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6 一切都突然安靜(1 / 1)

阿衡從來沒想過會看見縮小版的言希,簡直驚悚,好像做了噩夢,變成匹諾曹的言小少沒走出十七歲。她問:“你是坐時空飛船來的是嗎?”坐在床沿上的小言希乖巧地笑了笑,用英語Say Hello。她繼續問:“我知道我做夢了,但你丫怎麼會來?為什麼不是縮小版的小阿衡?我要給她買紅燒肉,你來了隻禍害排骨你。”小言希抱著她的醫書,很有禮貌地用英語問:“你是哪位?”她拉拉他的手,再捏捏臉頰:“是美國做的嗎?高科技啊,從小英語沒及格過的人竟然會說美語了。”小言希白眼,拍掉她的手,一連串的英語:“大媽你誰啊?”她悲憤:“變小了不起啊?等我再夢個小阿衡,勾搭個更小的帥哥,甩了你,讓你失戀!”小言希鼓起紅撲撲的腮幫子:“你認識我大嫂嗎?”阿衡鬱卒:“你有大嫂嗎?誰啊?”小言希仰望著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兒:“你剛說阿衡,我大嫂是阿衡,爺爺說的。”阿衡抓狂,捏小言希耳朵:“你說毛啊毛啊?”一個大美人兒拐著腿走進來了,指著小言希:“臭東西,誰讓你來我家了?滾出去!”阿衡淚,大言希也來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然後,使勁兒拍臉。小言希看著大言希,可憐巴巴地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哥,我是代表爺爺來看你的,不要趕我。”大言希卻挑著眉,拽小言希的胳膊把他往外拉。小言希抱住了床柱,眼淚汪汪:“大嫂呢,我的溫柔善良的大嫂呢,為什麼不救我?”大言希拽住小家夥,扯扯扯使勁兒扯。阿衡:“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大言希吼:“阿衡,你傻了啊,把這人幫我扔出去!”小言希恍然,奔淚:“不要趕我。大嫂,爺爺說你最最溫柔、最最可愛。”阿衡咳,問小言希:“你是誰?”小言希微笑得大眼睛彎彎:“初次見麵,大嫂,我是言格,我哥的弟弟,你可以喊我格格。”小家夥隻有十六七歲,很有禮貌的樣子,對著阿衡鞠躬。言希趁他放開柱子,直接提溜著小家夥往外一扔,哐,關門上鎖,一氣嗬成。阿衡反應過來了,隱約想起言希在美國還有個同胞弟弟,一個爹一個媽一個爺爺的弟弟。阿衡:“唉,多可愛的孩子,你乾嗎把他扔出去?”門外有撕心裂肺的敲門聲:“哥,大嫂!”言希冷笑:“哪兒可愛了,完全二等劣質仿製品。”阿衡母性泛濫:“唉,格格,那啥,你彆敲了,乖乖,我給你開門。”言希齜牙:“你敢給他開門,我們離婚!”阿衡:“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了?你這是嫉妒,絕對的嫉妒!”言希說:“我他媽嫉妒什麼?”阿衡:“嫉妒他比你年輕貌美,嫉妒他比你多一個爸爸多一個媽媽多一個爺爺。”言希怒氣衝天:“誰他媽稀罕那種爸爸媽媽爺爺了?你是我媳婦兒還向著彆人,離婚離婚離婚!”阿衡拿袖子蹭臉:“口水真多。”門外的小東西繼續撕心裂肺:“哥哥啊,大嫂啊!”她對著門說:“格格,你先回去,等我跟他結了婚再辦了離婚就去接你。”言希淚,咬被子:“你為了他,竟然要跟我離婚。”阿衡無奈:“你是多大了,跟一個孩子鬨成這樣?”言希說:“我討厭他,我討厭他全家。”阿衡摩挲他的臉頰:“你連我也討厭嗎?”言希抬頭:“跟你有毛關係?”阿衡微笑,眼睛溫柔:“我是他哥哥未來的妻子。”言希望天,耍賴:“總之,我看見他能短壽十年。”阿衡笑得寵溺:“反正你能活到一百八,短壽十年也沒什麼。”言希歎氣:“阿衡,我很抱歉讓你為難,但我沒法原諒他們,至少現在。”阿衡笑:“不用,不用原諒。我陪你一起罵他們,我們對著地球罵他們。”她的眼睛溫和卻帶著一股堅韌,她說,“會遭報應的對不對?把我們言希變成被拋棄的孩子的父母會遭報應的,對不對?”言希把頭埋進被中悶著,他說:“阿衡,成熟的男人,要當丈夫的男人不能哭,對不對?”她抱著他說:“對。但是,阿衡的言希可以哭。”這個男人像個孩子,抓著她的大衣衣角,紅了眼睛。他的情緒低沉到極點,抱怨著,痛苦著:“阿衡,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嗎?言格的眼睛,他的眼睛,除了溫暖和被愛,什麼都沒有。而我呢,小時候對著他們的電話哭過很多次,可是,為什麼連一個孩子的哭泣思念都覺得礙眼……”阿衡微笑,定定地看著他,說:“讓我看看,你的眼裡有什麼?很善良的言希,有著很多喜愛著言希的朋友的言希;很孝順的言希,會冒險給爺爺采果子的言希;很優秀的言希,連挑剔美麗的楚雲都很愛很愛的言希;很驕傲的言希,強大冷靜的陸流都無法強迫的言希;很溫柔的言希,答應會給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辦一個畫廊的言希。還有,還有眼裡有著阿衡的言希……”她說不下去了,抵著他的額頭,幾乎哽咽。她說:“言希啊言希,我喜歡你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你叫言希,所以,為什麼要自卑,為什麼要害怕?”Edward跟高層提出了新的議案,對耳疾做全方位多角度的分析。阿衡問Edward和魏醫生的關係有無好轉,Edward卻說:“魏醫生不是我的外公。”阿衡:“啊?”Edward笑了,指著自己的臉:“你看我像混血兒嗎?我是我父親和他第二個妻子的孩子。”阿衡糾結了:“那魏醫生的親外孫呢?”Edward攤手:“因為母親生他的時候早產,所以先天不良,沒熬過七歲就死了。”阿衡說:“為什麼要冒充魏醫生的外孫……等一下,你喊魏醫生的女兒母親……”Edward嗤笑:“是的,我父親告訴我和我的其他兄弟姐妹,要喊這個逝去的女人母親。至於魏醫生,父親怕他知道這個消息傷心,而我又跟大哥年齡相仿,所以要我在他麵前冒充大哥。然後我就當這個老頭的外孫當了二十年,如果不出意外,我老爸繼續拿遺產要挾我的話,我還得當一輩子。”阿衡遲疑:“你父親對魏醫生的女兒……”Edward冷笑,藍眼睛變得幽魅:“是你們這些愚蠢的人最愛掛到嘴邊的愛嗎。我老爸為了這個女人不惜違背祖母的願望,娶她為妻。可惜這女人命不怎麼好,到後來,他為了給這個女人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才娶了我老媽。”阿衡沒想到真相是這樣,頭痛了,她說:“魏醫生一直罵你父親是忘恩負義的畜生,當年就不該救他。”Edward麵無表情:“是嗎?我老爸倒常常說,感謝生過那樣一場大病,遇到這樣一個愛逾生命的女子。”阿衡咳:“還請您以後也不要告訴魏醫生真相,老人家會傷心。”Edward卻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帶著嘲諷:“女人,不必裝好心。你是怕魏醫生一怒之下連你未婚夫的病也放手了吧。”阿衡:“隨便你怎麼想。”Edward忽然笑了,手抵著牆壁把阿衡圈在狹小的空間,他說:“這樣一個殘疾的未婚夫,真的能滿足你嗎?和我一起做一次怎麼樣?”阿衡卻伸手扇了他一巴掌,她說:“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自願打人。Edward,收回你的話。”Edward抹了唇角的血漬,揚眉:“哪一句,做一次嗎?”阿衡冷漠:“不,是你形容我未婚夫的那句。‘殘疾’這兩個字,對他,我的丈夫,在這個世界,隻有我能說。”平安夜那天,阿衡買了四個蘋果,自己留了一個,送給言希一個,伊蘇一個,還有言格,阿衡瞞著言希悄悄給的。小少年拉著阿衡的一角,大眼睛水汪汪的:“大嫂,今天晚上有我們的表演,你和我哥來嗎來嗎來嗎?”阿衡:“我儘量把你哥騙過去,咳,儘量。”於是阿衡跟言希說:“我們去做彌撒吧,小區裡的人都去,咱們也去湊熱鬨吧。”言希啃蘋果:“阿衡,你這是毛耳塞,戴上嗡嗡的聽不清楚。”阿衡揪他耳朵:“彆裝了,這是我們組用最新的材料做的,聲音的清晰度能讓你聽到隔壁Pang先生打鼾的聲音。”言希“哦”:“我不去,臭東西在那兒我死也不去。”阿衡說:“我都答應他了,你不去搞得我多沒麵子不是?”言希說:“我要去了我也很沒麵子。”“我們就在台下當普通觀眾,我們裝作不認識他。”“你拉倒吧,看他跟照鏡子似的,誰不知道我們的關係!”“你嫉妒他年輕貌美。”“是,我嫉妒他。”阿衡抱著孩子,在臉上嘴上吧唧親了好幾口,好聲氣哄他,但言希軟硬不吃,死活不去。阿衡怒了:“你不去我去。米飯在鍋裡煮著,菜都炒好了,一會兒拔了插座就成了,自個兒待家吧。”她穿了外套,就走了。言希也鬱悶,吃完晚飯閒得咯血,家家戶戶在放聖誕歌,隱隱約約又聽到教堂做彌撒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聽。最後看衣架,阿衡沒有戴圍巾就跑出去了,想了想,歎氣,握著圍巾走了出去。小區的人幾乎傾巢出動,坐在教堂裡,雖然熱鬨但還算有序。言希看了半天沒找到阿衡,就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他的身旁還有一架鋼琴,應該是備用的,因為台上有音響。一群白領黑袍的孩子抱著詩譜,走到了台上。言格站在中間領唱,這孩子太紮眼,大剌剌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後台播出了音樂,是Silent Night。言希靜靜地看著言格,這個孩子,健全完整的樣子,真讓人……討厭。他的聲音聖潔清澈,低聲呢喃:“Silent night,holy night.”緊接著,是女生的低音,溫柔無比:“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 Round young virgin mother and child.”優美的音樂,融洽的氣氛,大家雙手交握,微微閉上了眼睛,神情祥和虔誠。“Holy infant, sotender and mild.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Sleep in heavenly peace.”快唱完的時候音效卻戛然而止,舞台的燈全部滅了,隻剩下一盞盞燭光,想來是線路出現了問題。言格慌得唱轉了嗓子,觀眾開始竊竊私語,有的甚至笑了起來。這個孩子張望著台下,惶恐不安。但是台下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他從沒有受過任何挫折,他是天之驕子,是連自己的親哥哥都嫉妒不已的言格,父母口中最是溺愛的格格。他看著四周,依舊一片黑暗,隻剩下嘲笑和斥責。他握緊了拳看著四周在燭光下陌生的夥伴的麵孔,無助地顫抖著,像個小動物。他又一次望向台下,卻沒有自己的親人。整個世界的聲音幾乎都消失了。忽然,伴隨著溫柔悠揚的鋼琴聲,有些清靈的男人的聲音響起:“Silent night,holy night.”言格愣愣地望著鋼琴的方向,許久才回過神跟著鋼琴聲唱起第二節的第二句:“Shepherds quake at the sight. Glories stream from heaven afar.”其他的孩子也如夢初醒,跟著唱了起來。那個男人的歌聲消失了,驚鴻一瞥,隻剩下言格和唱詩班完美的合作和空靈的鋼琴聲。終至,巔峰。演出結束。又過了一會兒,線路修好,教堂又明亮起來。言格飛快地從後台跑到鋼琴前,這裡卻空無一人。他跑了出去,教堂外又下起了雪,細碎的雪花,悠悠揚揚。前方,有兩個依偎的身影,一個有些跛,另一個隱約溫柔。他大聲喊著“哥哥”,破了嗓子,卻在叫出的一瞬間落下了淚。哥哥。多溫暖的聲音。那個容貌秀麗的男子轉身看著他,離得很遠,卻大罵了句:“號什麼,臭東西!趕快滾回美國,讓老頭彆操閒心了。有空我會帶著你大嫂去看他還有李媽!”走了兩步又滯了,他轉身:“還有,告訴你爸媽,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們。”言希把圍巾繞在阿衡頸上,說:“寶寶,法國的新年了,許個願吧。”阿衡眼睛亮了:“是不是什麼願都可以?”言希點頭,他的指撫著她的發,寵溺地開口:“是的。”“咳,那好吧,我要你說‘我愛你’……啊不,不對,你還是跟我求婚吧言希,然後從明天開始學著做阿衡喜歡吃的紅燒肉哈哈。”一切都突然安靜。他笑了,單膝跪地,握住她的指:“寶寶,嫁給我吧。”他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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