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葉片,你能多弄點下來嗎?綠色的那種。”我指著一種又長又窄的鋸齒狀樹葉說道。伊弗爽要我們采集這種葉子。阿杜雷從又高又細的樹上扯下一把葉子,得意地嗬嗬傻笑:“這是棕櫚葉。”“我知道。”其實我不知道,隻是不想在阿杜雷麵前露怯,“我隻是怕你忘記罷了,而且也不想顯得太淵博,讓你難堪。我想,你一定會難過的。”“不算太難過啦。謝謝你這麼貼心。”“拉芙莉!太陽都要下山啦!”伊弗爽責備道(其實算不上責備,她絕對不會生我的氣)。阿杜雷和我停下手中的活兒,說這麼多話,叫她不開心了。其實我和阿杜雷隻要一說話,她就會生氣,想辦法打斷。我們構成了奇怪的三人組。阿杜雷和伊弗爽因為離不開我,所以不得不朝夕相處,但是從不掩飾對彼此的鄙視。雖然再也沒動過粗,但是他們的態度卻針鋒相對。雖然他們語言不通,但光是肢體動作就夠可怕的。“他們來了,拉芙莉。我能感覺到。”伊弗爽沒開玩笑,也沒有瞎編。我能從她的口吻裡分辨出來(再說,從我認識她起,她就從沒開過玩笑)。我加快了進度,也催促阿杜雷快點乾活。我對他們的依戀日益加深,仿佛心裡有兩個密室被人撬開,再也無法關上。每次看到他們,我心中就百感交集。我對伊弗爽懷有一種既像母女,又像姐妹的情誼,對阿杜雷的感情則說不清道不明,總令我麵紅耳赤。我甚至懷疑,伊弗爽給我的薯根能夠改變心情,要不然,為什麼我會對阿杜雷抱有那種羞人的想法?我們發現了不少船的殘骸,許多龍骨都腐朽了,沒法下水航行。但是伊弗爽堅持說這些船可以用。我想,這種船造出來,應該不是給人類用的,而是給伊弗爽的同類使用的,因為尺寸較大,更適合她的身形。要說服阿杜雷乘坐漏水的破船到淹沒城去,談何容易。但是我猜,他和我一樣,為彼此神魂顛倒,所以沒讓我費多少口舌,就點頭同意了。“我們很可能會死,但是你說了算。”他說著,對我眨了眨眼,仿佛再親我一下,就能死而無憾似的。我本不該對親吻的事情耿耿於懷的,但是既希望從沒吻過,又希望再吻一次,心裡又羞又喜,恨不得再次重溫,更深入地去體味。隻記得那一刻又熱又黏,我們緊緊相貼,較著勁兒。具體的情形,當時稀裡糊塗,現在更記不清了。真想能在沒有伊弗爽的情況下,重演那次親吻,捋清狀況。要是既能親吻他,又不受他影響,那該有多好。我不是唯一對親吻念念不忘的人。伊弗爽讓我們找來棕櫚樹葉和一種黏黏的黑色物質(她稱作瀝青),用來修補破船。烈日當頭,汗流浹背,這可是份苦差事。可是無論我做什麼,阿杜雷都盯著我看,一被我發現,他就轉開眼,但是動作不夠快。他一門心思都在我身上,還能設法找到補船的材料,真令我驚訝。我知道他在心裡重演那天的情景,不由覺得如芒在背。大部分時候,我還是希望他能收斂點。似乎就連伊弗爽都對那天的情形無法釋然。我又遞給她一把瀝青。這玩意兒又黏又臭,在水流湍急的沙子下麵結成一團團。她把這黏糊糊的濃漿縱橫交錯地塗抹在葉子上。把手弄得這麼臟,她居然一點都不在意,我卻一點都不想碰。“您就快要產仔了嗎,拉芙莉?”她天真地問,但是看得出來,她希望答案是否定的。“你說什麼?”我一時沒明白。“原來你們種族也做這種事。我們當然也做。彆人說我年紀太小,不能做大人的事情。我不知道原來你們也做這種事。我不要您和阿杜雷做這種事。”我臉紅了。她是指我們親吻的事?我連忙扯開話題:“你覺得還需要多少瀝青——”“到時候會有很多小拉芙莉到處跑嗎?我可以幫您照料她們。”我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確實在說親吻的事。可不是嘛,她從頭到尾都看到了,可能也覺得困惑。彼此彼此嘛。“我看到你和他在交配。我本想留給你們一點隱私的,但是那會兒傷還沒好,不方便移動。您要多久才會產仔?寶寶會是什麼樣的?一半像您,一半像他?那會是什麼生物?”上帝啊,不!不!不!她居然覺得阿杜雷和我當時在——“伊弗爽,不。那不是交配。不是那樣的。我沒要產仔。”“哦,那就好。”她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要不然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惡心的東西呢!怎麼能把這麼惡心的東西懷在肚子裡?你們那會兒在做什麼?看起來就像——”“不管看起來像什麼,我保證,我們沒在交配。”“那您是在打他咯?因為他傷害我?”“差不多吧,反正不是交配。我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那時在做什麼。但是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做了。”“這就是件錯事了,對嗎?”“你還需要多少瀝青,伊弗爽?”“我沒想冒犯您,”她向我道歉,“我隻想弄明白,你們兩個那時在做什麼。”“我自己還不明白呢。到底還要多少瀝青——”雖然她忘性大,但也明白了我的暗示,不再提這件事。“再來十捧就夠了。”我不確定,她說的一捧是以我的手為標準,還是以她的手為標準。兩者之間差距還是很大的。我手中的一大捧瀝青,到了她那修長纖細的手掌裡,看上去就隻有一小團而已。雖然阿杜雷聽不懂她說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放低了聲音。“最後一個問題,反正您留著他又不是為了交配,他之前還那麼狠心,讓我受疼。我想,要不然,說不定……”她吞吞吐吐,不願說出最後幾個字。“不行,伊弗爽,最後再說一次,不準你殺他。”“當然啦。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聽您的話,不殺他。要是您變了心意,一定會告訴我的,對不對?”我徑直走開,自顧自采集瀝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