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過河的卒子(1 / 1)

梁武帝 黃複彩 3472 字 21天前

當得知武帝蕭衍要與東魏和談,並以自己作為人質,交換他的侄兒蕭淵明時,侯景意識到自己已到孤立無援的境地。他問他的謀士王偉怎麼辦,王偉說:“將軍確已到窮途末路,如今坐以待斃是死,反也是死,不如反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侯景不語,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寫得清清楚楚。現在,他隻有王偉所說的那一條路可走了。因久久得不到南梁回複的信件,東魏開始繼續調兵遣將,準備與南梁進行長期較量。而建康這邊,武帝卻仍在苦苦地等著東魏釋放蕭淵明的消息。武帝當然不知道他寫給高澄的信中途被侯景劫獲。不久,當南梁得知高澄在長安正式為父親高歡舉辦隆重葬禮時,立即派出代表團前往東魏首都鄴城,卻遭到東魏的拒絕,代表團灰溜溜地回到建康。蕭衍不解,他問朱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明白,雙方的通和談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這樣了呢?朱異是何等聰明之人,他明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安慰武帝說:“誤會是一時的,誤會總會消除的,陛下不必過慮。”武帝繼續派人與東魏聯係交換人質的事。侯景則開始在壽陽招兵買馬,將南梁送來的布匹、綢緞用來籠絡人心。而這一切,全然沒逃過奉命駐紮於近在咫尺的合肥的鄱陽王蕭範的眼睛。蕭範火速派人將侯景的動向報告朝廷,敦促朝廷及早對侯景采取行動,免生後患。直到很久之後,朱異才將蕭範的信報呈武帝。武帝隻在那信上掃了一眼,說:“蕭範一派胡言,侯景眼下就如同一條落水之狗,他有力氣爬上岸來咬人嗎?”幾乎每隔幾天,侯景就要派人向武帝送來一信,或者要布匹,或者要糧食,武帝照單簽發。又特彆囑咐朱異說:“侯將軍歸附我南梁不久,又吃了敗仗,情緒低落,以後他有什麼請求,要儘量滿足他,這才是泱泱大國待客的風度。”蕭範又接連寫來幾信,都被朱異一一壓下。蕭範不得不親自前來建康,要求麵見武帝。武帝拒不接見。蕭範向朱異發脾氣,朱異說:“皇上對侯將軍奉為上賓,鄱陽王為什麼一味同皇上過不去呢?”侯景不斷向朝廷要錢要糧,武帝都一一滿足。侯景又有一信,說他好歹也算一個王,他要娶一個建康王、謝高門貴族的女兒為妻。武帝說,你雖然勞苦功高,畢竟門第太低,高門貴族看不上你,不妨在朱、張以下門第的人家物色一個女兒為妻吧。侯景得到這樣的答複,氣得暴跳如雷,說:“總有一天,我要把王、謝人家的女兒全分配給我的家奴。”南梁大清二年(公元548)二月,在南梁皇帝蕭衍的一再請求下,新一輪南北和談正式生效。東魏與南梁互派使者前往對方首都訪問,隻是交換人質一事仍未落實。武帝心情依然沉重,常常一天隻喝一餐稀粥,想著仍在東魏被當作人質的侄兒蕭淵明,總不免潸然淚下,偏偏這天晚上,武帝在睡夢中又見到了死去的大哥蕭懿,大哥在夢中斥責他說:當年我正是要以自己一死,來保護我的兄弟子侄們,現在,你連我的兒子都保護不了,將來你有何麵目見我?武帝哭著向大哥表示,他一定要不惜一切,把蕭淵明從敵冠手裡救出來。武帝的痛苦,隻有朱異看得最為清楚,於是每天陪侍在武帝左右,給武帝讀他喜歡的楚辭,陪武帝下棋,給他說些開心的事情。武帝說:“朕已至耄耆,說起來子孫滿堂,但到了晚年,願意陪伴朕左右的,也就是朱異了。”說著就滴下淚來。朱異連忙搬過棋枰,要與武帝黑白一番。朱異知道,對於這位孤獨的老人來說,棋,是撫慰他受傷心靈的一帖最好的藥劑。這一年六月,盤踞在交州(今越南北方)一帶的變民首領李賁被官兵捕獲斬首,為時七年之久的南方騷亂終於平息。聽到這個消息,正在早朝的武帝因過於激動而當場昏厥。武帝這一躺下,就有了不少時間,一時建康紛紛謠傳武帝已經駕崩,朝廷上下也引起一番政治地震。太子蕭綱接受前番的教訓,臨時在自己居住的東宮四門加派了崗哨,以防不測。然而不久,八十五歲的武帝再次從死神手中逃過追劫,重新從床上爬起來。大病剛愈,武帝卻一頭紮進了同泰寺,向王公大臣及僧尼信眾們講解《心經》:“舍利子,度一切苦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是諸法空相……”。侯景就像一條被人打殘的狗,四處碰壁。他承認自己眼下的確是一條落水狗。現在,他這條落水狗需想儘一切辦法爬上岸來,抖落下身上的水滴,揀一顆最軟的柿子,狠狠地捏下去,捏出汁水來,從而滋養自己。隻有這樣,他才有重新獲得生機的可能。東魏的高澄繼承了他老子高歡的衣缽,侯景鬥不過他;西魏的宇文泰是一隻老狐狸,侯景咳嗽一聲,宇文泰就知道他嗓子裡有沒有血絲。現在,他隻有揀南梁這隻軟柿子捏了。人生就是一搏,不搏,就隻能學那些沒出息的老農,娶一房妻子,回他的河南老家種幾畝山核桃去。六月,因受到太多投訴而被武帝削掉一切職務賦閒在家的蕭正德忽然收到一封來自江北的密信,蕭正德怎麼也不會想到,給他寫信的人正是被朝廷上下每天熱議的落水狗侯景。侯景在信中說,對於蕭正德的處境深表同情。一個原本的太子,皇位的繼承人,眼下卻隻能低著頭做人,這是何等的悲哀。現蕭衍已垂垂老矣,又沉迷於同泰寺。南梁外有東西二魏虎視眈眈,內有奸臣擾亂朝綱,太子蕭綱卻隻擅清談,不專國事,南梁天下已成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隻有臨賀王能夠重振河山,建蓋世功業。如臨賀王不棄,侯某願竭儘全力,助臨賀王成就帝業。蕭正德再笨,也能看出侯景眼下正需要他。因為需要他,所以才利用他。人和人就是一個利用,侯景利用他,他為什麼就不能利用侯景?蕭正德當下就給侯景複去一信,表示隻要時機一到,願意裡應外合,共成大業,一旦成功,就封侯景為大丞相。那段時間裡,南梁的很多大臣都收到侯景的信。這些信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關於反叛朝廷的。這些收到信的大臣有的一把火將信燒了,有的則小心翼翼地收藏著,說不出會有什麼用處。總之,世道如此,多給自己留一條路總比少一條路好。隻有老將羊侃揣著這封信闖到宮裡,吵著要見武帝。羊侃說:“侯景謀反,證據確鑿,請陛下立即發兵,討伐侯景。”讀著那封信,武帝將信將疑,他問朱異:“這會是侯景乾的事嗎?”朱異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朱異說:“陛下不是說侯景是一條落水狗嗎,落水狗發幾聲狂叫,能當得真嗎?侯景十萬大軍,如今隻剩下八百散兵遊勇。他不發幾句牢騷,說幾句怪話,豈不鬱悶而死?”武帝立即讚同,說:“侯景現在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仰仗我南梁的救濟過活,說他要謀反,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侯景得知羊侃告密,當即主動反擊。他給武帝寫去一信,說:“如果我造反是事實,那就請朝廷來人將我綁了,送給我的仇家高澄,如果說我謀反隻是小人的誣告,就請陛下定羊侃的誣告之罪。否則,說不定真有哪一天我侯景帶著幾個散兵遊勇打過江去,在陛下的金鑾殿放馬也不是沒有可能。陛下善棋,應該懂得卒子過河萬軍難擋的道理。”侯景的信其實很有幾分挑戰的意味,但武帝不知是老了,還是被侯景目前的處境迷惑了。他立即給侯景複去一信,說:“真是慚愧之至,有錢人家養十個八個客人也不為多,朕隻有你這樣一個客人,朕的家人卻無容忍之心。將軍千萬勿要怪罪。”武帝當即又派人往壽陽送去糧食和豬肉等各樣賞賜,以表撫慰。侯景得到武帝的賞賜,真是開心至極。他一邊嚼著粉條燉豬肉,一邊同部屬調侃著武帝,說:“你能相信這個老頭就是當年那個在賢首山大敗魏軍,又一路南下,橫掃天下的雍州虎嗎?人啊,還是不要活得太久才好。”侯景與他的部屬分析說,南梁這棵大樹表麵看起來仍枝繁葉茂,但卻從根部爛了。南梁已不再是天監年間的南梁,蕭衍也不再是當年的蕭衍。蕭衍老了,他沉浸在同泰寺的香火裡不知日月星辰的變化。他活得太久了,他的心智,他的勇氣,都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日漸弱化。範雲之後,他的身邊再也沒有敢於向他直諫的大臣,隻有朱異之流的阿諛之輩。他的那些堅勇無敵的大將們,包括後起之秀陳慶之,都一個個搶在他們尊敬的陛下之先死了。現在,南梁派往各州、郡的守將幾乎都是蕭衍的子侄心腹,這些腰肥體胖的紈絝子弟們胸無點墨,卻一個個傲慢自負。這些人從肉體到精神全都垮了,推倒南梁這棵大樹,不需要太多的力氣。侯景說:“彆看我侯景目前隻有八百來人,但老子很快就會有八千人,八萬人,八十萬人。我侯景要打到建康去,將蕭衍的老窩攪得個地覆天翻。”然而侯景畢竟沒有絕對取勝的把握,他決定先試試自己的運氣。就像他的親信謀士王偉所分析的那樣,坐以待斃是死,反也是死,不如拚他個魚死網破,置之死地而後生。八月的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侯景帶著他的八百人悄悄摸出壽陽城,接著就馬不停蹄地來到譙州(今安徽滁州)城下。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譙州守將、武帝侄兒豐城侯蕭泰未經幾個回合就做了他的祭刀鬼\/侯景連汗都沒出,譙州歸於他的名下。離此不遠就是南梁的另一座城池曆陽(今安徽和縣),摟草打兔子,順帶也是順帶。結果曆陽太守更不禁打,侯景氣都沒怎麼喘,就收攏了又一座城池。侯景膽子更大了,他決定不急,他要穩紮穩打,以壽陽為根據地,等待合適的時機就打過長江去。從江北不斷傳來侯景攻克一座座城池的消息,蕭範再次向朝廷報告,侯景的目的已十分明確,以壽陽為中心,進一99lib?步占據淮北,擴充實力,再伺機強渡長江,意在建康。武帝開始相信,侯景或許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或者侯景被東、西二魏逼急了,逼瘋了。於是就說些過頭話,做些過火的事情。但他認為,說侯景過江,如果不是聳人聽聞,就是彆有用心。他一邊與朱異下棋,一邊說:“大白天的,說侯景要過江,這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嗎?”朱異說:“杞人無事憂天傾。”“侯景要是敢過江,朕用鞭子狠狠抽他。”武帝說著,就將一粒棋子狠狠地砸到一個位置上。想著侯景吃了他的,用了他的,結果卻如此不安分,武帝的確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但他打死了也無法相信,侯景會在某一天真的打過江來。武帝對向他報告侯景過江消息的大臣說:“朕老了,希望你能給朕多報告些讓朕高興的事情,彆總拿那些沒厘頭的消息嚇唬朕。朕自天監元年坐鎮建康以來,朕的南梁帝國五十年平安無事。侯景眼下就是一條落水狗,他要折騰,朕折一根樹枝就能將他抽死。”大臣們再也不敢說什麼了。侯景經過幾次實戰,摸清了建康的底氣,也擴充了自己的實力。於是就在這一年九月二十五日以討伐建康亂臣逆賊朱異的名義,宣布起義。侯景真的反了,這消息傳到建康,傳到同泰寺裡,蕭衍吃了一驚。但他接著便說:“朕說過了,侯景要真敢到建康來,朕要狠狠地用鞭子抽他,讓他把吃了朕的吐出來,把穿了朕的脫下來。”武帝雖然嘴裡這樣說,畢竟不敢怠慢。他開始調兵布陣,命合肥守將蕭範、徐州刺史蕭正表、司州刺史柳仲禮、鐘離刺史裴誌高分彆由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開赴壽陽,拉開一隻口袋,對侯景進行包抄。他要甕中捉鱉,將反賊侯景捉拿歸案。武帝問朱異誰可擔當此次平叛總指揮,朱異沉吟不語。武帝於是提到他的孫子鄱陽王蕭範。朱異與蕭範素來不合,於是說:“雖同為皇孫,但蕭範桀騖不訓,又屢屢對陛下的大政方針提出異議。陛下忘了,那次在北固樓,慧超曾說北邊有一團陰氣,隻怕將來陛下會有骨肉相殘的慘劇發生,陛下千萬不可大意。”武帝又問羊侃可否,朱異又說:“羊侃老矣,尚能飯否?”武帝思來想去,就提出讓他的六子蕭綸擔任平叛總指揮。朱異說:“陛下已經得到理想的人選。”讓蕭綸擔任平叛總指揮是蕭衍高興的事,就像那次洛口戰役一樣,武帝做夢都想著他的子侄們能為帝國的北伐立下戰功。沒想到老將羊侃堅決請戰,武帝安慰羊侃說:“建康防務同樣重要,老將軍任重道遠。”蕭綸臨危受命,很有幾分得意。自從那次刺殺何智通受到處罰後,蕭綸也的確收斂了不少。不蒸包子爭口氣,這一次,他要讓朝中大臣從此對他刮目相看,也讓老家夥臨死前開心一把。蕭綸帶著兩萬人馬從建康出發,加上其他四路大軍,合計八萬人。如果這幾路大軍真的能夠按照武帝的部署對壽陽實行全麵包抄,侯景或許就真的死定了。然而奇怪的是,一心要爭口氣的蕭綸不知哪根筋錯亂,竟然將他的指揮所設在離壽陽二百裡地的鐘離,而東部的裴之高糊裡糊塗走錯了方向,將他的部隊帶到離壽陽更遠處的南梁西部偏遠城鎮晉熙(今安徽潛山)。武帝的口袋陣形同虛設。當得知南梁將十倍於自己的兵力從四麵八方向壽陽撲來時,侯景問計於他的謀士王偉。王偉說:“眼下的形勢對於將軍既是威脅,也是機會。南梁的大部分軍隊幾乎都開到淮南,勢必造成建康守備的空虛,沿江防禦的薄弱。這難道不是蕭衍為將軍的進攻建康所施的調虎離山之計嗎,你該感謝蕭衍才是。”而接下來的消息更證明王偉分析的正確,南梁的部隊因進軍路線的錯誤為侯景的南下帶來網開一麵的機會。眼下侯景必須迅速南下,強渡長江,江南那邊有蕭正德作為內應,踏平建康,沒有十成的把握,有七八成也就夠了。政府軍淮南前線包抄失利,侯景甩開政府軍的四路圍攻,很快就迂回到長江北岸。江北告急,武帝清點了一下手中的大將,這些年來,他專以文治,輕於武功。現在,他的身邊真正能夠帶兵打仗的,似乎就隻有一個老將羊侃了。他把羊侃找來,向他討治抵抗侯景的辦法。羊侃說:“第一,陛下必須增強采石的防禦能力,將侯景阻止在長江天險;第二,趁著侯景南下,壽陽空虛之際,命令蕭綸以最快的速度由北路攻襲壽陽,以斷其後路。這樣,可使侯景陷於腹背受敵。”對於羊侃的建議,武帝久久沒有反應,朝廷上下居然也集體沉默。羊侃歎息說:“我南梁帝國,已危在旦夕了。”一直過了十多天,武帝終於作出反應。這次被派臨危受命的,卻是已在暗中與侯景簽訂盟約的臨賀王蕭正德。蕭正德被授予平北大將軍,武帝命他據守江防,不惜一切阻止侯景過江。蕭正德暗中歡喜,於是連夜製作士兵服裝,所有服裝內黑外藍,以便隨時與侯景烏鴉軍統一著裝。又以防禦長江為由,派出十餘艘戰船,日夜在長江遊弋,準備伺機接應侯景渡江。武帝到底對蕭正德不太放心,又將據守采石的江防司令王質調回建康擔任警戒,另派雲旗將軍陳昕換防采石。然而王質、陳昕交接不暢,王質未等陳昕前來,就自行離開采石回到建康,而這時陳昕竟還在與人猜拳行令。當江那邊的侯景得知采石竟處於無人防守的真空狀態,高興得手舞足蹈,對他的部屬說:“老爺子這麼鐵著心幫我,我若不打到建康去,真不好向他老人家交待了。”采石既無一兵一卒,江麵上又有蕭正德替他站崗,侯景的八千人馬不費吹灰之力就從采石過江。直到抵達南岸,才遭遇匆匆趕來的陳昕的正麵阻擊。陳昕是當年威震敵膽的軍神陳慶之的兒子,但他卻全無父輩的血氣和剛勇。陳昕人在戰場上,心卻仍在剛才的賭場上,他的三千人馬很快就敗在侯景陣前,自己則做了侯景的俘虜。侯景一口氣就打到了江寧。建康,就隻在一步之遙了。侯景過江,並很快占據江寧的消息,讓整個建康城頓時處於一片混亂之中。市民們湧上街頭搶購物資,以備戰亂,盜賊趁機搶劫商店,殺人放火。一時間建康家家大門緊閉,大街上空無一人。太子蕭綱見事態嚴重,趕緊從他的老莊中抽身而出,問他父親怎樣才能打退侯景的進攻。武帝說:“你是太子,大敵當前,正是考驗你的時候,該如何布陣抗敵,你自己看著辦,何必問我。”蕭綱哪裡知道蕭正德已經叛變,他曾無數次聽說當年他的老爹推翻蕭寶卷時,正是從東門朱雀杭攻入建康內城的。於是急命蕭正德加強朱雀杭的軍事防禦,又派他的兩個兒子一個駐守新亭,另一個駐防京城六道城門,阻止侯景攻城。又臨時釋放京郊附近各采石場、冶煉廠勞工及罪犯,讓他們充當兵役。蕭綱的這一套布陣,完全依照當年蕭寶卷的做法,但他卻不會想到,蕭寶卷朝廷當年是怎樣被他的老爹蕭衍掀了個底朝天的。十月二十三日,侯景大軍抵達京郊板橋。侯景不急於攻城,派他的親信徐思玉進入建康,探聽城中虛實。武帝在淨居殿接見了徐思玉。徐思玉態度傲慢,既不肯下拜,又口必稱侯丞相,完全不把武帝放在眼裡。武帝問徐思玉:“朕對侯景恩重如山,侯景為什麼要叛亂朝廷?”徐思玉說:“侯將軍之所以打到建康,是要替陛下清除朝廷的奸佞,並沒有要做皇帝的意思。”武帝說:“如果這樣,甚好。”武帝便命他的文書賀季、郭寶亮二人帶著牛羊等隨徐思玉進入侯景大營,表示慰問。賀季到了侯景處,當麵問侯景采取這樣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究竟有何打算,侯景大笑,說:“你何不問問天監初蕭衍從雍州發兵,一路南下,駐紮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時是什麼打算?”侯景放郭寶亮回宮,卻將書呆子賀季扣下。就在武帝慰勞侯景的第二天,侯景大軍抵達朱雀杭以南。太子蕭綱命臨賀王蕭正德把守建康南大門宣陽門,又命太子宮大學士庾信率領京城文官三千餘人在朱雀杭北紮營,以防侯景通過朱雀杭進入建康。這時,侯景的烏鴉軍黑壓壓一片,以排山倒海般的陣勢向朱雀杭撲來,蕭正德卻不知去向。蕭綱命庾信趕緊拆除朱雀杭所有活動橋梁,將侯景阻止在朱雀杭外。橋剛拆了一半,侯景的人馬潮水般撲過來,庾信趕緊棄了朱雀杭回頭逃命。庾信剛剛逃走,蕭正德來了,蕭正德讓人把拆除一半的板橋修複,與順利過河的侯景大軍勝利會師。蕭正德讓他的士兵翻穿衣服,露出裡麵的黑色,於是與侯景的烏鴉軍彙合一處,大搖大擺地領著侯景進入建康。建康民眾見侯景大軍進城,紛紛逃往台城,台城一下子湧進十萬民眾。蕭正德引著侯景叛軍由朱雀杭攻進建康。太子蕭綱見大勢已去,連夜帶著姬妾趁亂逃進台城。侯景則以東宮作為叛軍的指揮中心,將宮中來不及逃走的宮女數百人分配給士兵。他的部將宋子仙則占據公車府,另一名部將範桃棒進駐同泰寺,士兵們衝進大殿及藏經閣,將寺內的古玩珍品一掃而空。蕭正德則占據左衛府,做著隨時聽命於侯景,準備登基稱帝。這一天是南梁太清二年,(公元548年)十月二十三日,侯景自這一年九月二十五從壽陽發兵,至今日攻進建康,前後不過一個月時間。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