說得極其機智。俗稱“雞腿打人牙較軟”,況乎這等大利!一向極難說話,軟硬不吃的黑衫客邊震,聽到這裡竟然也不禁為之怦然心動。一時之間,隻見他手拈長髯,宏聲大笑了起來。“好說!好說!”邊震這陣子大笑,真有上震屋瓦之勢,“丈夫一言,駟馬難追,鐵老總,常言道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衝著你老兄這句話,天大的擔子,我和我那個老伴兒接下來了!”鐵海棠一笑道:“邊老兄垂愛了。”他可也不能開罪了另一位,頓時轉向厲鐵衫道:“厲老友當然也不例外,以鐵某所見,貴處苗疆那處礦場,如能與鐵某滇西的那處甫嶺礦場連成一體,產量必將大有可觀,厲老哥意下如何?”青毛獸厲鐵衫其實心中所想,正是如此,想不到主人竟然先行道出,可真是一句話說到了他心眼裡,一時心裡不用提有多麼舒坦了。當下嗬嗬一笑,臉上的病容登時輕了不少,隻見他雙手朝著鐵海棠拱了一下道:“鐵兄這麼一來,老夫真是感激不儘,非但老夫一家受惠,整個苗疆勢必都將因此獲益不小,老兄可真是功德無量了!”黑衫客邊震嘿嘿一笑道:“得了,老怪物這一下子你可是沒話說了吧?”他眼光一掃場內四姬,一哂道:“如何,厲老怪你新得了一個金礦,總不能吝嗇幾個賞錢吧,這就看你的了!”鐵海棠看不過去,一哂道:“邊兄你就不必再開厲老兄的玩笑了吧!”一麵說著向四名歌姬揮手道,“你們下去吧!”四雪應了一聲方待退走,厲鐵衫忽然尖著嗓子道:“慢著!”四名歌姬聆聽之下,頓時止步。就隻見那個來自苗疆的乾癟瘦老頭,冷冷地哂道:“我們是窮人,比不得人家海盜頭子一出手就是大把的珍珠美玉,不過窮人也有窮人的禮物,這麼吧,”一麵說時,他那雙細長的眸子,頻頻在四個歌姬身上打轉,嘻嘻笑道,“難得你們四個小小年紀,練有這麼好的舞藝,在我看來就是武技也是不差,我看你們不見得就有什麼太稱心的兵刃,”說到這裡,向著身後弟子之一的江天右道,“來呀!把我所練的家夥拿出來。”江天右聆聽之下,遂即伸手解開了胸前的十字扣結,由背上卸下了一個頗為沉重的黃布包袱。在場各人誰也沒想到這包袱裡會包著什麼東西,心裡俱不禁大是好奇,一時都把眼光集中過來。看到這裡,一旁的黑衫客邊震不禁又取笑道:“我早就知道,厲老怪是天生的大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好樣的,這一次拿出來什麼稀世珍寶也未可知!”那個三角臉的醜婦人嘻嘻一笑道:“這個你還猜不出來麼!難道說你忘了,厲老哥是出了名的當代刀匠,擅製各類寶劍寶刀,一般人就是送上萬金,也是難以換得一口,看來這一次厲老哥真是夠大方的了!”說話間,厲鐵衫已把那個布包攤開來。各人目光可是雪亮的,就在厲鐵衫布包攤開的一刹那,耳聽得他那布包內一片錚金鐵交鳴之聲,才發覺到其內竟是大小不一,足足有十餘口不同的兵刃。黑衫客邊震嗬嗬一笑道:“果然不錯,看起來厲老怪把箱子底兒都抖出來了!”厲鐵衫青著臉,怒瞪一眼,冷笑道:“邊老兒,你少在一旁說風涼話,彆看你出手大方,就算把你身上那些金子美玉,全都拿過來,也未見得就能買到我的一把家夥,你神氣些什麼!”一麵說著,他順手由包袱裡拿起了長短式樣各一兩把匕首,看來每一口均有尺許二三長短,佩有青鯊魚皮的鞘子,隻由外表上,即可看出其名貴價值。“拿去吧!”老家夥順手一拋,四把連鞘匕首,分彆落向四姬麵前,被她們各人順手接住。看到這裡,那位宇內二十四令的總令蘭鐵海棠,麵上立時現出一副希冀神色:“厲老厚賜——真是太不敢當了!”蓋因為他深知厲鐵衫其人,本性吝嗇成性,尤其對其親手所鑄製之各類刀劍,更是視同拱壁,平素輕易不願意出手讓人,想不到這一次被黑衫客邊震出言一激,竟然大反常態,變得如此慷慨,一出手即將親手新淬製之精鐵匕首慨然賜予對方四口之多,實在是大大出人意料,而又難能可貴。當下鐵海棠遂即囑命四婢深深向厲鐵衫致以厚謝,一時賓主儘歡。厲鐵衫收起了餘下刀劍,慨然道:“厲某一向深居苗疆,不入中原久矣,想不到這一次中原之行,真使我增加了不少見識,這裡能人輩出,厲某原本要在總令主你這寶莊作客幾天即行告辭,卻沒有想到,事與願違,又有了如此多的牽連,看來是一時反倒走不得了,偏偏主人以重任相托,更不得稍卸仔肩,且待我少事歇息二日,好好打起精神來,倒要再見一下那個姓朱的奇人……看看他到底能否敵得過我的霹靂翻天神掌。”各人聆聽至此,心中俱不禁大大地為之一動。尤其是匿藏在頂閣的寇英傑與郭彩綾心中更是一驚,他二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厲鐵衫,竟然練會了這門武林中至為難能的絕學:霹靂翻天神掌。據悉這種掌力之威妙,能夠一鼓作氣,在手掌翻動之間,將整座小小山丘夷為平地,用之於人,自是可想其威力。所以,他二人在聞聽厲鐵衫得擅這門功力時,俱不禁心內大為吃驚。宇內二十四令的總令主鐵海棠聆聽之下,嗬嗬一笑,道:“我久聞老兄苗疆練技,卻還不知道竟然達到了如此深湛造詣,實在是可喜可賀。”厲鐵衫臉上悻悻道:“哪裡,哪裡,老夫雖然對霹靂掌功有些涉獵,到底氣候不深,較諸鐵兄你的火海真經造詣來,卻是差得太遠了!”一旁的黑衫客邊震亦嘻嘻笑道:“難得厲老怪這麼謙虛,不過話說回來……”他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轉向鐵海棠道,“鐵老,我聽說你最近已經習透了火海真經,已可控製全身穴門,簡直已成不死之身,可是真有這麼回事?”鐵海棠微微一笑:“邊兄真會說笑了,這個天底下豈能真會有不死之人?鐵某真要有這等功夫,也就不用偏勞幾位老兄老嫂了!”“算了吧!”肩落烏鴉的那個醜婦人嘻嘻笑道,“火海真經原在西崆峒的棗鼻道人手上,鐵老總你掌震棗鼻道人,搶奪真經的事,江湖上已有所聞,如今事隔三年,三年來,即使這部火海真經你真的未能習透,可是我看練個六七成是應該沒問題,這就夠了!”這幾句話一經說出,主座方麵的幾位堂主麵色俱不禁為之一震,一時怒形於麵。以鐵海棠平素之尊嚴,豈能容人這般當麵道及其短,隻是鐵氏卻也知道目前正當用人之際,尤其是來自海南島雙燕峰的黑衫客夫婦,更是身懷超然絕技,目下自己方麵稱得上大敵壓境,正當用人之際,這類奇人是萬萬開罪不得。以鐵氏素日之尊,居然硬把這口氣吞到了肚子裡,倒也是事屬罕見。“老嫂子!”鐵海棠訥訥地道,“你與邊兄久處海島,也許對於中原內陸一般武林情形不十分了解,如今江湖上很出了幾個傑出的人物,這些人武功之高,不是我誇大,實在稱得上前無古人。”微微一頓,他目光轉向厲鐵衫,接道,“我想這一點,厲老哥卻要較我認識得更清楚一點。”厲鐵衫臉上現出了一片猙獰的冷笑,頗不以為然地道:“鐵總座,那姓朱的怪人果然紮手得很,隻是以老夫看來,此人分明是野鶴閒雲一片,未見得就真的膽敢與你為敵。我想舍開此人之外,其他的也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大家聽到這裡,有一半多的人俱都搖頭表示不敢苟同。厲鐵衫不禁呆了一呆:“怎麼,除了那個姓朱的以外,另外還有什麼人麼?”“不錯,還有一個。”說話的是黑衫客邊震那一個桌上的,也就是黑衫客邊震的兄弟黑鷹鬼見愁邊威。輕輕咳嗽了一聲,邊威擠動了一下他深深陷在目眶子裡的一雙眸子,哈哈一笑,他才慢條斯理地說:“據我所知,還有一個人,你們所說的那個姓朱的我是沒見過,不過這個人我可是見過,而且還親自領教過他的厲害!”三角臉的那個醜女人,冷笑一聲,道:“他是誰?”“哼哼。”邊威道,“說來各位也許還不相信,這個人年紀甚輕,是個後生小輩,此人姓寇!”“寇英傑!”有幾張嘴同九*九*藏*書*網時吐出了這個名字。這下該輪著黑鷹鬼見愁邊威吃驚了:“咦——你們原來都知道這個人?”“當然!”說話的竟是那個位尊身高的鐵海棠,“這個人我們對他太清楚了!”青毛獸厲鐵衫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小徒江天右還讓這人的無形掌傷了五臟,非鐵兄幫忙與老夫合施妙手,隻怕小徒這條性命早已葬身於此。嗯——這個姓寇的小子小小年紀,能有這等功力,實在可以稱得上是你我一個勁敵了!”黑衫客邊震臉罩怒容道:“郭白雲身後,竟然會有這等出色的弟子,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而且聽舍弟說,在他背後還另外有人撐腰。”厲鐵衫怒聲道:“什麼人?”黑衫客邊震輕輕搖搖頭,苦笑道:“由於此人與我多少還有些恩情,我倒是不便說了!”鐵海棠冷冷一笑,複歎息一聲道:“邊兄即使不說,本府也能猜出來,這倒是一件令人十分頭痛的事!”邊震一怔道:“你知道是誰麼?”“我當然知道。”鐵海棠冷冷一笑道,“邊兄所說的,可是失蹤武林近三十年的那個不可一世的奇女子——玉手金花成玉霜,可是?”邊震呆了一呆,默然點點頭道:“可不是麼,要是這個人出現可就透著有些麻煩了!”“麻煩什麼?”三角臉的那個醜婦人冷冷一笑道,“這個賤人,我早就想會她一會了,她不來便罷,真要是敢來,嘿嘿……我扈九幽包管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哼哼!我是說得到做得到的。”大廳頂間的兩個人,一聽這個女人道出了字號,寇英傑尚不知道對方是誰,可是郭彩綾卻嚇了一跳。“原來是她!”她小聲地在寇英傑耳邊道,“我知道她,過去爹爹談過這個女人,據說她出身於百粵之狸族,擅施‘紅線飛爪’,聽說她武功極高,怎麼她竟然會和邊震成了一道的人?”寇英傑點點頭,示意她不要再開口說話,因為大廳目前談話的主題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倒要仔細地聽下去了。黑衫客邊震嘻嘻一笑,目光炯炯地看向鐵海棠道:“鐵老總,不是我說你,你老兄辦事一向是謹慎能乾,怎麼這件事居然會留下了尾巴,當年要是一刀把這姓寇的小子給結果了,又何至於有今天這個局麵!這就是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聽到這裡,主座這邊,那個始終不開口說話的天堂堂主天馬行空晏三多忽然冷笑一聲道:“邊老兄這幾句話也未免太長他人誌氣,而滅自己威風了,我想那個寇英傑,就算他充其量練了幾手絕活兒,我看他也難當總令主的蓋世神功。他不來則已,來了就叫他回不去!”黑衫客邊震一聲怪笑道:“晏當家的這話說得可就過分了,一個後生小輩,焉能要你們令主親自出手,我看貴堡隨便打發兩個人也就把這件事擺平了!”可是在寇英傑手下吃過大虧的黑鷹鬼見愁邊威,卻是不作如此想。“大哥。”他冷冷一笑,說道,“事情可不是這樣的,這個姓寇的,絕不如你所想的那麼簡單!”主座方麵的另一位堂主——坤堂堂主墨羽嶽琪,此刻也加以附議。“不錯!”嶽琪臉上顯著地現出了一番畏懼神色,“這個寇英傑絕不簡單。”臉色嚴正地轉向鐵海棠道,“不是敝堂長他人誌氣,以敝堂拙見,這個寇英傑的武功絕不會在那個叫朱空翼的怪人之下——果真他二人聯成一氣與本幫為敵,那可就是本幫前所未有的一場劫難,為本幫千秋萬世著想,總座似應未雨綢繆的好!”“我當然知道!”鐵海棠蒼白的臉上,興起了一片愁容,說,“對於這個寇小輩的一切,傲霜也詳儘地報告過,我當然不會掉以輕心……”說到這裡,目視客座各人,莞爾一笑道:“敝堡何其榮幸,居然能夠得到各位高人的援手助陣,有各位在場,何愁敵人不滅!來來來,今夕之會,我們理當儘情歡聚,就不談這些了!”一邊說,他隨手拍了兩下,高聲道:“來吧,還有什麼節目,快快獻上。”總提調呼延雷應時站起來道:“下一場該是由敝堡的十二童子,表演‘十二遁天神術’,尚請各位貴賓一笑賞目!”說著用力拍了兩下手道:“十二童子上陣吧!”一聲令下,即聽得後幕裡一聲叱喝突地由四方八麵翻出十二名赤裸著上身的精壯童子,於是一場彆開生麵,極其生動而驚心動魄的表演遂即展了開來。由於這場表演較諸前場在性質上迥然不同之故,似乎一上來就緊緊抓住了主客雙方的注意力。也許隻有高倨在樓閣上的寇英傑與郭彩綾兩個人是唯一不為節目所吸引的兩個人。現場這陣表演十分火辣,正可給人彼此交換意見的機會,郭彩綾輕輕地道:“看起來他們這邊果然是請了不少能人,那個姓邊的老頭武功怎麼樣,我們不知道。可是青毛獸厲鐵衫這個老頭兒可是厲害的很,師哥你要特彆小心才是。”寇英傑冷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不過他被我拜兄傷得也不輕!”“你看出來了?”寇英傑點點頭:“你隻注意他那一雙鬆馳的眼皮就可以知道,他傷在兩臂,若非是這個老兒練有護體的罡氣,我真擔心他隻怕連床也起不了!”彩綾驚訝地道:“真的?”寇英傑點點頭:“當然,話雖如此,隻是像他這種有功夫的人,要想複原,也不是難事。你可曾注意到了,這個老東西儘量壓製著自己的脾氣,不使自己妄動肝火,因為發怒對他來說,那是極其不智的!”彩綾聽他這麼說,隨即把目光視向厲鐵衫,果然見他麵現微笑,兩手互插,輕輕按在小腹之上——那種微笑一看即知是假的。由此證明寇英傑的猜測不錯,對於寇英傑這麼精辟的見解,她心裡著實佩服:“師哥,那個姓邊的老頭兒,你知道多少?”“他麼?”寇英傑臉上顯出了一片疑難之色,“他是一個極可怕的人物!”“你是說他比厲鐵衫更厲害?”“我想是這樣!”他冷冷一笑,頗是自信地道,“即使跟鐵海棠比起來,我看他絲毫也不會遜色!”郭彩綾呆了一下沒有說話。寇英傑道:“你隻消注意一下他的那雙眼睛,還有印堂之間就知道了。”彩綾看了看,點點頭:“他的眼睛是好像比常人亮得多,可是印堂上好像紅紅的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這已經就是特彆之處了!”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喃喃道,“腎氣足而明目,罡氣盛而紅堂,看來已幾乎練到了金剛不壞之身了,是一個極厲害人物!”彩綾忿忿地歎了一聲道:“這麼看起來,我們要想下手是越來越難了!”寇英傑冷哼了一聲道:“等著瞧吧,我想總是有機會的,如果此時能夠找到我朱拜兄或是多上兩個幫手就好了!”彩綾道:“但願如此!”說話之間,耳聽得兩聲極為尖銳的鳥鳴之聲,由於這種聲音特彆刺耳,立刻使得寇郭二人提高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