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怒火一腔為誰生(1 / 1)

傅警官一頓訓斥,照常做了記錄,問了幾個孩子的家庭住址、電話、姓名,才放他們回去。“阿希,你回去怎麼交代?”思莞看著言希的胳膊,皺了皺眉。“撞熊身上了!”言希怕疼,上了藥以後更是低氣壓。“兄弟,今兒對不住了!”虎霸縮了縮脖子,有些愧疚。他本性並不壞,本來一股氣都結在美美身上,但見言希對美美並無意,再加上在派出所共同患難了一番,益發覺得這些男孩子對自己脾氣,興了惺惺相惜的心。“算了算了,以後彆讓少爺我看到你了……”言希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自認倒黴。“兄弟,這是啥話,隻要你不搶美美,今後我罩著你們,咱們兄弟情誼長著呢!”虎霸拍拍少年的肩,豪氣乾雲。恰巧拍到了傷口,言希立刻號了起來。思莞有些不悅,輕輕攬了言希的肩,把他帶到自己身旁。“瞧我這記性!”虎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憨憨的樣子。辛達夷望天吹口哨,不屑的模樣。阿衡覺得虎霸是好人,衝他笑了笑,溫和諒解的姿態。虎霸也笑,本是滿臉的橫肉倒有了幾分可愛憨態。阿衡持續笑,嗬嗬笑,笑呀笑。“腮幫子疼不疼?”言希睨了阿衡一眼。“有點。”阿衡戳戳腮幫,笑得有些疼。“麵霸呀,想和我當兄弟也成,但是要加入我的排骨教。”言希斜倚在思莞身上,眼波橫流,懶懶散散。“排骨教?”虎霸嘴不利索了,“啥玩意兒?邪教?”思莞偷笑。“笑什麼,右護法?”言希裝得天真爛漫。右護法,思莞嗎?阿衡想起思莞站在風中振臂疾呼“言希教主大人一統江湖,千秋萬代東方不敗”的樣子,立刻打了個寒戰。“言希,你丫要建什麼教,我和思莞由你。但是,你能不能起個好聽點兒的名字?排骨教,我靠,能聽嗎?叫出去我辛達夷不用要臉了!”一頭亂發的少年哀怨地望著言希。“左護法,你想叛教嗎?”言希幽幽開口,用淒婉的眼神望著辛達夷。“噢噢,達夷哥,你叛教吧叛教吧,你要是叛教了我就升官了!”小蝦眼睛亮了。“你是……什麼?”虎霸哆嗦地看著小蝦。小孩子笑了,指著自己:“你問我呀,我是四大法王。”“你一個人,四大法王?”“對呀對呀。”“怎麼樣,要不要加入?”言希揉了揉小蝦的帽子,大眼睛望向虎霸,笑靨如花。虎霸望著言希的麵容,晃傻了眼,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好,今後你就是八大金剛了!”言希很滿意,領導似的點點頭。思莞、辛達夷看著言希很是無奈,由著他瘋。“為什麼,是,排骨教?”阿衡問。“還能因為什麼,不就是他喜歡吃排骨嘛。”思莞眯了眼,看著言希單薄的背影,輕輕開口。阿衡歪著頭嗬嗬笑。總算,雨過天晴。開學了。按照西林的慣例,新學期排座位,一般是按成績。阿衡他們班是成績最好的班,自然要把“成績第一”貫徹到底。班主任郭老師說:“大家抱著書包都出去,按成績單,我喊一個進來一個,自個兒挑座位。”“歧視,絕對的人身歧視!”辛達夷在教室外很是憤慨,他的成績一向不錯,隻可惜去年期末考前玩遊戲上了癮,理科有平時基礎墊底兒不愁,文科卻門門亮紅燈,總體成績,班級二十多名。辛達夷考上西林時,可是頂著數學奧賽第一的名頭金燦燦地進來的。如今,年級榜裡找不到人了。本來他神經大條沒什麼,但是班主任郭老師三天兩頭找他喝茶談心,誰受得了?!於是,這廝為數不多的自尊心露了頭,眼下按成績排座位的政策嚴重刺痛了他稚嫩的心靈。“溫衡。”郭女士抱著花名冊慢悠悠地點名,第二個便念到了年級黑馬。人群中發出一片噓聲。“有。”阿衡走了進去,她坐在了老位子上,倒數第二排,靠窗。念一個進一個,大家都裝作沒看到阿衡,離她十足遠。這番模樣,像是對待什麼傳染性病毒,從開頭到結尾,都沒有人坐在她的旁邊。同桌、前桌、後桌,統統是空位。真是遭人厭了……阿衡鬱悶,她又不是瘟疫。2003年“非典”到來時,她們整座宿舍樓都被隔離了,後來被放出來時,也是這般情景,學校裡的人隻要看到她們宿舍裡的人出來溜達,談戀愛看星星牽小手喂蚊子的,立刻格式化,所到之處百裡無人,那陣勢,可比班級小範圍隔離傷人多了。可惜,當年的當年,年紀小,傻了吧唧的看不開,縮在烏龜殼裡舔傷,越舔越疼。她記得自己當時望向辛達夷,可惜那廝,當時很不厚道地扭了頭裝作看不見。比起其他生人,她雖口中未提,但心中還是厚顏地認為他們即使不算朋友,也算是熟人的。但是,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其實,阿衡並不清楚,自己的那一眼是不是代表了無助,畢竟,比起承認被拒絕,要容易得多。事隔多年,辛達夷半開玩笑,對著阿衡說:“阿衡,你說你怎麼會喜歡言希呢?明明我比他更早認識你的。”阿衡想要開玩笑說言希長得有三分姿色,可是,那一瞬間,恍然湧上心頭的,卻並非他的容顏。少年時的容顏已經在時光中褪了色。她唯一還能記得的,就是少年生氣時如同火焰一般生動美麗的姿態,在光影中,永恒。無論是哼著怎樣的曲調,瀟灑著哪般的瀟灑,這一輩子,再難忘記。她說:“達夷呀,你還記不記得言希生氣的樣子?”怎麼不記得?辛達夷縮縮脖子。她戰戰兢兢過她的日子,平平淡淡卻充滿了刺激。偶爾,會和儲物櫃中的癩蛤蟆大眼瞪小眼;偶爾,會在抽屜中看到被踩了腳印、撕破的課本;再偶爾,彆人玩鬨時黑板擦會好死不死地砸到她的身上;再再偶爾,輪到她值日時地上的垃圾會比平常多出幾倍……但是,再刺激還是比不過言希的突然出現。那一日,她正在做習題,教室中突然走進一個人,抬頭之前,女同學們已經開始尖叫振奮。她揚頭,看到他藍色校服,白色襯衣,黑發逆光,明眸淡然。言希比辛達夷大一歲,比辛達夷、阿衡高一級。阿衡之前聽思莞嘀咕著,言希去年曠課次數太多,一整年沒學什麼東西,言爺爺有心讓他回高一重新改造。可是,這來得也太突然了吧?辛達夷看著,像是知情的,直衝言希樂,跟旁邊的男生說得特自豪:“看見沒,咱學校校花,我兄弟言希!”言希校花之稱,由來已久。剛上高中,就被隻追每屆校花的前學生會主席當成了女生,三天一封情書,五天一束玫瑰花,“愛老虎油”天天掛在嘴上。言希對著他吼:“老子是男的!”那人卻笑得特實在:“美人兒,走,咱現在就出櫃!”於是,校花之名坐實,無可撼動。這事兒,阿衡初聽時,被唬得滿腦門子冷汗。為什麼攤到言希身上的事兒,就沒一件正常的呢?……班主任郭女士剛說言希轉到班上,聲音就迅速被湮沒。要知道這位女士講課時,可是前後兩座教學樓都能聽到回音兒的彪悍主兒,這會兒,她的嗓門倒是被一群平常文文弱弱的小丫頭們壓住了。果然,美人兒是這世界殺傷力最強的終極武器。言希半邊嘴角上揚,眼神平平淡淡的,沒有表情。他拿起粉筆,“言希”二字,躍然於黑板上。規規整整兩個字,全然不是阿衡那日見到的才華橫溢。她猜他是怕麻煩,想要低調。可是在西林,隻“言希”二字擺出來也是平凡不了的。於是,下麵繼續尖叫。“言希,過來,坐這兒!”辛達夷指著身後的空位,嘚瑟得像個猴子似的躥上躥下。少年掃了辛達夷一眼,本欲走過去,卻發現那廝身旁坐的女生太多,立刻厭惡地扭了頭,轉身走向反方向。低頭,看到紮著兩個辮子的阿衡傻傻地望著他,她的四周,清靜得跟辛達夷身旁形成鮮明的對比。言希懶得想,一屁股坐在了阿衡身後的座位。班上的空氣有些凝滯,接著,便是翻書嘩嘩的聲音和寫字沙沙的聲音,恢複了之前安靜學習的氣氛。阿衡一直畫著電路圖,覺著腦子都快變成一堆亂線了。她放下筆,輕輕伏在桌子上望向窗外,身後傳來細微的鼾聲。阿衡轉頭,卻看到言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樣子。這樣的言希,她從未見過,不設防的,剝掉了一層層盔甲,僅餘下少年的純真。她望著少年彎著的手肘,怔怔地發了呆。這校服,藍色兒的,挺好看的。嗬嗬。下課鈴響時,阿衡已經振奮了精神,繼續串並聯電路。而言希,依舊在睡夢中。寫了好一會兒,班裡的一個女同學走到她的座位旁,拍了她的肩,笑了笑:“溫衡,校門口有人找你!”阿衡愣了,這會兒能有誰找她?但那女孩表情誠懇,她不疑有他,就離了座位。班上的同學望見她,開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辛達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了頭。阿衡納悶,匆匆離了教室,向校門口走去。從教學樓到校門口,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一路走來,阿衡發覺,大家表情都很怪異,望著她像是看到了神經病。有些人開始不客氣地嘲笑起來,對著她指指點點。“哎哎,你們說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呀?”“就是,太惡心了,神經病吧?”阿衡看看自己的衣服,並無不妥之處,但那些話,益發不堪入耳。她加快了腳步跑到校門口,那裡卻空無一人。阿衡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有點小鬱悶,走了回去。回到教室時,一群女生瞅著她,笑得誇張得意。“溫衡,大家都看你了吧,誇你了沒?”之前因為排球和阿衡結下梁子的那個女生笑著問她。阿衡看著她,覺得她的眼睛很醜,要把自己吞噬的樣子。她不說話,心中卻了悟,手輕輕伸向肩部,果然摸到一張紙條,想必是剛才那女孩拍她時貼上的。“我是賤人。”阿衡看著這紙條,輕輕念出來。她看著那女生,把紙條遞給她,抑製住手心的顫抖,溫和地開口:“你的東西,還給你。”那女生的臉瞬間漲紅了:“溫衡,你這個賤人,裝什麼清高!每天纏著溫思莞,給臉不要臉!”阿衡垂了頭,再抬起頭時,認真開口:“你喜歡溫思莞,但又何苦,詆毀彆人?既然是女孩子,又怎麼可以……說那麼難聽的……臟話?”那女生撕了紙條:“你以為自己是誰?教訓我?也不看看自己,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土包子!”土包子,嗬,大抵還是個一百年學不會京話的土包子。阿衡笑。對方卻惱羞成怒,拽住了阿衡的衣服。“今天,你要是敢動溫衡一下,本少就把你的手廢了。”身後,是平平淡淡毫無情緒的聲音,討論天氣般的語氣。那女生驚呆了,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年。阿衡輕輕回頭,鼻翼掃到少年的衣領,淡淡的牛奶香味。“言希。”她微笑,可是,複又,突然委屈了。阿衡在心中歎氣,這可真是糟糕的情緒,是什麼的開始,又是什麼的終結?那少年,瘦削伶仃的樣子,卻把她護到了身後。他挑高了眉,大眼睛閃著冷冽的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對麵的女生:“溫思莞知道你這麼欺負他的妹妹,礙著狗屁紳士風度,估計他不會打你。但是少爺我不介意打女人!”那女生的臉瞬間變得蒼白,看著阿衡,不可置信:“她是溫思莞的妹妹?”言希冷笑:“她不是你是?”隨後轉身,走到了辛達夷麵前,腳狠狠一踹,一聲巨響,課桌翻倒在地。書,散落了一地。辛達夷站起身,有些心虛。言希望著他,烏黑漂亮的眸,藏了火焰一般的流光,嗓音冰涼得有些刺骨:“辛達夷,你他媽的每天看著溫衡這麼受欺負,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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