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誰愛大戲八點檔(1 / 1)

下午的練習賽,不知道是不是免費龍蝦的功效,辛達夷異常彪悍,自己進了三分之一的球,看得思莞目瞪口呆。“說吧,去哪兒吃?Seine還是Avone?”思莞無奈,被好友擠對了依舊微笑不止。“Seine.”“Avone.”言希和辛達夷一同笑臉盈盈地喊,但一聽意見不一致,四目對視,劈裡啪啦,火花四射。“那是,什麼?”阿衡問,軟軟的語調。思莞笑著對妹妹解釋:“都是專門烹調龍蝦的西餐廳。Seine主廚做的蝦是一絕,而Avone的蝦味道雖不如Seine絕妙,但是老板私藏的啤酒卻是彆處喝不到的。”哦。阿衡點頭。“思莞哥,你能不能不說蝦,感覺像是我被吃掉了。”戴帽子的小孩兒鼓腮,十分的不樂意。思莞酒窩深深,揉揉小孩的帽子:“抱歉抱歉。”阿衡笑,那要叫什麼?這廂,言希、達夷掐上了。“Avone的啤酒!”“Seine的龍蝦!”“Avone!”“Seine!”“啤酒!”“龍蝦!”“啤酒!”“龍蝦!”“龍蝦!”“啤酒!”“好,啤酒!”言希拍案,雙頰泛著桃花紅,笑顏得意。“言希!!!”辛達夷知道自己被哄了,小龍蝦要飛,飆淚。“好了好了,吵什麼!”思莞挺胸,拿出了魄力和風度,“外帶Avone的啤酒,到Seine吃龍蝦!”言希聳肩,桃花散開。阿衡麵上一抖,她為什麼覺得言希倒並非有他說的那麼想喝啤酒,反而是惡趣味,想要逗達夷呢?一行人到了Avone,離餐點兒還差了些時間,客人不算很多。Avone的設計和一般的西餐廳並沒有什麼區彆,明亮的落地窗,掛著浮彩誇張的油畫的牆壁,優雅的餐台,銀質的餐具,深色的折疊成天鵝狀的餐巾以及每個餐桌上新鮮的帶露玫瑰。可阿衡看了,總覺得整個餐廳有一些不協調之處。噢,是了,未置餐桌的吧台對側的牆壁上沒有掛油畫。“啊,是言少,溫少,辛少。”穿著燕尾服的栗發褐眸中年外國男子走了過來,一口流利的中文,但音調還是有些僵硬。“李斯特。”思莞彬彬回禮。言希隻淡淡點了頭,達夷憋得臉通紅,來了一句:“Hello,how are you?”李斯特笑:“辛少,我是德國人。”阿衡偷笑。小蝦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李斯特。他對陌生的事物或人,總有著濃厚的興趣。“幾位這次光臨……”李斯特詢問的語氣。“挑幾瓶啤酒。”言希拿起吧台上的塑膠手套,輕輕貼附在纖長的指上,平淡微笑。李斯特殷勤上前,走到未掛油畫的牆側,用腳勾了牆側的卡口,緩緩推轉,反麵,一格格瓶裝精致、顏色誘人的啤酒映入了眼中。阿衡覺得眼前一亮。這些瓶子,不做酒瓶,當作工藝品也是值得收藏的。流暢的曲線,恰到溫暖的光澤。言希走到酒牆中央,沉思片刻,伸出戴了手套的手,取出靠右側的一格啤酒,輕輕搖了搖,原本清水的色澤,瞬間沉成流金,耀目而明媚。“Fleeting Time,李斯特,你藏了這麼久,還是被我發現了。”言希語速加快,挑眉,帶著興奮和驚喜。李斯特詫異,遲疑,半晌,才開口:“言少,這酒,有人定了。”“誰?”言希挑眉。“我們小老板。”李斯特為難。“不行,是本少先發現的。”少年抱著酒瓶子的手收緊,孩子氣地瞪著李斯特。“李斯特,我們可以付雙倍的價錢。”思莞適時上前,溫和有禮地開了口。“之前言少也問我要過幾次,我一直很為難,實在不是故弄玄虛,隻是這酒是我們小老板珍藏的,僅有一瓶。”李斯特解釋。“你們小老板在哪兒?”思莞皺眉。“他目前,在國外留學。”“那能否打電話同他說明呢?”思莞不甘心,再問。“這……”李斯特猶豫片刻,有些勉強地開口,“我試試。”看著李斯特走到了一旁打電話,辛達夷罵開:“我靠!什麼小老板,比老子麵子都大!思莞你跟這老外磨什麼,家裡老頭兒們一個電話打過來,什麼酒喝不到嘴裡,還在這兒,讓老子看那什麼狗屁小老板的臉色!他奶奶的!”思莞苦笑。要不是言希想喝,他才……抱著酒的少年不作聲,隻是輕輕用指摩挲了酒瓶,眯眼看著金色的液體又一點點恢複澄清。待李斯特回來,一通道歉:“抱歉,我們小老板說,Fleeting Time是他的心頭好,要送給最珍愛的人的,所以,言少的要求,我們恐怕……”言希怔怔看著酒瓶,隨即,抬了頭,遞給李斯特,淡笑開:“本少忽然不想喝了,還給你。”李斯特終覺不妥,得罪不起眼前的三人,便挑了幾瓶上好的啤酒,作為賠禮送給言希。可,言希,卻淡了心思,回絕了。辛達夷勾了言希的下巴,嘿嘿笑道:“美人,沒關係,隻要你跟著大爺,沒有那啥啥‘福利太’,咱還有青島呢,支持國貨,哦耶!”言希笑若桃花,反手抓住了達夷的手,輕舔了舌尖,眸光四溢,不懷好意地掐著嗓子:“死相!”阿衡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辛達夷卻轟地紅了臉龐,說話不利索了:“言希你你你……”言希笑,瞬時拋了一個媚眼,無辜而狡黠。在戲弄彆人的事上,他斷然不會落了下風。思莞淡笑,擠了進去,不動聲色地分開了兩人。“彆鬨了,小蝦都餓了。對不對,小蝦?”好像是。小孩兒摸了摸肚子,懵懂地點了點頭。阿衡淡哂。她勢必把自己放在超然的位置,才能掩蓋自己的迷惑。思莞總是以言希的保姆自居,總是小心翼翼地隔開彆人與言希過多的接觸。而言希,雖然厭煩,卻沒有反抗。到了Seine,老板極是熱情,像是許久之前便熟識的人,看樣子,三人經常光顧。“陳老板,新鮮的龍蝦看著挑幾隻,最大的凍了切薄,添幾碟芥雲紅酒醬,小一些的用荷蘭奶油焗了。”辛達夷熟練地點了菜。“是是。”對方殷切開口,“辛老最近身體可好了些,陳年的痼疾,春天最易發作。”辛達夷凝睇,笑說:“老爺子身體好得能上山打虎,隻是一幫護理警衛員小心得很,倒顯得我很不孝順。”此言,不可謂不得體,語句拿捏得剛剛好,派頭做得恰到甘味,卻不是阿衡熟識的辛達夷。阿衡抬眼,思莞和言希是習以為常的麵容。“這位小姐是?”陳老板看阿衡是生麵孔,微笑詢問。“家妹。”思莞微微一笑。“哦,是溫小姐呀,怪不得模樣生得這麼好,像極溫老夫人。”對方笑著稱讚,心中卻有了計較,這姑娘就是才尋回溫家的正牌小姐。思莞眼睛黯了黯,勉強點頭。言希卻笑,眸中溫水凝了冰意:“陳老板好記性,以前溫奶奶帶著思爾來的時候,您也是這麼說的。”那中年男子瞬間臉紅,被噎得啞口無言,尋了理由匆匆離開。氣氛有些冷,半晌,阿衡溫和一笑,山水流轉:“奶奶,在地下,會罵他的。”“為什麼?”達夷抓頭。“奶奶說‘嘴笨嘴笨,不像不像’。”阿衡故意說話結巴逗眾人笑,這便有了台階,大家就坡下驢轉了話題,氣氛慢慢調濃,是一副親密無礙的樣子。阿衡在南方長大,龍蝦也是吃過許多的,但最大的也不過是兩掌罷了。可眼前的,遠和自己從小見慣的不是一個品種、一個噸位的。長長的須,碩大的身子,已剝開的硬殼,潔白柔軟的蝦肉,冰塊撐底,加上幾碟子散發著奇怪香味的調料,實在是稀奇誘人。小蝦歡了,撲向同類,塞了一嘴,顧不得說話。思莞笑,夾了一片蝦肉,蘸了醬汁,放入阿衡碟中,他一向有著好兄長好男人的風度,這一點無可指摘。辛達夷像是餓得厲害,風卷殘雲。阿衡本就覺得蝦味鮮美,看到大家吃得高興,吃到嘴裡,好像又好吃了幾分。可是,無酒不成宴,思莞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於是要了幾瓶嘉士伯啤酒佐菜。吃到半飽的時候,有人打了電話過來,思莞接了手機。接電話時,思莞是滿麵溫柔和笑意;掛電話時,臉卻已經變得鐵青,抓起桌上的啤酒,整瓶地往下灌。大家麵麵相覷,連小蝦都乖覺地放了筷子,大氣都不敢出地看著思莞。“思莞,怎麼了?”辛達夷沉不住氣,皺眉問他。少年不答,又開了瓶啤酒,未等辛達夷奪下,瞬間灌了下去。要說起嘉士伯,度數撐死了也就是啤酒的水平,但喝酒最忌諱的就是沒有章法地猛灌,這不,思莞的臉頰已經燒了起來。少年明亮的眸子帶著隱忍的怒氣,不加掩飾地瞪著阿衡。他再去摸索第三瓶酒時,言希眼疾手快搶了過去,沉了怒氣:“你丫到底怎麼了?”他笑了,直直地望著阿衡,滾燙的淚水瞬間滑落,讓人措手不及:“阿衡,你就這麼恨爾爾,就這麼容不下她嗎?她到底礙著你什麼了,又乾過什麼,值得讓你這麼對她?”阿衡張嘴,嚅動了,卻發不出音節,於是,努力又努力,對著他微笑,悲傷而不安。“你為什麼要騙爾爾在帽兒胡同等著你?你說一定會帶她回家,然後安穩地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而爾爾……”思莞的聲音已經哽咽,“在帽兒胡同等了你一天一夜,你知道她對我說什麼嗎?”什麼,說了什麼?阿衡冷卻了全身的溫度,卻依舊帶著虛弱的善意微笑著,隻是喉中乾澀得難受。“她說,‘哥,阿衡什麼時候接我回家?我好想回家…… ’”思莞幾乎破嗓吼了出來,完全撕裂了的痛楚,“我從來沒有期待你對爾爾抱有什麼樣的善意。甚至,我希望你能夠恨她,這樣,我會更加良心愧疚,會加倍地對你好,補償你從小未得到過的親情……”思莞頓了嗓音,凝滯了許久,輕輕卻殘忍地開了口:“可是,溫衡,這輩子,我從來沒有比此刻更加希望,你他媽的不姓溫!”阿衡本來握緊的拳鬆開了,她覺得,指尖全是汗,全身的皮肉都在滾燙叫囂著,很奇怪的,心跳卻可笑地平穩堅強著。緩緩地,她蹲在了地上,蜷縮成一團,連麵龐都皺縮了埋到深處。喉頭顫抖著,眼睛酸得可怕,淚水卻怎麼也掉不下來。原來,她不像自己想象的這麼在乎溫家、在乎溫思莞。誰又稀罕姓溫!誰又稀罕……想了想,於是,她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可是剛要笑,眼淚卻掉了出來。“溫思莞,你他媽的以為自己在演八點檔的狗血肥皂劇嗎?”未及她說話,言希冷笑,走上前,握緊拳,飛起白色襯衣的袖角,打在了思莞臉頰上。思莞猝不及防,一個踉蹌,跌坐在地。辛達夷和小蝦在一旁傻了眼。“達夷,你陪著溫少爺耍酒瘋,老子不奉陪了!”言希擼了袖口,喘著粗氣,拉起阿衡,大步流星,伶仃孤傲著脊背,離去。走了出去,阿衡卻甩了少年的手:“你,不信思莞嗎?我害爾爾……”她赤紅了雙目,像是殺了人的絕望姿態,話語亂得毫無章法。言希搖搖頭,沉默著,甚至並沒有微笑,漂亮的眼睛卻慢慢注入了諒解的溫柔。她恐慌地看著他,十分地厭惡他用近似憐憫的眼睛望著自己。這讓她無地自容,存在得自卑且毫無傲骨。他伸出手,乾淨纖細的手指,輕輕包住她的手,一根根縛住她的指,略帶冰涼的指腹,在行走中,暗生溫暖。她由他牽引,攀附著他手臂的方向,毫無目的。終究,眼淚洶湧了,失態了。“我討厭思莞,太討厭了……”她不斷地大聲重複著,隻在淚光中望到了言希的黑發。言希頓了腳步,歎了口氣,轉身,把女孩攬入了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我知道,我知道……”她那日的情緒,是一輩子難得的失控,因此,又怎會注意到,這少年此生難得的溫柔遷就。這女孩在少年懷中,哭得近乎抽噎。他抱著她,像哄著新生的無助的嬰孩,用哥哥甚至父親的耐心,對她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她聽了許多,卻又忘了許多,因為,本就不知,哪句是真誠的,哪句又該存著幾分的保留去相信。可是,隻一句,她未嘗刻意,這一生至死方休,卻再也未曾忘記。那麼清晰,那麼動聽。“阿衡,謝謝你姓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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