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羅克曼緩緩地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冷，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拈著紅酒杯的杯腳，似乎一派從容，可是修整得很乾淨的指甲愈現雪白。抽筋遲疑了片刻，修長的指甲敲打在桌麵上，低聲道：“布羅克曼大人，很遺憾地告訴你，我親眼查看了圖拉姆基地中被毀壞的建築，那的確是你的‘藍海嘯’才能擊打出來的痕跡……事實證明，強盜中的確有一個人與你一模一樣！無論是形象或是實力！”啪！酒杯被布羅克曼白皙的手指捏碎了，他微微側身避開灑落的紅酒，從鼻孔裡重重地哼了一聲，“這是一個令我非常沮喪的消息！”抽筋補充道：“不過大人你放心，菲利普大人親自為你作證，證明你與那些強盜絕對沒有任何的關係，所以……”“讓我沮喪的並不是這個，他們本族人用這一點攻擊我早已經在意料之中了，真正讓我沮喪的原因是……”布羅克曼冷笑道：“我那個親愛的雙生兄弟，亞當斯居然還沒有死！世上，也隻有他才與我的身形外貌一模一樣，也隻有他的秘法‘青山裂’才與我的‘藍海嘯’同根同源，招意雖截然相反，但表象出來的威力卻如出一轍！”抽筋默然點頭，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好了，那我就再殺他一次好了！”布羅克曼聳肩笑道：“七年了，不知我那弟弟這七年都在做什麼好事，這一次又為什麼襲擊圖拉姆基地！不過，我這些年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菲利普大人的秘密基地，他應該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布羅克曼站了起來，“既然已經確定強盜中有我的弟弟，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已經很清楚了，圖拉姆之星和我一同出現的話，恐怕亞當斯會當場瘋狂的，相信我，我實在太了解我的雙胞胎弟弟了，我那個親愛的弟弟……”……清晨，下了一夜小雨的紐因港豔陽高照，似乎老天都在慶祝杜塵的歸來。大災過後的港口添多了幾分生氣，平民們傳遞著一個消息——世上最仁慈的領主大人已經回來了，我們的希望回來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感覺。他們的想法實在很樸實，領主大人回來了，雖然他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改變紐因港的慘狀，雖然他一個人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善大家的苦日子，可我們的領主是弗朗西斯！兩年前，紐因河水災是誰治理的？三十萬平民的家園是誰賜予的？又是誰散儘家財，傾儘全力在幫助我們過上好日子？是的，弗朗西斯大人是人，不是神，他一個人在幾天的時間裡或者不能改變什麼，但是，他用過去兩年，七百多個日夜的所作所為證明，他能給我們一個希望！讓我們有了一個盼頭！有一個希望就足夠了！而這時候，被紐因港視之為希望的杜塵，卻在城主府的行政大廳內揉著額頭。唉，人手不夠啊！以前在學校從來沒有感覺到身邊的人才不足，可真到了治理領地的時候，這個大麻煩卻被擺在了桌麵上，經濟上，已經運營兩年的慈善基金培養了不少的專業人才，他們可以頂著，內政有波特這個意外發現幫忙，可與帝國政府，其他領主，大商家的溝通誰來做？招募的新軍誰來訓練？監控城內各大勢力的動向，以及海岸敵情的人又在哪裡……這些人才聖教倒是可以提供，可杜塵不想讓聖教借機在自己的領地內安插大批人手，或者說根本就不敢用。但除此以外，還能去哪裡找人呢？人才奇缺，這是一個大麻煩！“領主大人，新軍的名單已經出來，請您過目！”波特快步走進大廳，將一份名單放到杜塵麵前的桌案上，快速說道：“一方麵得益於您極高的名望，另一方麵出於為家人報仇的念頭，城內青壯年報名參軍的熱情非常高，另外，這是東南兩大城區的重建規劃圖，請批示……”“唉，你看著辦吧，這方麵的能力你比我強的太多了！”杜塵無力地揮了揮手，“波特，這裡沒有外人，你就彆叫我領主了！叫我弗朗西斯吧，這樣舒服一點！”波特微微一笑，“那好，我這就替你把這兩件事定下來，不過聖教紐因教區的主教剛剛派人傳來消息，領地內安撫民心的一係列措施已經準備就緒，這件事必須你親自出麵……”“知道了！”杜塵苦笑著對波特眨了眨眼，然後直勾勾地盯著這個很漂亮的英俊小弟，眼神頗有幾分怪異。波特心裡一顫，低下了頭。“我說波特，我看著堆積如山的公文頭都大了，可你卻處理得遊刃有餘，怎麼以前我就沒發現你還有這方麵的能力呢？真人不露相啊！”杜塵見波特還在低著頭，拉過一把椅子，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笑問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學來的？彆告訴我是雪妮阿姨傳授的，雪妮阿姨理論方麵或者說得過去，可是實際操作就……”拍了拍波特的肩頭，杜塵挑眉笑道：“知道嗎？領地內的官員們私下議論，都說你隻要稍加積累經驗，就是首相之才啊！可是據我所知，雪妮阿姨雖然知識淵博，但更勝在雜學，而不是政略，她不可能教出你這樣政略實際能力超群的學生！而且，你今年才幾歲啊？超級神童啊！”說著，杜塵拿起桌麵上的卷宗，慢慢地看著，剛才的問題隻不過是隨口一問，壓根就沒指望波特會回答。從哪裡學來的？波特心裡發酸，側目避開杜塵的視線範圍，望向了窗外的天空……“這個單詞怎麼讀？對，是國家的‘國’，那這個呢？很好，它是議論的‘論’字，民字你已經認識了，那這本書的書名就叫做《國民論》，它是蘭寧聖王博文撰寫的，關於如何治理國家的知識。你現在還不懂，但要用功認得上麵的每一個字，把它都背下來……”好像，自己啟蒙的書籍就跟一般的孩子很不一樣吧？波特自嘲地搖了搖頭。“我的孩子們，你們是智慧與戰爭女神的嫡係血脈，天生是與其他孩子不同的！所以我對你們的要求也不一樣，現在，你們誰能告訴父親我，北方克爾斯人請求通商的要求該怎麼回複？嗯，書記官，把莉雅剛才說的話記下來，整理後給克爾斯人送去！”“手握民心，座擁天下！莉雅，既然你能明白這個道理，那明天隨我臨朝觀政！”似乎，自己是所有兄弟姐妹中第一個獲得臨朝觀政資格的吧？那一年，自己好像剛剛滿十三歲……熊熊烈焰無情地焚毀著一切，宮殿倒塌了，王城毀掉了，“主人，好消息啊！在北方亞米斯行營視察貿易與軍事的希爾梅莉雅殿下，率領著北方軍團一部千裡回援，現在已經到了城下，而且前鋒部隊已經與圍城的海族開始交戰了！”“該死的，莉雅回來做什麼？送死麼！？我的所有孩子都可以殉難，唯獨她不能！告訴莉雅，如果她還承認自己是智慧與戰爭女神的嫡係血脈，那就立刻帶兵撤退，替先祖留下一支後裔！”“主人，不好了，又有數不清的海族突然從地下殺出，莉雅殿下的後路已經被切斷了！”“唉，又是地下，該死的海族為什麼能從泥土中殺出來！？為什麼能大規模動用火係戰爭聖器！？傳令，雲摩神衛放棄守衛女神宮，不惜一切代價，救出莉雅，送她去鬥神島！找一個全名叫做雪妮·聖·巴圖魯·格雷特的人！一定要保留下莉雅！最後的希望！”轟然一聲巨響，城中央高達百米的先祖雕像倒塌了……侍立在女神雕像高舉手掌上的父親，也以身殉難，父親的屍骨和先祖雕像的頭顱一同墜落，這……好像是自己看到的最後一幅關於家鄉的畫卷吧？自己的政略是從哪裡學來的？嗬嗬……真的很不好解釋啊！波特思慮萬千，靜靜地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當杜塵翻看過一頁卷宗，再次望向他時，波特突然對著杜塵眨了眨眼，笑得很俏皮，“領主大人，你現在一定很頭痛領地的人才不足吧？”杜塵一愣，點頭道：“沒錯，我現在實在是太缺人了，缺各方個麵的人才！波特，你還沒有告訴我……”波特搖了搖手指，笑道：“那我給你一個建議，對於人才，要兼容並蓄，不問來曆背景，一律先用起來，讓他們為你的領地作出一份貢獻，然後派人暗中監察，如果一旦發現異常，就立刻想辦法清除——布魯克先生好像很擅長這一點呢！這個辦法雖然頗有些飲鴆止渴的效果，但隻要你牢牢把握住三點——軍權，財權，民心，那就沒有人能從根本上動搖你的統治！”杜塵也啞然失笑，“好一句兼容並蓄，不問來曆！我的波特小弟，你的意思是不是在說，如果我還想讓你幫我治理領地，就不要追問了，是嗎？”“隨你理解去嘍！”兩人相視一笑，波特起身指了指殿門，“聖教的安民計劃已經準備就緒了，領主大人，該您出麵了。”杜塵隨他起身，兩人來到殿門的時候，波特忽然問道：“弗朗西斯，你今年……應該是十七歲吧？”“是又怎麼了？”“哦，沒什麼，我隻是想說，其實……我比你還大一歲！我的弗朗西斯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