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亦峰坐到車上,才開始覺得痛,他說不清到底是哪裡疼,又好像哪裡都疼。他雙手握緊了方向盤,不敢向卓男公寓的窗口看,心頭又好似亂刀戳過,鮮血淋淋,可是又無人可以訴說。如果可以,他想砸爛一切,包括這個世界和他自己。可是他隻能坐在車裡,被一片漆黑籠罩,在這暗夜之中看不到他的臉,也看不到他心中的思緒。直到天邊漸漸發出亮光,天色一分一分的亮了起來,邵亦峰才開動了汽車離去。卓男坐在沙發上,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了在美國讀書的日子,剛剛開始的時候是真的辛苦,可是也慢慢的讓她忘了傷痛,終於開始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現在回頭再想,卓男覺得那真是一段很快樂的日子,寧靜而簡單。可是,現在她卻再也回不去了,因為那樣的時光已經過去了,那樣的卓男也已經過去了。想著邵亦峰離去的背影,卓男心中悲憤難鳴可是卻無可奈何,她沒有想到原來這就是他們故事的真正結局。她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黎明到來,又想起了她和邵亦峰在馬尼拉海岸線的那個夜晚,那裡她此生當中看到的最美的夜色,可是美好的東西卻總是這樣的短暫,就像幸福,才剛開始,便已哀傷。孟皓敲門的時候,卓男有瞬間的驚喜,她以為會是邵亦峰。可是刹那過後,她又覺得自己的幼稚,變了心的男人,似一江向東流的春|水,不會因為任何原因發生逆轉。卓男以為自己淚水早已流儘,可是看到孟皓,眼淚還是止不住漱漱落下來。孟皓隻看了她一眼,眼中便全是了悟,他沒有說話,隻是將卓男攬在胸前,輕輕拍打起她的肩膀,像在對待一個嬰兒。也不知過了多久,卓男擦乾了眼淚,抬起頭來對他說:“孟皓,邵亦峰要結婚了,新娘不是我。”孟皓滿臉愛憐的看住她,眼前的女子,經曆了怎麼的心碎神傷,一夜之間,眼中光華頓然逝去,就像原本的青春年華轟然老去。他心中說不出的難過苦澀,麵上卻故作驚喜的說道:“JOJO,這真是太好了,因為我終於可以取你了。”卓男看著孟皓英俊的臉上滿是誇張的驚喜,看向她的眼神卻全是憂慮,這是一個多麼好的男人啊。卓男隻覺得心頭一酸,眼淚幾乎又要落下來,可是她卻隻擁抱住孟皓,說道:“孟皓,我終於明白老天爺為什麼要讓我認識你了,因為你是上帝派給我的天使,總是救我於危難。”孟皓強忍著心中的傷心,可是麵上卻隻是故意露出失望與傷心的神色,大聲的歎了口氣,半真半假的說道:“看,JOJO,當天使也沒有用,你還是不肯嫁給我。”卓男笑著看著他,心下又覺得難過起來,可是孟皓卻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拉住她的手說道:“不嫁給我就算了,但是答應請我吃飯的事總得說話算話吧。”卓男知道孟皓是不想讓她一個人傷心,故意找出一些事情讓她去做,說是她陪他,其實是他陪她,所以雖然心中滿腹的心事,可也強打起精神,說道:“好,你想吃什麼都可以,我付賬。”可是孟皓卻笑著說道:“還是先記著吧,你現在灰頭土臉,我可不想這樣帶你出去。”說著,孟皓頓了一下,扶住卓男的雙肩說道:“JOJO,你現在需要休息。”卓男沒有說話,從昨晚到現在,她的精神都一直處於一種極端的狀態,可是一靜下來,就想起她和邵亦峰的種種過往,如今的恩斷義絕,心中翻騰,一刻也閉不上眼睛。孟皓扶著她坐下,給她倒了水,兩個人安靜了好一會,孟皓才說道:“你還要回去上班嗎?不如回美國去吧,你可以在那裡工作,也可以重新回學校。JOJO,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卓男卻隻是坐在那裡出著神,也不知道聽清楚了孟皓的問題沒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不,孟皓,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裡,這裡是我的家啊,以前出了事,傷了心,我走了,又回來了。現在又傷了心,又要走,其實能走到哪裡去呢?”孟皓聽了卓男的話,心中說不出什麼感受來,隻是握了她的手。卓男卻緩緩說道:“我還是要回去上班的,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本來就是我的工作,我為什麼不回去好好做事,而且我真的喜歡這份工作,喜歡那裡的同事。不管怎麼樣,我還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用我自己的本事努力做人,誰怎麼樣不是我能控製的,但是我不能讓人把我做人的根基打沒了。”孟皓聽完卓男的話,眼中露出欽佩之色,看著卓男微笑的說道:“JOJO,以前我隻是覺得你很堅強,今天我還知道原來你還這麼的勇敢。”卓男聽了孟皓的話,麵上笑了一下,心中卻是說不出的酸澀滋味。卓男很快的恢複了工作狀態,經過這次事件,與同事之間配合更加默契,處事分寸極為有度。本來起初的時候,同事之間關於她略微有一些議論,但因為卓男的行事公正,做事有理有據,很快便贏得了同事之間內心的尊重,那些風言風語也就消失無形了。同時,因為卓男的專業與敬業態度,在客戶中間也有了極好的口碑,很多客戶點名要她負責自己公司的合作。賀坤在一旁冷眼看著卓男,心中也是暗暗吃驚。起初他以為她不過是賭一口氣,沒想到她卻真的心平氣和做了下來。有時看著卓男忙碌的身影,賀坤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愛慕還是嫉妒或者其他的什麼,突然對自己的生活生出一種無端的排斥與抵觸。其實不是他的生活不好,也不是邵亦涵怎麼樣,是他自己總覺得心中總有一處不能示人的缺失。他和邵亦涵一直相處愉快,兩個人彼此心照不宣,處處拿捏分寸,進退得當,各取所需,有時候,他自己都以為是佳偶天成。他本來以為卓男拒絕了他,可是在邵亦峰拋棄卓男之後,他隻要在適當的時機,一定還可以與卓男重新開始。可是,卓男除了和他在工作上有必要的交往之外,其餘的不論時間,場合,都好似重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這樣被忽視的感覺讓賀坤心中的挫敗與惱怒日益擴大,幾乎到了不能容忍的邊緣。賀坤幾乎是不能自控的挑釁卓男,他在辦公室裡攔住她,問:“卓男,你怎麼還要回來?”卓男怔了一下,眼神幾乎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視,反問道:“你這樣的人都不走,我為什麼要走。”賀坤站在那裡眼睜睜看著卓男從他麵前走過,心中說不出是震怒,惱火,挫敗或者其他的什麼,隻覺得說不出的壓抑。他一把拿過外套走了出去,狠狠摔上辦公室的門。出了寫字樓,其實也沒有什麼地方去,邵亦涵卻偏偏打了電話來,原來她來這邊辦事,正好順路和他一起回家。剛掛完電話,但看見邵亦涵的車在他的麵前停下,放下車窗,看了賀坤一眼,微怔了一下,笑道:“你這是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賀坤看著邵亦涵笑了起來,說道:“沒有啊。”說著便上了邵亦涵的車。邵亦涵並不急著開車,隻是恍惚的笑著。賀坤見她沒有開車,便說道:“走啊,怎麼不開了?要不我來開。”邵亦涵還隻是笑,慢慢轉過頭來看住賀坤,說:“怎麼樣,碰釘子了吧?就知道你不死心。”賀坤聽了邵亦涵的話怔住了,但很快便恢複了常態,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突然不想再控製自己的脾氣,冷笑了一下,看著邵亦涵問道:“你什麼意思?”“賀坤,我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你就那麼想穿我哥的破鞋啊?”賀坤沒料到邵亦涵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下子愣在那裡,人說不出是氣還是怔,隻覺得滿腔的怒火衝上頭頂,什麼也沒想,對著邵亦涵狠狠給出一個耳光。邵亦涵怔在那裡,臉上還有淡淡的指痕,看著賀坤,卻不知為何,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是什麼極開心的事情,笑個不停,幾乎笑出眼淚來。賀坤也怔在那裡,似乎有些不能置信,可是心中卻更加的憤恨得起來,隻是說不出的煩躁,還有漸漸沉到心底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