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弗爽雖然傷心,但仍很務實,安葬好父親,她就準備動身。雖然道理我都懂,但仍覺得有點倉促。“你確定不用多待一會兒?”我問她。但是她回絕了我的提議:“克羅修斯人還沒殺回來,就已經是萬幸了。再多待又有什麼好處?反正他都不在這兒了,對九*九*藏*書*網不對?”是的,他不在了。她比以前更黏我了,我和阿杜雷一說話,她就嫉妒得不得了。這確實挺煩人,還惹火了阿杜雷,但是我對她有無儘的耐心。畢竟她沒了父親。那是什麼感覺,我想都想不到。現在想起爸爸真奇怪。有的時候,真的好想他。都是微小瑣碎的時刻,他送我去水泵站上工,或者到貝魯巴斯的實驗屋接我放學。我總能感到他給我的溫暖。這些無關緊要的時刻一旦過去,就會變得意義非凡,真是不可思議。此時此刻,我願不惜一切代價,重溫這些美好時刻。但是我還在生他的氣,不明白他的心思。雖然對他想念,但再也不願相見。不知道伊弗爽是不是成了孤兒。她從沒說起過她的媽媽。我本能覺得不該提這問題,但我回頭會記著的。在小屋裡度過一夜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阿杜雷養好了傷,可以自己行走,再也不用拖著擔架走了,阿杜雷的身體也不再虛弱,真令人高興,但這也讓他們的情緒更難安撫,關係更難調和。“說說淹沒城的事吧,伊弗爽。”因為淹沒城是我們的目的地,我想阿杜雷和我應該多了解一些情況。“噢,我也希望能告訴您更多,但是我沒去過那裡。”再一次慶幸阿杜雷聽不懂她的話。“她說什麼?”他問。我裝出一副沒聽明白,困惑不解的樣子。其實也差不多啦。“我們為什麼要去那裡?”“因為,愛您的人都住在那裡。”聽起來不錯。我喜歡遇見愛我的人。“能說說淹沒城的情況嗎?是什麼樣子的?離這裡多遠?”我們向大海走去,雖然距離海灘還有幾英裡遠,但是已經能夠看到遠處水天相接。她指著阿杜雷和我之前見到的摩天高樓的廢墟,立在水中,離岸很遠。這一定就是淹沒城了。“看起來不像有人住的樣子。”這片廢墟飽經風霜,露出了骨架。“那就是她要帶我們去的地方嗎?艾瑟?”阿杜雷明知故問,與其說是提問,不如說是譴責。我假裝沒聽懂伊弗爽的話,但是被他看穿了。我沒理他。“為什麼你從沒去過?你怎麼知道這裡有人住?”我發現,直截了當地向伊弗爽提問,效果更好。“我還沒長大呢,拉芙莉。爸爸老說,等我長大了,就帶我來這裡。”她一想起爸爸,就開始眼淚汪汪。我拍著她的肩,以示安慰。“為什麼要長大後才能來?”“爸爸說,這裡對孩子來說太危險了。而且我們被放逐了,禁止入內。”好極了。伊弗爽頓了頓,聽到了什麼動靜,興奮起來:“有好東西能夠幫助您的朋友恢複身體,拉芙莉!”她喊著,然後優雅地匍匐身子,四肢著地,消失在濃密的樹叢中,拋下我和阿杜雷。我不得不欽佩她,雖然她討厭阿杜雷,但是對他的健康和安危卻很關照。阿杜雷輕蔑地看著她鑽進樹林,似乎四肢著地,亂鑽樹叢,是最羞恥不過的事情。“她去哪兒了?”“我不知道。”我不想說,伊弗爽是為他尋東西去了。他不喜歡這樣。阿杜雷追問我們要去哪兒。我不想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他,但又不希望他也這樣對我。“她要把我們帶到海裡的那片高樓廢墟裡。”看得出來,他覺得這個想法很糟糕。“聽我說,這不是陷阱之類的東西。她甚至明白告訴我,上麵非常危險。但是我據此判斷,那裡有我們的唯一的潛在同伴。所有其他的生物都想殺死我們。這聽起來像是真的——否則為什麼他們會在我們的水裡下毒?”阿杜雷張望著樹林,尋找伊弗爽的蹤跡。“我們該走了,甩掉她。幸運的話,她找不到我們的。”我的心一沉,回答的時候就有點著急:“不!不能這樣做,她隻是想保護我們——”“保護我們!你怎麼這麼天真?艾瑟琳,瞧她看我的眼神,分明對我的鮮血充滿了渴望。我是個獵手,知道被逐獵的感覺。她一直都想殺我。”沒想到阿杜雷的直覺居然這麼敏銳。“她不會的,她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一陣唰啦唰啦的刺耳聲音打斷了我們。那聲音真是瘮人,我們本能地想跑。但是我沒跑成,整個人定住了。隻見伊弗爽抓著一條又肥又大的蛇,從樹林裡鑽了出來。那蛇氣急敗壞,一心想咬人。她抓著那蠕動扭曲的蛇,對著阿杜雷,阿杜雷及時往後一跳,躲開了凶猛一擊。伊弗爽辯解著:“不!這是藥,能幫你恢複精力。”我不敢靠她太近,免得被狂怒的蛇咬到。“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尖叫道。阿杜雷對我吼:“叫她把這鬼東西拿開!離我遠點!”伊弗爽很頑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樣能恢複他的體力!”我拔高了聲音對她說:“不,我們不能用,伊弗爽!我們不能用。我們會死的。”我的叫喊鎮住了她,她恭順地退開了。“本來要留給他的,要是你們都不肯用,那就我自己來用。”她沒有丟開蛇,反而抓著它湊近了自己的另一條胳膊。尖長鋒利的毒牙深深紮了進去,疼得她皺起眉頭。她強忍著悲傷,柔聲說:“我知道很疼,有時候,疼痛是有好處的。”毒液完全注入後,她把蛇丟回茂密的樹叢。“現在,我們快走。我不想等天黑後再進入淹沒城。”伊弗爽走在最前麵,看得出來,她在仔細分辨我們是否跟著她。我跟了上去。阿杜雷一邊走,一邊小聲說:“無論她是有心還是無意,終究都會害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