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智慧印記·大力神的難題(1 / 1)

第二天小笛是被不尋常的汽笛聲吵醒的——實際上,這聲巨響直接讓她從床上跳了起來。她思忖這是不是雷奧搞的又一個惡作劇,但汽笛再次發出了隆隆聲,聽上去有數百碼之遙——也就是說來自另一艘船。她急忙披上衣服。等抵達甲板時,其他人已經到了——大家看起來都是倉促收拾的,除了海治教練,他還在值夜班。弗蘭克那件溫哥華冬奧會標誌衫翻在外麵;波西穿著睡褲和青銅護胸甲,這倒是不錯的個性化裝扮;黑茲爾的頭髮歪在一邊,好像剛從一場颶風裡走出來;雷奧則不小心讓自己著了火,他的T恤衫燒焦了,胳膊還在冒煙。距離港口大約一百碼處,有一艘巨大的遊輪經過。十五或十六層的露台上,遊客們正朝他們揮手。一些人笑著拍照留影。對於看到一艘古希臘三層劃槳戰船,好像沒有人感到驚訝。可能是幻影迷霧讓它看起來像一艘漁船,或者遊客們透過阿爾戈二號看到了一處景點。遊輪又拉響了汽笛,連阿爾戈二號都有震感。海治教練摀住了耳朵:“他們非得這麼響嗎?”“他們就是想打招呼。”弗蘭克推測道。“什麼?”黑茲爾大聲回應。遊輪貼著他們駛過,向大海駛去。遊客們還在揮手。如果他們看到阿爾戈二號上隻有一群穿著盔甲和睡衣,並且半睡半醒的小孩,還有一個長著山羊腿的男人,這麼詭異的情景他們肯定不會洩露出去的。“再見!”雷奧喊道,舉起了他那隻冒煙的手。“我能用投石器嗎?”海治問。“不行。”雷奧勉強笑道。黑茲爾擦了擦眼睛,望向波光粼粼的綠色海水:“那裡是……哦……哇哦。”小笛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現在沒有遊客阻擋他們的視線,她看到在北方不到一英裡的地方,有一座山在海中拔起。小笛以前也見過不少讓人印象深刻的懸崖峭壁。她曾駕車沿著加州海岸在一號公路行駛。她甚至還和伊阿宋一起掉下科羅拉多大峽穀,又從底下飛上空中。但是那些景色都無法與這塊直插天際的拳狀巨岩相比擬,它閃耀著令人炫目的白色光芒。在山的一邊,石灰岩的峭壁幾乎是完全垂直的,小笛估摸著,岩石大約會深入到水下一千英呎的地方。而另一邊,山岩有梯狀斜坡,布滿了綠色植物,整座山讓小笛想起了巨大的獅身人麵像——它有著巨大的白色頭部和胸口,背上披著一件綠鬥篷,經過千年時間已經磨損了很多。“這是直布羅陀岩,”安娜貝絲敬畏地說,“位於西班牙的一端。而那裡——”她指向南方一片更遙遠的紅色與赭色丘陵,“那肯定是非洲。我們正位於地中海的入口。”這個早晨陽光和煦,但小笛卻在發抖。除了這片一望無垠的海水外,她還感覺自己正麵對著一個不可踰越的障礙。一旦進入了地中海——“我們的海”——那他們就算是進入了古代地界。如果傳說是真的話,那他們的旅途將會比此前危險十倍。“現在怎麼辦?”她問,“我們就這麼把船開進去?”“乾嗎不?”雷奧說,“這是條大航道,一直都有船隻進出。”以前可沒有載滿混血半神的三層劃槳戰船。小笛想。安娜貝絲凝視著直布羅陀岩。小笛看到她臉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這通常表示她陷入了麻煩。“從前,”安娜貝絲說,“它們被稱為赫拉克勒斯之柱。這塊岩石是一根柱子,而另一根柱子是指一座非洲的山,但沒人知道是哪座。”“希臘英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波西皺眉,“這家夥真有點像古希臘的星巴克咖啡店。不管你到哪兒都能看到他。”一聲雷鳴般的巨響讓阿爾戈二號搖晃起來,儘管小笛此時不確定它是從哪裡傳來的。她沒有看見任何其他船隻,天空也依然澄澈。安娜貝絲依然把注意力集中在白色的岩石上,彷彿在等待雅典娜之印現身燃燒。“對希臘人來說,赫拉克勒斯之柱代表了他們已知世界的儘頭。而羅馬人說石柱上刻有拉丁文的警告……”“Non plus ultra.”波西接口。安娜貝絲一臉驚訝:“沒錯。這句拉丁文的意思是此處之外,再無一物。你怎麼知道的?”波西點頭:“因為我正看著那些字呢。”他們的正前方,在海峽的正中,有一處島嶼在遠處反射著微光。小笛確信,以前這裡絶對沒有島嶼。那是一座山巒起伏的小島,覆蓋著森林,海岸鑲嵌著白色沙灘。這與直布羅陀岩相比自然不值一提,但島嶼的前方,離岸一百碼的水中矗立著兩根白色的希臘柱,和阿爾戈二號的桅杆一樣高。在兩根立柱之間,海水下閃爍著銀色的巨大字眼,這可能是幻象,也可能是被鑲在沙中的字母:NON PLUS ULTRA。“各位,我要不要掉轉船頭?”雷奧緊張地問,“或者……”沒人回答他——這可能是因為大家像小笛一樣都注意到了站在海灘上的一個物體。當船接近立柱的時候,小笛瞧見一個穿紫色長袍的黑髮男子,他雙手抱胸,專心致誌地看著他們的船,好似他正在等他們。離得這麼遠,小笛無法進一步辨認那人的樣子,但是從他的姿勢來看,他並不開心。弗蘭克倒吸一口冷氣:“他該不會是?”“赫拉克勒斯,”伊阿宋說,“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混血半神英雄。”現在阿爾戈二號距離立柱隻有一百多碼了。“給我個決定,”雷奧急促地說,“我可以掉頭,或者起飛。穩定器現在可以用了。但是我要馬上知道你們的決定。”“我們必須往前開。”安娜貝絲說,“我想他一直在守護這片海峽。如果那真是赫拉克勒斯,無論是把船開走還是飛走都毫無益處。他會想和我們談談的。”小笛克製住自己使用魅惑語的衝動。她想衝著雷奧大叫:快飛!帶我們離開這兒!不幸的是她有種預感,安娜貝絲是對的。如果他們想要進入地中海,那麼這次會麵在所難免。“赫拉克勒斯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嗎?”她充滿希望地問,“我是說……他是我們的人,對嗎?”伊阿宋皺眉:“他曾經是宙斯的兒子之一,但當他死後就成了神。和神打交道時你不能打包票。”小笛記得他們在堪薩斯州與酒神巴克斯的會麵,他也曾是混血半神。他可沒幫上什麼忙。“棒極了,”波西說,“我們七個對赫拉克勒斯一個。”“還有一個半羊人!”海治補充道,“我們能贏。”“我有個靠譜一點的主意,”安娜貝絲說,“我們先派使節上岸。一個小隊——隻要一個人,最多兩個人。試著和他談談。”“我去,”伊阿宋說,“他是宙斯之子,我是朱庇特之子,也許他能對我友好一些。”“他也有可能會恨你,”波西建議道,“同父異母的兄弟不是總能處得好。”伊阿宋沉下臉:“謝謝你啊,樂觀先生。”“但值得一試,”安娜貝絲說,“至少伊阿宋和赫拉克勒斯會有一些共同點。我們還需要我們中最棒的外交官,擅長言語的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笛身上。她真想尖叫一聲,跳到一邊。極糟糕的預感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但如果伊阿宋要上岸,那她肯定要和他一起去。也許這位有巨大力量的神靈最後能幫上忙。他們總得往好的一麵想,不是嗎?“好吧,”她說,“先讓我去換一下衣服。”當雷奧在立柱之間把阿爾戈二號固定好後,伊阿宋便召喚了風,送他和小笛到岸上。那個紫衣男人正等著他們。小笛聽說過無數個關於赫拉克勒斯的故事,她還看過幾部電影和動畫片,不過都不怎麼樣。放在昨天,要是讓她想起赫拉克勒斯,她肯定隻會轉轉眼珠,想像一個三十多歲、頭髮挺多的家夥,他的胸部豐滿過頭,臉上留著嬉皮士那樣的邋遢鬍子,頭上裹著塊獅子皮,手裡拿著大棒子,活脫脫一個野人形象。她覺得他聞上去肯定很可怕,老是打嗝撓癢,說話的聲音像野豬在哼哼。她可沒料到他會是這樣。他的光腳上都是白沙,他的長袍使他看上去像個牧師,但是小笛不知道哪種神職人員穿紫色。紅衣主教?大主教?而且紫色是否代表了他更像羅馬版的赫拉克勒斯呢?他的鬍子亂得很時髦,就像小笛的爸爸和他的那些演員朋友們——彷彿在說,我碰巧兩天沒刮鬍子,可我看起來還是這麼帥。他身材很好,沒有過分壯實。他黑檀木般的黑髮剪成了羅馬式的短髮。他有著和伊阿宋一樣藍得驚人的眼睛,但他的皮膚是銅色,好像他一直都躺在日光浴床上一樣。而最讓人震驚的一點是:他看上去大約才20歲,不會更大了。他可能有點兒粗獷美,但絶對不是什麼穴居野人。他的確有一根棍子,躺在他腳邊的沙灘上,但這可不僅僅是根大尺寸棒球棍——它是桃花心木的圓棍,表麵拋光,足有五英呎長,還鑲著青銅,有皮革把手。海治教練要是瞧見肯定會嫉妒的。伊阿宋和小笛在浪花邊緣著陸了。他們緩慢地前進,注意不要做出任何具有威脅性的舉動。赫拉克勒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好像他們是他以前從未注意過的某種海鳥。“你好。”小笛說。這總會是個好的開頭。“有什麼事嗎?”赫拉克勒斯說。他的聲音低沉但輕鬆,非常的現代,聽起來他是在高中的衣帽間裡和他們打招呼。“呃,沒什麼事,”小笛畏縮了一下,“好吧,其實還是有一些事的。我叫小笛。這位是伊阿宋。我們……”“你的獅子皮在哪兒?”伊阿宋打斷了她的話。小笛想用胳膊肘戳他,但看起來赫拉克勒斯覺得不是被冒犯而是被逗笑了。“這兒超過九十度,”他說,“我乾嗎要穿獅子皮呢?你會穿著皮草站在沙灘上嗎?”“我想這說得通,”伊阿宋聽起來有點失望,“因為在圖畫裡你總是穿著獅子皮。”赫拉克勒斯責難地瞪著天空,好像他想與他的父親宙斯談談:“彆相信你聽說的任何我的事。出名可沒你想的這麼有趣。”“和我說說吧。”小笛歎了口氣。赫拉克勒斯的藍眼睛轉向她:“你很出名嗎?”“我爸爸……他演了很多電影。”赫拉克勒斯咆哮起來:“彆一開始就和我談電影。奧林匹斯諸神在上,這些電影就沒演過一件正確的事兒。關於我的電影裡,你看過哪部裡麵的我長得像真正的我?”小笛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所以我驚訝你這麼年輕。”“哈!都是永生不死的緣故。但是也沒錯,因為我死的時候並不算老,用現代標準來看是這樣。在作為英雄的年月裡我乾了不少事……其實是有點多了。”他的目光移到了伊阿宋身上,“你也同樣是宙斯之子,嗯?”“是朱庇特。”伊阿宋說。“沒什麼區彆,”赫拉克勒斯抱怨道,“哪個版本的老爹都煩人。我嗎?我以前被稱為赫拉克勒斯,後來羅馬人又叫我海格力斯。但我並沒有改變多少,儘管後來思考這個問題讓我患上了偏頭痛……”他左邊的臉抽搐了起來。他的袍子閃起光來,瞬間變成了白色,然後又變回了紫色。“不管怎樣,”赫拉克勒斯說,“如果你是朱庇特之子,那你可能會懂。希臘神格和羅馬神格的轉換帶來了很多壓力,而且永無止境,最後會讓人崩潰。”他轉向小笛。她感覺如坐針氈。他眼中混合著悲傷和黑暗,看起來並不完全保持著理智,並且絶對不安全。“至於你,我親愛的,”赫拉克勒斯說,“要當心。宙斯的兒子們可是非常的……算了,不要在意。”小笛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突然之間她想儘可能離這位神祇越遠越好,但表麵上她極力維持著鎮定和禮貌。“那麼,赫拉克勒斯大人,”她說,“我們正在完成一項任務。我們希望能獲得進入地中海的許可。”赫拉克勒斯聳聳肩:“所以我才在這兒。在我死後,老爹讓我做奧林匹斯山的守門人。我說,不錯!在宮裡乾活!一直都有派對!但他沒有提的是,我要看守的是這片古老地界的大門,要永生永世困在這個島上。挺有趣吧。”他指著海浪中升起的柱子:“蠢柱子。有人說我推開了群山,因此創造出了整個直布羅陀海峽。有些人說這些山一直以來都是支柱。都是一群蠢貨。支柱就是支柱。”“對,”小笛說,“自然是這樣。那……我們能通過嗎?”這位神摸了摸他頗為時尚的鬍子:“那麼,我得先給你們一點標準警告,告訴你們古老地界有多危險。鑒於沒有任何混血半神英雄可以在地中海倖存,我要先讓你們完成一項任務,以此證明你們有資格過去。流程就是諸如此類的啦。說實話,我不會小題大做。通常我給混血半神英雄們的任務都挺簡單,比如購物之旅啦,唱一首搞笑歌曲啦這一類的。畢竟我得做做樣子,為了我那邪惡的表親完成這些事……我可不想變成他那樣,你們明白嗎?”“非常明白。”伊阿宋說。“嘿,沒問題了。”赫拉克勒斯聽上去放鬆又隨和,但他還是讓小笛感到緊張。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黑暗讓她想到潑了煤油的木炭,一點即燃。“那麼,”赫拉克勒斯說,“你們的任務是什麼?”“巨人們,”伊阿宋說,“我們要前往希臘,阻止他們喚醒蓋婭。”“巨人們,”赫拉克勒斯喃喃地說,“我討厭那些家夥。在我還是混血半神英雄的時候……啊,還是不提了。是哪個神讓你們乾這個的——我老爹宙斯?雅典娜?要不就是阿芙洛狄忒?”他朝小笛挑了挑眉毛,“她和你一樣漂亮,我猜她是你母親。”小笛本該思考得更快些,但赫拉克勒斯讓她心神不寧。太遲了,她意識到這場對話已經布滿地雷。“赫拉派我們來的,”伊阿宋說,“她把我們一起送來,為了……”“赫拉。”突然赫拉克勒斯的表情變得和直布羅陀岩一樣——凝固且無情的岩石。“我們也恨她。”小笛迅速說道。天哪,她怎麼沒想到呢?赫拉一直以來都是赫拉克勒斯的死敵啊。(赫拉克勒斯是赫拉情敵生下的孩子。善妒的赫拉曾想殺死赫拉克勒斯——譯者注)“我們不是想幫她,她沒給我們選擇,但是……”“但是你們在這兒。”赫拉克勒斯說,此前的友善蕩然無存,“你們兩位,抱歉了。我不在乎你們的任務有多重要,但是我不會乾任何赫拉想要達成的事。永遠不會。”伊阿宋看上去驚訝不已:“可我以為,你成為神之後已經和她和解了。”“就像我說的,”赫拉克勒斯嘟囔著,“彆相信任何你聽到的傳聞。如果你們執意要進入地中海,我恐怕隻能給你們一個特彆難的任務了。”“可我們是兄弟啊,”伊阿宋抗議說,“赫拉也搞砸了我的生活,我懂……”“你什麼都不懂,”赫拉克勒斯冷酷地說,“我的第一個家庭:都死了。我的人生浪費在了那些荒誕的任務上。我的第二任妻子被人欺騙向我下毒,讓我痛苦地死去,之後她也死了。而我的補償呢?我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神。因為永生,所以我永遠不能忘記我的痛苦。我被安插在這裡當守門人,一個門房、一個……一個奧林匹斯山眾神的管家。不,你不會懂的。唯一能稍微理解我一點的神是狄奧尼索斯。但是至少他還發明了一些有用的東西,而我除了那些亂改我生平的糟糕電影之外什麼也沒有。”小笛使用了魅惑語:“這太糟糕了,赫拉克勒斯大人。但是請對我們友好些吧,我們不是壞人。”小笛覺得她成功了。赫拉克勒斯猶豫了一下,然後他收緊了下巴,搖了搖頭。“在這個島嶼的另一麵,穿過那些山丘,你們會找到一條河。河流中住著古老的河神阿刻羅俄斯。”赫拉克勒斯等待著,彷彿這個任務會嚇得他們立刻逃得無影無蹤似的。“然後……”伊阿宋問。“然後,”赫拉克勒斯說,“我要你去折斷他的另一隻角,帶來給我。”“他有兩隻角,”伊阿宋說,“等等……他的另一隻角?這是什麼……”“把這事兒搞定,”赫拉克勒斯叫道,“來,這個能幫上忙。”他說“幫上忙”的口氣聽起來像是“幫倒忙”。赫拉克勒斯從他的長袍裡拿出一本小書扔給小笛,後者勉強接住了。這本書光滑的封麵上有一張照片剪影,上麵是希臘神廟和微笑的魔獸。牛頭人米諾陶豎著大拇指。書的標題是:《赫拉克勒斯的地中海指南》。“日落之前把他的角帶給我,”赫拉克勒斯說,“就你們兩個去,不許和你們的朋友聯繫。你們的船會停在原地。如果你們成功了,就可以進入地中海。”“如果失敗了呢?”小笛問,心裡萬分不想知道答案。“啊,那顯然阿刻羅俄斯會殺了你們嘛,”赫拉克勒斯說,“而且我會空手把你們的船折成兩截,把你們的朋友早早送進墳墓。”伊阿宋不安地挪動著腳尖:“我們真的不能就唱首搞笑歌曲嗎?”“我已經開始計時了,”赫拉克勒斯冷冷地說,“日落之前完成,不然你們的朋友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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