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麵具裝上了船。每個願意跟我上山的阿納格溫人都分到了一個。阿杜雷居然沒再反對,真讓我驚訝。特朗因根本沒勸阻我。但是我希望他們能發發脾氣,或至少小聲嘟囔幾句不滿。但是他們卻麵帶愧色,仿佛對我做了什麼錯事似的。這樣更好,反倒少了一個阻礙。我很慶幸不用和他們爭論,因為我帶山底凶獸到山頂界的理由並不理性。我這樣做的理由隻有一個:我覺得應該這樣做。歐曼休斯召集了所有村民,大家一片喜氣洋洋。到處都是歡歌笑語,充滿了感染力。我也唱了起來,因為山底凶獸都看著我,我能感覺到,他們希望我這麼做。“我們從此在一起,釋放心中萌生的愛意。”我瞥見阿杜雷的眼神。他似乎覺得我很滑稽。“哦,拜托,你該明白這是美好的時刻。難道你不期望你的上帝為你重返人間?和我們一起唱吧!”他就是不肯。我哈哈大笑,就是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讓我忍不住要擠對他。“承認吧!你就是嫉妒了。因為他們的神比你的神先降臨了。”“你根本算不上神,艾瑟琳,所以我一點都不嫉妒。”“說不定,我是第一個不畏懼自身的創造物,還為他們下凡的神。知道嗎,或許這才是你的上帝逗留雲端天堂,遲遲不來的原因。凡間的人類行為可怖,麵目可憎,殘忍粗暴,嗜血成性。為什麼神還要降臨呢?說不定他害怕了。就像人類在山頂界躲藏了幾百年一樣。”“我的神才不怕我們呢,艾瑟琳。”“我覺得,說不定他就是怕了。我們有時是很可怕的。”我抬起爪子,擺出嚇人的樣子,他不由自主揚起了嘴角。“你真是個傻蛋,艾瑟。”“那也是個神聖的傻蛋。”歐曼休斯高聲叫我,臉上失去了剛才的喜色。我擔心,他終於知道希恩先生早就去世了。但情況比那個還糟糕。“海灘上有成千上萬個克羅修斯人,而且還越來越多。”他遞給我一個工具,先人稱之為“望遠鏡”,用來看遠處的東西,就像近在眼前一樣。這才是奇跡,這才是神力,他們卻習以為常。我透過望遠鏡,在海灘上看到大批克羅修斯人。即使距離好幾英裡,他們的咆哮嗥叫依然清晰可聞。我能感覺到他們陰暗的渴望,就像歐曼休斯的記憶中重現的,血洗人類的熟悉心魔。他們數量眾多,數都數不過來,在沙灘上黑壓壓的一片,成群結隊,翻山越嶺而來。“為什麼他們數量這麼多,淹沒城居民這麼少?”“怨恨總是比希望要容易。聖潔的希望令人神傷,有毒的憤怒卻令人痛快。”淹沒城根本沒有年輕凶獸。歐曼休斯告訴我,大破滅之後,他禁止村民生育繁殖。為什麼還要把更多阿納格溫人帶到這個淒苦哀傷的境地裡?但是海灘上卻處處可見年輕的克羅修斯人。安普魯斯並不介意為他的仇恨大軍增添新丁。歐曼休斯似乎很挫敗:“安普魯斯感覺到我的興奮。他要來阻止我們上山。”他說著,仿佛已經吃了敗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