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雷和我在他爸爸墳墓附近度過了一夜。他還沒準備好就此離開艾克羅尼斯。我們沒有像卡特蘭蒂和阿杜雷那樣緊貼著抱成一團,我希望能夠讓男女大防放鬆點,才不是為了追求浪漫,而是因為黑夜寒冷,難以入睡,萬分難熬,不得不借阿杜雷的體溫,這是生死攸關的問題。清晨的陽光射穿潮濕的白霧時,簡直像是一個奇跡。我滿心感激,迫不及待想要出發。我們心照不宣,知道是離開的時候了。重重濃霧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我知道,他在哭泣。不是淚眼蒙矓,而是淚流成河。可憐的阿杜雷。他把維裡塔斯戰士身上撿來的物資整理打包。我們匆匆忙忙啃了薯根作早餐,就要動身再次向山下進發。我以為他會在離開前對爸爸說點什麼,作為最後的道彆。“我們走。”好一個“我們走”。阿杜雷的雄辯獨白,或者深思極慮,時常令人驚豔,但是有時候,他也會用“我們走”三個字,言簡意賅地了結一件事。我想說點什麼。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再來這片荒野,看看艾克羅尼斯的墳墓,是否還有機會向他表達我們的敬意。誰都不該在十七歲失去父親。我希望能銘記這一刻,讓阿杜雷明白我深知這其中的意義。“聽來不錯。”我回答。我隻能想到說這個。說不定阿杜雷已經對我不耐煩了。下山的路上。阿杜雷突然回頭,示意我彆動。我順從了,恐怕他感覺到了危險。然而,在前方十英尺處,我看到了一隻可愛的動物。這種動物,我小時候管它叫小毛賊。因為冬天的時候,它會從我們的儲藏室裡偷走食物。先人稱之為浣熊。我拿了一個薯根,遞給浣熊。它謹慎地向前挪著。“嗨,小家夥,在找家裡人嗎?”它伸出前爪,想要夠到我的禮物。一陣疾風掃過我的臉,隻見阿杜雷的長矛紮進了浣熊又絨又軟的胸膛。浣熊被撞得往後飛了好幾英尺,倒在地上死掉了。“你乾什麼,阿杜?”“好辦法,就這樣轉移它的注意力。”阿杜拎著那隻可憐的小東西,仿佛在炫耀一個獎品。“不!我才不要加入你的可怕陰謀。這隻是森林裡的小動物,不是敵人!”“艾瑟琳,那是隻超熊獸。我們終於可以吃點薯根之外的東西了。”超熊獸?阿杜雷捕獵的就是這個?他總是把捕獵活動渲染得英勇非常,仿佛要冒生命危險似的。原來他追捕獵殺的,就是可愛的小毛賊?“那就是超熊獸?這連熊都算不上!”這和書上畫的熊差太多了。“我不一定要把肉分給你哦。”阿杜雷已經清理好了浣熊,正在生火。“但是它這麼溫良可愛……還對我信任地伸出爪子,你卻——”烤肉的香氣足以讓我閉嘴。上帝,難道我這麼渴望薯根之外的食物?“那個,我就是不想浪費食物嘛,”我說著,一口咬下去,“但是,下次一定要提前說清楚,這可是件爛事。”“爛了哪還有這種好味道啊?”阿杜雷打趣道。“快閉嘴。”我罵他,但依舊忍不住微笑。我們繼續往山下走,?99lib?路過更多枯骨。數量太多,我們不再停留檢視,隻是迅速查看是否殘留些讓我們感興趣的東西。經過風吹雨打,動物啃食,他們的皮肉早就脫得一乾二淨。接著,我們又遇到了一大堆枯骨,這也是一個戰場,但是時間要久遠得多。“上帝,吉斯人能活著到達山頂界,真是個奇跡。”阿杜雷喃喃低語。我們小心翼翼地繞過他們的屍骨,避免踩到。這並非易事。“不知道我們和這些可憐的人有沒有血緣關係?”我剛一問道,心裡就希望沒有。我的問題說不定會讓阿杜雷想起艾克羅尼斯,他遭遇了相同的厄運。阿杜雷沒有生氣。“很有可能。那一個和你長得太像了。”他指著一個眼窩空空的醜陋骷髏說道。“可不是嗎,我就像在照鏡子似的。”阿杜雷的笑意消失了,我知道為什麼。一股可怕的味道襲來。腐爛的氣息。越來越濃烈。他握住我的手,朝一堆枯骨裡拉。我不打算反抗,一言不發地迅速執行了他的計劃。他想要躲在這堆骸骨下麵。我們提起一大串骷髏,躲到下麵去,然後用枯骨蓋住身體。骸骨比我想象的要重,但卻壓不死我們。透過胸腔、脛骨和腓骨,我們能夠看到外麵發生的事情。怪物的氣息越來越濃烈了。我本來不害怕緊閉的空間,但是在濃密霧氣的重重籠罩下,在沉重骸骨的沉沉重壓下,和那惡心氣味的步步緊逼下,連我都要發作幽閉恐懼症了。阿杜雷和我緊緊挨在一起,我即使想要開心(我也沒想開心啦),也開心不起來。他的指甲深深紮入我的肩膀,弄得我好痛。但是我知道,他這是在警告我保持安靜,不要亂動。我知道為什麼。盤旋彌漫的霧氣,泛起了層層波瀾,時而順滑平靜,時而波蕩搖曳。怪物走近了。我看到好幾雙腿,上麵掛著一簇簇淩亂的雜毛。我們隻能看到膝蓋以下的部位。這些怪物身材高大,直立行走。山底凶獸。我之前見到過,但是阿杜雷是頭一回見。他屏住了呼吸,我也是。這群山底凶獸一共四隻,不知道是不是它們血洗了遠征隊。雖然它們移動起來東歪西倒,但動作卻像貓科動物一樣優雅。這姿勢相當古怪,一曲一張,卻澀而不滯,簡直不符合已知的物理定律。我想,這是因為我們對它們的樣子太過陌生的緣故。凶獸一路潛行著,緩緩踱步,時不時停下,追蹤著我們。我們聽到它們悠長的鼻息。雖然看不見它們的腦袋,但是它們顯然在嗅著味道。它們一定是聽到了我們的動靜,才來追蹤的。希望先祖先輩的骸骨能夠遮蓋掉我們的氣息。凶獸的腳掌如爪似鉤,趾尖鋒利,預計足有九英寸(英寸(inch):英美製長度單位,1英寸=2.54厘米。)長,我從沒見過其他動物有這種爪子。一個筋肉遒勁的腰身在我們身旁的骸骨邊上停住了,猶豫著。距離我們隻有一英尺遠。最後,辛烈的氣味已經叫我聞不出好壞,單純成了一種刺激。我隻求死個痛快。凶獸的腿對著我們藏身的骸骨堆又踢又刨。許多頭骨、肋骨、關節,劈裡啪啦地在我們周圍散落一片。但是大部分骷髏保持完整,仍然掩護著我們。後來四對可怕的腿移開了,消失在茫茫霧氣中。我們在先祖不幸的骸骨下又躲了一小時,才敢發出動靜。我們倆都忘了怎麼聊天。我雖然想說話,但考慮到我們剛才的可怕經曆,還是沒有張口。盤旋的霧氣越來越稀薄。我跟在阿杜雷後麵,他的身影清晰可見。我們路過的事物——灌木、喬木、岩石、泥土——都變得越來越清晰。雖然剛才經曆那樣的恐怖,但是我仍感到心中存有一絲興奮雀躍。阿杜雷和我一定是幾百年來第一批穿過雲線,看到山底世界的人類。小時候起,我就常常一連幾小時沉浸在想象中,如饑似渴地翻看書裡畫著的充滿異域風情的各種人造奇觀。這些建築的名字都很誘人,例如摩天大樓、高速公路、高架橋、體育場、醫院和購物中心。我從小就對此心存疑惑,現在也不例外,因為這些設施太不可思議了,作者肯定有所誇張。誰會建起一百多層,直入雲霄的高樓大廈?或者能夠容納千百個人的大體育場?就算能夠辦到,那又圖什麼?我曾經向爸爸抱怨過:“爸爸,恐怕我們的先祖都是騙子。他們蓋的那些建築,都是吹出來的吧!怎麼可能是真的。”我想起山頂界的矮塔,隻有四層高,再往上搭,就要垮掉。還有我們的會議廳,隻容納一百名吉斯成員,就已經擠得要命。“人類能夠成就你想象不到的奇跡,艾瑟琳。他們一點點慢慢地捕捉夢想,用勞動和智慧把夢想一片片拚在一起,使夢成真。總有一天,我們會重現這一切的。”他說的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他雖然比我年長,更接近先人上山的時間,但是對於先人的成就是否可信,他所掌握的材料和我沒有兩樣——書本、圖畫和世代流傳的故事與傳說。他能夠親自去驗證的證據,並不比我更多。他太想去相信這些奇跡,削弱動搖了自己的信念。一個人越是想要相信,就越可能被不實所蒙騙。他說的後半句話——總有一天,我們能夠重現這些成就。聽到這話,誰能忍住不笑?我那時雖然隻有十一歲,但是連我都能看出來,這是個愚蠢的信念,連小孩子都不相信。現在,我和阿杜雷到達了雲線邊緣,即將進入山底區域。爸爸的話在我腦海中響起,喚起了更多希望。說不定,有可能呢?我的想法變了,從不可能變成了說不定可能。這個轉變雖小,卻意義非凡。雖然我沒有完全相信,但是現在也沒有百分百不相信。說不定,我還能親眼看到,超乎想象的人類奇跡呢?說不定我能發現重現並超越這一切的方法?“你想自己能看到什麼,阿杜?”阿杜雷不知道我心裡想著什麼,對我的問題不明就裡。“很抱歉,請用人話再問一次。”他就是不肯好好問一句“你說什麼”。“穿過雲線,就到了山底。我們是幾百年來第一批見到那裡的人。你想去看什麼?”“水源,我們把毒素清除,然後儘快離開。”“得了吧!每個小孩都想著山底界。五歲的時候,你簡直對山底世界入了迷,阿杜,是入迷哦。”阿杜雷討厭提起他小時候,仿佛他現在這個成熟、堅強、勇敢的男人,對自己當初曾經是個認真、敏感、愛幻想的小男孩深以為恥似的。“我想去看看武器。”當然啦,阿杜雷總會拿出最厲害、最硬漢的答案。我哈哈大笑,覺得他在說笑。“不,我是認真的。”他堅持說,“你知道他們都在用什麼武器嗎?像鳥一樣飛的運載工具,能向地麵上的敵人噴射火焰;會爆炸的金屬圓筒,一下子就能把整座城市夷為平地。還有槍,各種各樣的槍,都一樣厲害。戴上能夜視的眼鏡,帶裝甲的交通工具、坦克車,隻要安全坐在裡麵,就能披荊斬棘,戰無不勝。”這些我都知道。阿杜雷有段時間時常描繪這些致命武器。他甚至畫出了示意圖,似乎有朝一日,他會親手用樹枝、橡子和泥巴造出這些武器似的。仔細想想,我確定,他肯定動手做過。和我們目前使用的矛和箭相比,這些強大神奇的武器,似乎就和摩天大廈和體育場一樣華而不實。“如果有了這些武器,你想用來做什麼?”“裹足不前真令人惱火,艾瑟。上山後的幾百年裡,我們都學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了解了什麼?”“阿杜,山頂界缺少開發先人的科技所需的資源——”“我不僅是說科技,艾瑟。我們不再開拓新知,隻對先人知識的殘渣挑挑揀揀,似乎祖先的骨骸就能喂飽我們似的。進步呢?人類總在進步,我們也該進步,但是吉斯總是止步不前。”我隻不過問了阿杜雷想在山底看到什麼,但是他卻洋洋灑灑編出了一大套針對科格內特人的刻薄言論。瞧這德行。“我猜,你覺得這都是科格內特人害的,對不對?”“科格內特人總是為自己的聰明而揚揚自得,但是其實他們不比任何維裡塔斯人聰明。是的,雖然我們一直對學習抓得很緊,甚至專門指定人員去學習,但是再這樣一味固守舊識,故步自封,隻有死路一條。”我還沒來得及反駁,阿杜雷接著往下說,情緒激昂起來:“不僅僅是科格內特人,艾瑟,還有維裡塔斯人!我們誇大其詞,借此來慰藉受傷的集體自尊。我們自稱為英雄,因為我們能夠獵殺超獅獸,或者超熊獸,仿佛能和擊退真正威脅的先人媲美似的。艾瑟琳,超獅獸既不危險,也不難獵。捕殺超熊獸一點也算不上英雄。就連我們稱之為獅和熊也很可笑,先人叫它們猞猁和浣熊。你是對的!它們不過是溫良可愛的森林小動物罷了。但是我們卻把它們稱為傳奇的禍害猛獸,自欺欺人地自以為強大。所有吉斯居民,無論是科格內特人,還是維裡塔斯人,都沉浸在這種自以為是的半吊子心態裡。至少我們還擅長一件事,就是自我催眠,確信自己很強大。”真不知該說什麼,阿杜批判了我們的整個文明,刀刀見血,體無完膚。“既然這麼恥於自己的身份,那就乾脆離開算了。”要是我過過腦子,就肯定不會這麼說出口。但是此時此刻,我就是這麼想的。“進步之所以重要,是因為一旦真正的考驗來臨,隻有傑出卓越的人才能經受得住試煉,我們完全缺乏這種品質。要是科格內特真的傑出卓越,除了派遣我們下山,他們一定會有其他方案來解決用水難題。要是維裡塔斯人真的傑出卓越,他們就不會在雲線區被血洗團滅。我爸爸的本事,不過是對著貓咪和浣熊練出來的,根本敵不過山底凶獸。我們抱殘守缺,故步自封,艾瑟,我們死了活該。沒能奮力超越,就隻能被追著打。這是千真萬確的,所以進步至關重要,艾瑟。”阿杜雷的這番話,讓我不再生氣,反而心悅誠服。“我們必須改變這一切,對不對?”我發自肺腑地說。他盯著我瞧,眼神莊重嚴肅,令我不由想要轉開目光。但是此刻意義重大,所以我沒有避開,和他坦然對視。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敢赤誠待人,對真摯的感情顧左右而言他,對重要的時刻視若無睹。我要敞開心扉,赤誠地接納這個時刻。“謝謝你,艾瑟琳。”他感激地說,仿佛我給了他什麼珍貴的東西。是的,我傾聽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而且沒有加以嘲諷踐踏。“一起變強吧,阿杜。成為真正的偉人。你覺得我們要怎麼做?”他哈哈大笑,剛才慷慨陳詞時的沉悶嚴肅氣氛一下子被我們甩到了九霄雲外。“我懂什麼?我不過是個野鎮子來的維裡塔斯人罷了!我還要就近找個科格內特人,學聰明點呢!”透過薄薄的霧氣,我看到他對我微笑,眼角閃著淚光。他握住我的手,加快了腳步。“快點,就快到了,我能感覺到。”我覺得他又成了以往的阿杜,充滿生機和活力,毫不掩飾自己對探索山底世界的興奮。真高興看到他這個樣子,出乎意料地高興。“哦,你想知道我真正的答案,艾瑟?是河流和峽穀。我等不及地想看到河流和峽穀。”這正是我等待的答案。雲霧漸漸稀薄,周圍的事物基本恢複了正常模樣。雖然遠處的景色仍有些迷蒙,但是我能看得到頭頂上的一片片藍天了。這裡的草木更蒼翠,空氣更濃厚。明明跑了好一會兒,但我一點都不喘。每一口氣都又深又長,把肺灌得滿滿當當。雖然我們理論上還在雲線區(在雲線的山底邊界不如山頂邊界清晰),但這個地方比我見到的任何地方都陌生。我們之前稱之為樹的東西,和這裡的樹相比,簡直名不副實。這裡的樹高大挺拔,比波拉修斯塔還高,樹乾粗壯,我們兩個人都合抱不過來。這種色澤的樹葉,我從未見過,這樣碧綠蔥蘢,令人不禁遐想,這青翠的葉脈中奔湧著生命的秘密。就連這裡的樹皮,也和我之前見到的完全不同,就像某些地方的雪一樣潔白,濃濃淡淡地長著許多斑點。看著這些樹,令人覺得心神安寧。阿杜雷和我停下腳步,盯著樹木看了半天,我一點都沒覺得浪費時間。我坐在地上,周圍樹木環繞。這份美景就像藥膏一樣,治愈了之前種種醜惡場景對我的雙眼造成的創傷。我不由像孩子一樣幻想,長得出這種樹木的世界,不會完全是醜惡的,甚至說不定,美好會多於醜惡。這裡的樹,就是這樣美。“有可能的話,我們應該把墳墓遷到這裡來。”我建議道。看得出來,阿杜雷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讓自己深愛的人在這裡永恒安息,而非葬在雲線的冰冷荒野裡,光是知道這點,就令人覺得心裡溫暖。“許個諾吧,要是我們活下來了,一定要這樣做。”阿杜雷伸出食指,就像要握手一樣。我笑起來,因為不知道他要乾什麼,隻好依葫蘆畫瓢。他用手指勾著我的手指,我猜這是永不反悔的意思。一瞬間,千百種感覺湧入我的身體——隻是一根手指而已!我開始臉紅。哦,艾瑟琳。阿杜雷要麼沒注意到,要麼就是注意到了,卻選擇什麼也不說。無論是哪種情況,我都深感慶幸。我們再度開始奔跑。空氣是這樣濃鬱醉人,仿佛我們吸進體內的不是氧氣,而是周邊的所有美景。藤蔓粗壯濃密,蔥鬱蒼翠,花朵五光十色,色彩繽紛,一路邊走邊看,令我如癡如醉。與之相比,我在山頂界的生活則顯得色彩單調,灰不溜秋。我們已經完全走出了雲線,能夠看得很遠很遠。但是,草木濃密繁茂,蒼翠碧綠,令人驚歎(真沒想到,原來一種顏色還能有這麼多種色調),全遮蔽了山底景色。我這才恍然,這是到山底了。我對阿杜雷說:“我們要看得更清楚,全都看清楚。”他的心思和我一樣,因為他指了指左側一塊凸出的岩石。這塊石頭似乎挺好爬的(至少對阿杜雷是這樣,對我來說有難度),我們可以爬到頂上遠眺景色。阿杜雷用長矛敲打著叢生的雜草,我們登上了那塊石頭。他先爬上石頭,看也不看山下風光,徑直把我拉了上去。這樣真好。我們倆要同時看到山底風光,才算得上公平。我站到了他身邊,還要再向上攀爬一小段路,才能到達我們選定的眺望點。“你準備好了嗎?”我問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八歲小姑娘的淘氣樣。但是阿杜雷沒有嘲笑我,而是同樣頑皮地回答:“我們數到三。一、二、三。”我們一起轉身遠眺。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