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童歲醒來的時候, 手臂的皮膚上傳來一陣被揪起的刺痛。
他還沒有來得及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就聽見一道尖銳吊嗓罵道:“你這個小野種,讓你乾活,你偷偷躲在這懶睡覺是吧。”
童歲皺起眉頭看去。
眼前站著個麵白無須的男子, 穿著太監的服裝, 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入童歲本就細瘦的胳膊。
他傲慢的抬著下巴,“彆以為進了這乾東五所, 你就是皇子了, 雜家告訴你, 你不過是個宮外來的賤種。”
小太監嘲諷的話音未落,就感到手腕一陣鑽心的疼痛。
“啊——”
他捂著手腕後退, 氣得瞪眼, “你居然敢傷我, 看我不收拾你!”
小太監沒有想到童歲敢還手, 嘴裡罵著尖銳難聽的話,熟練地拿起旁邊的藤條想要抽打。
但他的藤條卻抽了個空。
童歲躲開後, 撐著身子從冰冷的地麵站起身。
一雙往常無神蠢笨的眼睛此刻清淩淩仿佛用水洗過般,冷冷地看著他。
小太監被他的眼神嚇得一顫,沒有來由出了一身虛汗, 居然直愣愣站著沒有任何動作。
這還是那個任打任罵、不敢還口的傻子嗎?
他雖然是受命苛待這剛進宮沒多久的童歲, 但到底流落在外也是皇嗣,皇帝的種。
要是日後追究起來,他死十次都不夠。
這會兒他那顆奴才心慌了起來, 丟掉了手裡的藤條。
“雜家心情好就先饒你一次, 但今天廊廡要是再打掃不乾淨, 你今天彆想吃飯了!”
小太監捂著手狼狽離去後, 童歲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 重新跌坐回冷硬的地麵。
這會兒是隆冬時節。
皇宮內一片白茫茫,刮著淩冽的寒風,堆積在枯樹上的雪厚的幾乎快要將枝條壓倒。
童歲明顯感覺到這具新的身體虛弱無力,穿著最粗糙的麻布衣裳,瘦小的軀體看起來似乎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孩。
他掀開袖子,伶仃的手臂上布滿了青紫色的傷痕,有已經愈合的,也有新添上的,新舊傷重疊在一起格外駭人。
顯然像剛才的遭遇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係統道:【是否要接收被世界信息。】
童歲虛弱地點頭。
係統道:【開始傳輸本世界的信息。】
【這是一本古耽朝堂小說。
主角攻受攜手推翻無能傀儡皇帝的昏庸統治,剿滅閹黨,上位後勵精圖治的故事。】
【而這次的反派正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宦官容瑾。
借著當今皇帝沉迷煉丹修仙、荒廢社稷的空虛時期,容瑾手裡掌握了立於國法之上的東廠特務機構。
司禮監內廷的掌印和秉筆太監都是他的爪牙和附庸。】
【文武百官隻知有容瑾,不知有皇上】
【以往多年的累累罪行導致容瑾在垮台後,引起群臣激憤,淩遲後懸於鬨市遭萬人唾棄。】
【您的身份是皇帝流連京城煙花之地時,意外和花魁生下的男嬰,從小隱姓埋名養在宮外,由於花魁病逝才得以入宮。
因為出身低微,被奴仆和眾皇子欺淩,長期乾重體力活和食不果腹,在不久後死去。】
【您本世界的任務是:拯救反派容瑾。】
所有信息傳輸完畢之後,關於容瑾的照片浮空出現。
一身白色的華服繡著繁複精美的紋樣,頭戴紗帽裝點著各種稀世寶石,麵如冠玉,皮膚透著不健康的蒼白。
偏偏他擁有這朝堂之上滔天的權利,讓文武百官低眉順眼不敢直視,叩拜在殿上。
怕這位陰晴不定的督主不悅,他們便會人頭點地。
此刻是容瑾所代表的宦官一派權利達到最頂峰的時刻。
童歲現在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皇子。
雖然有皇子的血脈,卻享受著比下人都苛刻的對待。
他貪戀地多看了幾眼那照片上的容瑾,收回了視線,現在更緊急的是讓自己活下去。
係統道:【宿主,您今天的工作是把皇子們居住的乾東五所都打掃一遍。】
原主每天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打掃庭院結束之後才可能獲得一點餿了的剩菜剩飯,艱難為生。
童歲掃了一眼那木桶和抹布。
因為氣溫太低的原因,桶裡的水都掛著冰碴,把手反複浸泡在水中搓洗,會被凍出紫色的凍瘡。
在沒有現代醫學情況下,稍微一個不經意的感染都可以把人帶走。
童歲不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他徑直越過了這些打掃的工具,踩著小腿深的積雪,一腳深一腳淺地往自己的房間走。
他的房間在整個乾東五所的角落裡,窗子落敗漏風,窄小的房間裡隻有一張打著補丁的薄被。
房間裡甚至比外麵還要陰冷。 原主連吃飽都是問題,更彆說用於取暖的炭火了。
對他而言是種奢望。
童歲關上了房間門,擋住了一部分灌進來的寒風,坐在冷硬的床邊深深地喘了幾口氣。
這幅身子太弱了。
“係統,我現在的年齡是多大。”
係統道:【十二周歲。】
十二歲?
童歲不敢相信,他以為這具身子最多不過八九歲的樣子,沒有想到原來是長期營養不良,虧空的太厲害。
可想而知在這皇宮裡受了多少苦。
向來好脾氣的童歲都忍不住罵道:“欺負一個小孩,那些人怎麼下得去手。”
隻是大聲說了一句話,童歲喉嚨乾澀忍不住咳了起來。
係統被嚇到了:【您、您沒事吧?】
童歲緩了一會兒,麵色更加蒼白。
身上的麻布衣裳和舊襖子因為沾了雪,又被體溫捂化了,濕噠噠地黏在身上,沉得能滴出水。
身體上的溫度一點點流逝,手腳凍得不剩知覺。
童歲原本想要脫下來,但他找遍了這間屋子都沒有找到其他的衣服。
係統連忙道:【宿主,我可以幫你把衣服弄乾。】
你可以?
童歲沒有想過係統還有這個功能。
他已經準備脫光在床上用被子裹著,湊合撐著了。
係統驕傲道:【當然,我現在已經是中級係統了,能乾的事情多了!】
係統的話落下後,童歲便感覺身上的衣服全部變得乾燥暖和,那股縈繞不散的寒氣也被驅散了。
係統道:【我還讓這個房子變暖了,隻有宿主可以感受到。】
童歲試著躺在床上,果然感覺到原本冷硬的床正源源不斷地往上冒著暖氣,像是被燒熱的炕頭,暖呼呼的。
他歎道:“好厲害!”
係統驕傲地挺起胸脯,【隻要宿主順利的通過每一個世界,我都會變得更厲害的。】
童歲躺下後就感受到身體的疲倦,顯然這具身子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他困得眼睛都抬不起來,迷糊地嗯了一聲。
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童歲睡得格外沉,屋子裡的光線也漸漸暗了下來。
他甚至沒有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
是各位皇子結束了一天的學習,從尚書房回來的聲音。
半大的小子天性都是貪玩的,他們左右看看沒有見到那個總是蹲在角落裡,穿著破布衣服打掃的身影。
“咦?那個臟兮兮的小傻子呢?”
“這兩天那麼冷,他該不會凍死了吧,太傅課上說了,今年凍死的人比往常都多。”
“凍死就凍死唄,我母妃說了他就是父皇在外麵的小野種,根本不配和我們一起住。”
為首的大皇子楚允煜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
“我去看看。”
皇子之間的尊卑有序,大皇子楚允煜是當今的皇後嫡子,將來繼承大統的儲君人選。
其餘的皇子們麵麵相覷,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都乖乖地跟上了。
對於這些出生尊貴的小皇子而言,雖然是同住在乾東五所,但是待遇天差地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居然還有這麼破的房子。
“這真的可以住人嗎?”
“好恐怖啊,我想回去了……”
小皇子們小聲抱怨著,而走在最前麵的楚允煜伸手推開了破門。
和他們寢宮裡的精致溫暖不同,小屋裡一眼就能看到破敗不堪,窗上甚至破了好幾個大洞呼呼往裡麵灌風。
而睡在塌上的小小身影似乎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蜷縮著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如他們所說的凍死了。
楚允煜的心頭一跳。
他被一貫的教誨是處變不驚,但畢竟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在麵對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時,還是沒有辦法做到不為所動。
就在所有人都猶豫不決時,他快步走進去,伸手一把掀開那灰撲撲的薄被。
一張被捂得通紅的小臉映入眼簾。
借著窗外已經稀薄的光線,勉強可以看到他白皙到接近半透明的皮膚,眼睫毛很長,沾著點淚花,像是一朵被揉皺的海棠花。
楚允煜愣住。
他印象裡的童歲是長這樣的嗎?
似乎從他被接進宮以來,自己從來仔細沒有多看過一眼,印象裡一直是個臟兮兮,瘦小虛弱,低著頭頭發蓋住大半張臉,隻會悶不做聲被欺負的傻子。
被驚豔到的不止楚允煜,還有他身後的其他皇子們,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得下雞蛋。
“這真的是那個小傻子嗎?”
“長得好像還挺好看的……”
似乎被他們的講話聲吵到了,童歲皺起了眉頭。
楚允煜低聲道:“都不許講話。”
皇子們瞬間閉嘴了。 楚允煜伸出手放在童歲的鼻子下麵,探到了平穩的呼吸。
要是到這一步,他就應該收手走人了,但楚允煜立在原地沒有動,甚至還往前探了一點。
手指擦過溫熱滑膩的皮膚。
童歲偏淺的唇輕哼了一聲,像是小貓的叫聲。
楚允煜紅著臉迅速收回手,指腹上還沾染了一點不知名的香氣,他心跳不由緊張地加快。
其餘皇子看得眼睛發紅。
原本冷冰冰的屋子似乎都跟著躁動起來。
&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