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剩餘的騎士正在一點一點的減少。報幕官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著巨大的沙漏看。當最後一粒沙子終於落下的時候,他猛地站了起來:“停——!”報幕官的臉因為用力而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刻意拔高的嗓音蓋過了場上的一切聲響。無論正在交戰與否,所有的騎士都不得不在丟給對手一個不甘心的眼神後立即分開停下,等著裁判官的下一步指示。在等候裁判官清點人數的時候,班伏裡歐驅馬湊到了羅密歐的旁邊。“哎,”他相當哥倆好地搭上羅密歐的肩膀:“你乾掉了幾個?”“六個。”“那咱倆差不多。”班伏裡歐默默地在心裡計算了一下。“你說等一會我們在致辭的時候要不要好好地感謝茂丘西奧一下?要不是因為他那些變態的魔鬼訓練,我估計咱倆還挺不到這會兒。”“唔。”羅密歐假裝認真嚴肅地思考了一會兒:“感謝什麼?謝謝那些年他把你揍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滾!”這邊兩個人在旁若無人地互揭對方的黑曆史,那邊裁判官的統計結果已經出來了。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對方的場上騎士剩餘人數竟然剛好隻比他們多出了一個人。因此,即使羅密歐和班伏裡歐是擊落敵手數量最多的兩個,他們兩個還是不幸落敗了。最大的榮耀被對方隊伍裡一個他們不認識的人贏走了。“嘖,真是倒黴。”結果被宣布出來的時候,班伏裡歐發出一聲懊惱的響亮咂舌聲:“我本來還以為會是我們中的一個。”“啊,沒有關係。”羅密歐遙遙地看了一眼包廂內正緊張地望著這邊的羅茜,接觸到他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在短暫的驚慌過後,她居然硬生生地停在了原處,沒有藏起來。羅密歐將目光收回,唇角緩緩地揚起一個微笑的弧度:“反正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騎士比武大會的最後一項賽事已經落下帷幕,剩下的,便是徹日徹夜的宴飲與狂歡。比賽結束後沒多久,狂歡舞會的邀請函就已經由專人送到了各家貴族的府上。信封封口處暗紅色的火漆紋章像是一團熱烈的火焰,就像是大羅馬一樣的熱情。舞會就定在明天晚上的八點。房間裡,朱麗葉把身上的裙子脫下,又重新換了一條。一旁的床上已經淩亂地攤放著著好幾條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被她否定掉的裙子了。她提起裙襬打量了腳上配套的小羊皮舞鞋一會,好半天才終於差強人意地點了點頭。朱麗葉的雙手在自己的腰上比了比,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茜茜?”她抬頭問坐在一邊的羅茜:“我的腰是不是太粗了?”“不會呀。”“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最近已經瘦掉一點了呢。”她懊惱地咬了咬下唇:“沒想到腰還是這樣的粗。”“哪有。”羅茜翻了個白眼:“明明就細得連我都能摟過來好嗎。”“可是……”朱麗葉依舊顯得憂心忡忡。“你在擔心什麼呀。”羅茜說:“要是班伏裡歐連你都舉不起來的話,我就該懷疑他是不是因為比賽的損耗過大以致柔弱得連路都走不動了。”“你胡說什麼呀。”朱麗葉的臉紅了:“好好的你為什麼要突然扯上班伏裡歐?誰說我是因為他的?”“不是他還能是誰?”羅茜往咖啡中倒入了一點牛奶,用小勺子攪了攪:“你可彆告訴我是彆人,我才不信呢——而且就算真的有彆人,那班伏裡歐也是肯定會把他出來決(da)鬥(si)的。”她邊說邊斜斜地瞥了朱麗葉一眼,那神態語氣明顯就是——小樣,彆裝了。機智如我早已看穿一切╭(╯^╰)╮“……你怎麼好意思說我?”惱羞成怒的朱麗葉憤恨地跺了跺腳:“你跟羅密歐還不是一樣?”“……什麼呀?”羅茜的動作猛地一僵。小勺磕到咖啡杯的杯壁,發出“叮”的一聲脆響。也許是因為心虛,她下意識地提高了音量:“什麼羅密歐?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借用你一句你剛剛才說過的話,”朱麗葉輕蔑地哼了一聲:“我才不信呢。”“……”在朱麗葉那樣的目光注視下,羅茜忽然發現自己無法再繼續隱瞞下去了。她緊張地扭著自己的手指,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你、你怎麼……”“你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但是很多時候你做的事情都太過刻意了,反而很容易叫人從中發現端倪。比如撿耳環的那一次,我就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朱麗葉不滿地雙手叉腰:“你居然騙我!我早就該發現你是假裝的!”“……朱麗葉,”心虛的羅茜眼神漂移試圖轉移話題:“你這個樣子真是太不雅觀了,賓斯夫人看到會哭的,真的。”“這不是重點!而且賓斯夫人也不在這裡!”朱麗葉繼續以一副恨不得衝上來咬她一口的表情瞪著她:“重點是你居然瞞著我!我可是什麼事都和你說的!”“……對不起嘛。”羅茜訕訕地低下頭:“我、我那個時候還沒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應該說,她那個時候壓根沒想過自己和羅密歐居然真的能成。即使知道這和她的所知並不是同一個世界,但是作為多年的鐵桿粉,原著對她造成的影響卻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消除的。朱麗葉憤恨地扭過臉留給她一個後腦勺:“我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嚶QAQ(爾康手)”氣場全開的朱麗葉爆發出了難得的高冷女王樣(……),小媳婦羅茜不得不嚶嚶嚶著簽下了一係列喪權辱國條約。圍觀群眾紛紛表示,這簡直是聽(xi)者(wen)傷(le)心(jian)見(xi)著(da)落(pu)淚(ben)。【大霧】心滿意足的朱麗葉:“不過你以後還是注意一點的好。我和班伏裡歐沒有關係,要是被彆人發現可就糟糕了。”“……”羅茜訕訕地低下頭:“有那麼明顯嗎……”虧她當時還為自己的急智點了個讚呢,雖然當天晚上就被羅密歐揪出來算總帳了……咳,不提也罷。_(:3)/)_“簡直不能更加明顯好嗎。”朱麗葉用力點頭以增加自己的話的說服力:“而且,”她隨即補充道:“除非是瞎子,否則隻要一看到他看著你的眼神就會明白——他愛你。”雖然早就知曉,但是當這三個字終於第一次從旁人的口中被說出來的時候,羅茜還是禁不住呼吸一滯。她的表情凝固成一個滑稽而分外不可思議的樣子:“……他愛我?”“沒錯。”朱麗葉再次很肯定地重複,一點都沒有考慮到羅茜這個唯一的聽眾的承受能力:“他愛你。”羅茜怔怔地看著朱麗葉,看著她黑色的大眼睛中映出自己的倒影。她看到紅暈一點一點地在自己的臉上暈開,滿滿的羞澀與喜悅點亮了她的眼睛。朱麗葉眼中那個人的樣子,是她無比熟悉的,也是她無比陌生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可思議。滿心的喜悅令羅茜感到手足無措。但是漸漸地,這種純粹的喜悅卻慢慢地變了味道。黯淡的燭光在房中搖曳,不時發出劈啪的一聲脆響。羅茜抓過一旁的抱枕抱在懷裡,這是她苦惱時常常會有的小動作:“朱麗葉。”她將自己悶在枕頭裡,似乎這樣就可以不去麵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可……可他是個蒙太古。”“……”朱麗葉不說話了。“還有你和班伏裡歐,”羅茜將抱枕拉下了一點,露出自己的眼睛:“你可是凱普萊特家唯一的女兒……不管是凱普萊特家還是蒙太古家,他們都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嗯。”朱麗葉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微微地發著抖,羅茜瞬間就心軟了。“來,”她向朱麗葉伸出一隻手:“過來。”朱麗葉在她的身邊坐下。她的年紀本來就不大,此時又滿懷心事惴惴不安的,看著愈發像是一個還很天真稚嫩的孩子。羅茜將她抱進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茜茜……”朱麗葉微弱的聲音發著抖:“你說……我們四個私奔……好不好?”“什麼!?”羅茜嚇得一把放開了她:“你說什麼?”朱麗葉的臉色蒼白得可怕:“我說,私……”“打住!”羅茜異常嚴厲地打斷了她:“不行!絕對不可以!”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不管歐洲還是中國,被家庭阻撓的苦命小情侶們最常用的一招都是相同的——私奔。世界文學作品中不乏私奔的橋段,某些人稱讚那些勇於私奔的女子“這才是真正的愛人。”但是,愛情又不可能真的飲水飽,人類還是得吃麵包才能填飽肚子。他們四個養尊處優的小姐少爺,就算真的僥倖私奔成功,以後又要靠什麼來養活自己呢?他們很有可能餓死街頭。而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現實活生生地折磨成怨偶罷了。那樣的結果,比起不能終成眷屬還要更加的可怕。羅茜死死地抓著朱麗葉的肩膀,迫使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她的肚子裡有千言萬語要講,可是因為想要講的東西太多,反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朱麗葉,”她抓著朱麗葉的手用力得指甲發白:“馬上停止你那種可怕的念頭,並且你還要向我保證,你永遠、永遠都不會那麼去做。”朱麗葉被她嚇到了,瞪大眼睛呆呆地望著她。“說話呀!”羅茜用力搖晃她的肩膀。“……我,我向你保證。”朱麗葉結結巴巴地重複著她的話:“我會馬上打消這種念頭……並且保證永遠都不會和班伏裡歐私奔。”羅茜一把將她勒緊懷裡。朱麗葉溫順地任她抱著,額頭無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忽然之間,她開始小聲地抽泣起來。“我們該怎麼辦?”朱麗葉的眼眶裡滿是淚水:“茜茜,那我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羅茜抿了抿嘴:“……但是,我相信……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